唐厲風、葉疏煙等人此刻就站在離五嶽酒樓很近的一個路口,這變故發生得太快,無非是壯漢一腳踢出、少年倒地、掌櫃驚慌出來將少年抱回去,這麼片刻的時間,眼看那少年受傷,就算是唐厲風身手再快,也來不及出手阻止。
那個壯漢見這些本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鼻子裡發出不屑的一聲冷哼,徑直往五嶽酒樓隔壁的釀香居走去。
當他走過唐厲風和葉疏煙等人身旁時,唐厲風和葉疏煙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那個人的打扮和中原人差別較大。
中原的男子,從不會在耳朵上戴這麼大的耳環。就算是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家裡嬌慣的厲害,也只是在耳朵上戴很小的飾物。
大的耳環,通常都是少數民族男子纔會這麼戴。
再看他的衣着,只見此人內裡穿着單薄的藍布衫,外面卻是一身完整而光亮的獸皮坎肩,胸前是對襟領子,幾乎露出了半截胸膛,胸膛上隱約有青色的紋身。
獸皮坎肩一般是獵戶才穿的,因爲能打到這樣大型的野獸並不容易,只有好獵戶纔能有這個本事,既打到獵物,又不損傷皮毛。
而中原人對衣着很講究,古有“先敬羅衣後敬人”一說,所以出了門,皮毛坎肩也只是穿在外衫裡面保暖,外面還是要套一件體面的衣衫的,尤其是談生意的時候。
但此人在仙石鎮這樣客商往來的繁華地方,卻還是一副較爲粗魯野蠻的打扮,就讓人覺得很奇怪。
他腰裡是牛皮腰帶,中間是一個青銅的腰帶環,腰帶兩側各有一個黑色的厚皮刀鞘,裡面各有一柄一尺多長的彎刀。
僅僅看這身打扮,就讓人覺得,此人不是中原人士。
仙石鎮來往客商多,且離汴京又算比較近,別說出現異族人,就算是汴京的那些西域客商出現在這裡交易,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但是令唐厲風和葉疏煙警惕起來的並非這個男子是外鄉異族,而是他的口音。
他口音比較重,即便說的是汴京話,卻還是讓唐厲風聽出了北冀國的發音。
而葉疏煙雖然沒聽過北冀國的方言,卻覺得這個男子有些發音、鼻音,竟然和卓勝男有點相似。
他們在吉祥村剛剛遇到隻身前往汴京的卓勝男,本就懷疑她是北冀國的皇族,而就是這麼巧,仙石鎮也出現了帶着北冀國口音的武者。
唐厲風目光生出一絲寒意,葉疏煙看在眼裡,輕聲問道:“大人,他去了釀香居,不如我們先進去坐坐,看看他是否投宿在那裡。”
唐厲風聽着釀香居里傳來胡旋舞節奏的樂聲,不用看也知道那釀香居里設有一個舞臺,只要有錢,任何人都可以進去觀看,所以不能斷定那人就一定是住在裡面的。
況且此人是一個人,還是一夥人,現在還不清楚,唯有去看看,才能知道情況。
不過,釀香居里太吵,唐厲風明白葉疏煙也想搞清楚此人的來歷身份,是否和卓勝男有關,但是他卻不忍讓她去釀香居那種喧鬧紛雜的地方投宿。
相比其他家,這五嶽酒樓的環境便好得多,唐厲風便道:“咱們就在五嶽酒樓投宿,要看錶演,隨時可以。”說着卻淡淡看了一眼李都尉,李都尉會意,便轉身進了釀香居。
“貴客到——”一見到有人走近五嶽酒樓,便有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笑容十分甜美的跑堂小二高聲喊道。
這五嶽酒樓確實講究,就連個跑堂的都看着文質彬彬,像個秀才似的。
不過只要是進來了客人,可以看出是來光顧的,這小二就會喊“貴客到”三個字,然後上前接待。
唐厲風氣宇軒昂,眉宇之間,雖然沒有商賈那樣藏不住的精明勁兒,卻是有種英雄氣。
所以小二看出他不是尋常商賈,再看他身邊的英俊公子更是貌比潘安、俊美不凡,而身後兩個隨從武者都佩戴着衙門用的那種朴刀,便知道來的可能是有身份的人物。
小二急忙將唐厲風等人迎接上樓,無需問,就推開了最奢華、也最貴的天字一號房:“貴客請。”
而馬伕則跟着門口待客的夥計,去後院栓馬、停車。
待唐厲風和葉疏煙先走進去,祝憐月楚慕妍、齊都尉也隨後走了進去,小二才走進去稟道:
“不知客官要幾間房?天字號房還有天字一號、天字八號、九號,地字號房卻是滿了,三間若不夠,還得委屈客官住普通的客房。”
葉疏煙一聽,覺得這倒巧了,剛好剩下三間天字號房。
唐厲風和她住一間,祝憐月和楚慕妍住一間,都尉和車伕三人住一間,這也夠了。
昨天在胡老漢家裡,衆人都是將就睡了一晚,看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葉疏煙便叫祝憐月和楚慕妍跟着小二去看那兩間房,順便看看牀鋪夠不夠睡。
有的天字號房是一張大牀,李都尉、齊都尉和馬車伕三個人,都是大塊頭,自然沒辦法擠在一張牀上再熬一夜。
待祝憐月他們去了,葉疏煙便將房間的門關上,走到了坐在圓桌旁的唐厲風身邊。
唐厲風拉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凍得冰涼,心疼地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出宮是奔波了些,本以爲讓你遊山玩水,沒想到如此橫生波折。”
葉疏煙坐在唐厲風那結實的雙腿上,枕着他的肩膀,笑了笑:
“我的相公,不是凡人。嫁給了他,註定有擔不完的心、想不完的事,若是圖個安安穩穩的生活,我又何必嫁給他?乾脆在民間找一個踏實本分的男子,不就得了?”
唐厲風擡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想起在吉祥村的山谷口,他疾馳着卻忽然見她出現在山道上,那一刻的心驚動魄,他還覺得後怕。
可是,如果事情重頭再來一次,他仍是希望葉疏煙能來,不顧一切的來尋他。
也許這是有些自私,可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能知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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