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從西阪公園北側“倭奴二十六聖人紀念館”往東南看去,就是西阪教堂,這裡信徒還是不少的,偶爾還會有南朝鮮的天主教徒來這裡交流。
在小型停車場內,不怎麼抽菸的張浩程,在一輛老舊但看上去保養得當的“佳美”副駕駛位置上吞雲吐霧。
砰!砰!砰!
三聲槍響,是從“倭奴二十六聖人紀念館”傳來的,過了一會兒,整個騷動越發激烈,各種尖叫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聲巨響。
轟!
煙霧繚繞,整個西阪公園都是叫喊聲。
砰!
又是一聲槍響。
緊接着就是“真理之神板載”的口號,一陣激烈的呼喊中,人羣到處尋找躲避的地方,煙霧太過濃密,根本無法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上帝……”
教堂內正在做禱告的信徒也都一臉的擔憂,神父有些惶恐不安地走到門口看了看,就看到好些尋找躲避的人進了小停車場。
男女老少都有,有個青年一路小跑,帶着一箇中年人也鑽入了小停車場,他看到神父之後,立刻喊道:“藤島桑,快點回去,有邪神教徒在紀念館開槍——”
神父當即轉身,然後將大門直接關上,兩秒後,這個神父又打開了門上的小窗,“天空,你要進來嗎?!”
“不用管我,我跟料理店老闆一起來的,現在就走!”
“注意安全!”
“知道了。”
吭嗤嗤……
老“佳美”發動之後,名叫天空的年輕人一臉興奮,他突然用很正的普通話說道:“程哥,那個狗日的當場就死了。”
“腦袋幾槍?”
“兩槍。”
“身上呢?”
“心口一槍,中間還補了一槍。滿倉叔的槍法真他媽準,滿倉叔,回頭你教我玩槍唄?”
後座的中年人一言不發,只是雙手環抱閉目養神。
陸續有汽車離開,張浩程一臉淡定,撥通一個號碼,然後道:“阿南,搞定了。對,就剛剛,在‘倭奴二十六聖人紀念館’動的手。好,我知道了,好,好,明白,明白……”
掛斷電話之後,張浩程對開車的青年說道:“小天,十一號你帶人去五島町假裝討債,多叫點人,氣勢搞足了就行。”
“是‘炎頭不動產’嗎?”
“對。”
“好。”
這個“炎頭不動產”只是個馬甲,母公司是個船用品貿易公司,但這個船用品貿易公司,主要收入不是船用品,而是“黑土”。
很多從東北走私過來的“黑土”,就是通過這一家船用品貿易公司來消化。
而“炎頭不動產”主要做“花圃”“園藝”這種不動產,並且在長崎本地的生意並不大,規模很小,就是搞一些“小而美”的小店。
盈利的地方在熊本,而熊本那裡還有個分銷網絡,由一個叫“天草組”的有活力社會團體經營,這裡有着關西最大規模的“優質花土”供應鏈。
同時在北海道和青森,“農會”中的有力人士,通過家族的祖傳管家,也專門從“天草組”手中採購優質土壤。
“農會”下訂單,可不是“優質花土”的散單量那麼簡單,都是按公頃來計算。
這個買賣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政府層面的公關更是簡單,地方豪族本身就是三代議員,司法層面永遠不會介入。
之所以張浩程專門從大阪來一趟長崎,就是因爲王雪嬌這個女人背後的關係網,一直蔓延到了倭奴。
而張浩程能夠順藤摸瓜摸到,還是因爲“天草組”的買賣涉及到東北的“黑土”,也就不免要跟“怒羅權”的人打交道。
不得不打交道,畢竟“怒羅權”都是戰爭遺孤,論起來就是天生的“中國通”,甚至還是“東北通”。
正因爲有這一層關係,情報線才迅速流轉到張浩程這裡,原因很簡單的,走私鰻鱺這個生意,整個“怒羅權”即便一盤散沙,形成了多個山頭,但也都願意拜張浩程爲“水龍頭(金主)”。
只不過事情有一點點偏差,張浩程可不是隻有錢,他還有槍。
很多很多槍。
“怒羅權”本身在關東就惹出了很大的亂子,涉及到多個有活力社會團體的仇殺,畢竟這幫人想要重新融入倭奴社會,基本不可能,社會層面壓根不當你是自己人,甚至認爲你的存在,是一種恥辱。
是發動侵略戰爭的一個鐵證。
所以只能不斷地壓低社會影響,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只要媒體不天天追着報道,一切都是美好的。
“怒羅權”的成員想要追求優質生活,就只能想辦法折騰。
野路子肯定是替各個有活力社會團體幹一點兒見不得光的活兒,比如干掉敵對勢力的組長啥的。
不想野的,就得找靠山,然後洗白。
可惜在倭奴,他們不可能有這樣的靠山,也不會有任何豪門會拿他們當工具。
找國外勢力,整個倭奴就是一個大號殖民地,最大的國外勢力就是阿美利加,“怒羅權”能攀上嗎?
直到一條鰻鱺的神奇之旅,讓“怒羅權”三代看到了希望。
矢吹正弘是第一批洗白上岸的。
跟着他一起的“怒羅權”三代年輕人,都在認認真真經營飛來倉庫株式會社。
但是,終究還是身不由己,如果不聽從張浩南張浩程兄弟的指令,會被毫不猶豫地驅逐出去。
想要完全洗白,只能等到“怒羅權”第四代人慢慢成長起來,才能獲得正常人的身份。
畢竟第四代“怒羅權”,基本上也有了不錯的家庭經濟條件,也能正經上學、談戀愛、找工作、結婚,不必再去瞎折騰,更不必再去打打殺殺。
一切都需要原始積累,也需要正常的生活環境,而這些,倭奴全國都找不到一個本土勢力可以提供給他們。
公衆視線中,“怒羅權”這幫戰爭遺孤就應該死在中國,而不是又回到倭奴。
“怒羅權”的“怒”,就是這麼來的。
被逼出來的。
不過想要跟張浩程攀上關係,可沒那麼容易,在倭奴這裡的成員吸收,不是說廣撒網模式。
恰恰相反,張浩南名下所有的產業中,“鰻魚飯”這麼個玩意兒,是政治審覈、背景調查做得最嚴格的。
沒有之一。
整個“怒羅權”的初代創始團伙,都沒有進入張浩程的視線,類似矢吹正弘這種人,只是在關西地區號稱自己是“怒羅權”,跟創始團伙並沒有直接關係。
有點像“天地會”,除了五祖延伸出來的堂口,實際上全世界多得是號稱“反清復明”的組織團體,他們也會假借“天地會”或者“洪門”的名頭。
玩好了就是“同道中人”,玩不好自然是“邪魔外道”。
“怒羅權”同理。
矢吹正弘在成爲飛來倉庫株式會社的人事課課長之前,從未在銀座消費過。
“江戶都市圈”的繁華,一直都跟他關係不大。
只能說運氣挺好的。
此時給張浩程開車的青年名天空,漢名原叫白天,姓白的原因是他爸爸被東北老鄉收養時,剛好那天下了一場大雪,白皚皚的一片,除了松樹還有形,其餘的就是一片白。
所以他爸爸漢名叫白勁鬆,隨大流回到倭奴之後,“歸化”姓氏叫“小松”,就是將名顛倒一下。
實際上白勁鬆被收養時已經懂事了,他知道自己原來姓氏叫“阪本”,但他不想用,於是一直以“小松”爲姓。
白天的倭奴姓名,就叫小松天空。
被張浩程收爲己用,也是因爲種種機緣,畢竟在長崎這裡混的小子,能夠在大阪找到一份工作,本身就需要一點兒運氣。
更何況還是非常賺錢的“鰻魚飯”料理店的配送駕駛員。
小松天空的月薪相當可以,四十萬倭元,差不多摺合軟妹幣三萬,不過這些不是主要收入,主要收入是鰻鱺分銷的提成。
此時官面上最大的合作方是小林家族,但“庫巴亞西桑”也就那樣,連整個大阪府都吃不下,所以這兩年還是“黑市”最火。
就是洗錢非常麻煩,需要用到“帕青哥”,而這就要跟本地的有活力社會團體打交道。
算是重新繞了回來。
不過現在通過國際上的操作,跟駐倭阿美利加大兵中的幾個“軍官世家”二世祖搭上了線,這條線跟“羅玉龍”經理完全沒有交叉,是不列顛某個伯爵的關係。
原因嘛,也很簡單,其中一個二世祖姓哈里森,祖上在《獨立宣揚》上籤過字。
過程還是挺心驚肉跳的,畢竟涉及到了世界黑暗面的情報網絡,張浩南在國際上的狂野,也刺激到了國內搞情報工作的。
只不過情報部門和外交部門雖然有交叉,但有限,所以張浩南也沒有在官方媒體口徑上出過什麼幺蛾子。
至少到目前爲止,京城都沒有說過什麼。
畢竟張老闆也沒去顛覆哪個地方政權啥的,就是運點兒鰻鱺罷了。
以前是倭奴的客戶下單進貨,現在嘛,不過是張老闆心善,見不得“太君們”吃鰻魚飯不容易,特意提供了送貨上門服務。
目前搞定的兩個倭奴本土部門,一個是“江戶地檢”,另外一個則是叫“阿美利加海軍陸戰隊情報行動處”。
前者在江戶,是阿美利加政府的狗。
後者在熊本,是“馬潤”的情報垃圾桶。
早幾百年就應該取締的廢物,這次換了一身馬甲,直接賺起了大錢。
今年甚至一度暴露了駐倭阿美利加部隊的換防信息,這個情報賣給國內或者北高麗,金票大大滴啊。
然而張老闆沒興趣,並且他也清楚,京城那邊也不會真讓他提供點兒什麼特殊情報,或者建立一條“隱蔽戰線”啥的。
一切照舊。
“財神爺”的職責就是搞錢。
別管這錢是什麼顏色的,白的黑的綠的花的,能用就是大大滴好。
於是如今的鰻鱺規模上量之後,除開公開渠道的“鰻魚飯”市場,那位祖上在《獨立宣揚》上籤過名的哈里森中校,他不但要“九州島”的“保護費”,還打算賺更多。
哈里森中校想要打開歐洲市場,當然,公開渠道靠自由貿易,他是歐洲的代理進口商;不能公開的渠道……他想要找一下在柏林的堂弟,合夥兒幹一票大的。
活體運輸是很麻煩的事情,更何況還是跨洋運輸,更是超級麻煩。
而這恰好是哈里森中校跟張浩程這邊加深關係的契機,這位中校先生,在老家的私人渠道黑市上,搞到了卡特彼勒的活魚運輸船舶系統設計方案。
這個方案,他打算賣給張浩程,然後讓張浩程去委託倭奴的造船廠建造。
可惜張浩程不能出面,於是扶持了小松天空的父親白勁鬆,以他的名義,成立了一家“小松遠洋運輸”的公司。
隨後,白勁鬆再向中國的一家造船廠發出委託生產合同,而這家造船廠……叫作“沙城造船廠”。
整個流程中,張浩程沒有直接接觸卡特彼勒的活魚運輸船舶系統設計方案,後續審驗都是張老闆拿去京城找船舶公司的總工看的,方案不是坑,那就只管嘗試。
如果最後生意做得不錯,那麼“黑市”的那點兒小錢不值一哂,公開市場的貿易絕對叼炸天。
原因很簡單,全球市場的客觀需要。
這個細分市場一旦把握住,直接就是排名前十國字頭的級別。
哈里森中校其實也可以直接從北美本土造船廠下訂單,然而這裡面有卡特彼勒設計方的時間進度表,這家在工程機械領域裡的霸主級公司,對這麼個小衆市場開發,時間表排到了二十年後。
是的,二十年,這就是現在的計劃。
而哈里森中校還能呆個五年就不錯了,實際上很有可能三年後就被調走,去哪個司令部不知道,但爲了“進步”,部隊換防或者軍官換崗是常有的事情。
畢竟他是二世祖,不是“愛國者”導彈。
這些利益糾纏在一起,也就讓“小松家族”被綁上了利益共同體,小松天空雖然平時盯着配貨,但那是“社畜”身份的職責;在社會的陰暗面,他是“張浩程大人”的司機。
畢竟,小松天空的車技非常不錯,整個“九州島”的“飛車黨”“暴走徒”當中,他開馬自達能排進前五,騎鈴木牌“東洋鬼火”也能拉爆幾百人。
個人能力得到了“張浩程大人”的認可,於是成了爲數不多的倭奴本土籍貫親信。
這次來“倭奴二十六聖人紀念館”,算是他第五次出任務,不過是第一次見識到了近距離射殺目標人物。
之前都是看“老大哥”用斧頭砍的。
動槍,是第一次。
但小松天空並不緊張,反而很興奮。
這正是張浩程所欣賞的。
“龍王爺”賞的飯,他飯碗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