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許敬宗的態度有所鬆動,李弘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他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許敬宗這個老頭能夠牢牢的霸佔首席宰相這麼多年可不是說說而已,要知道,即便是當初李義府全盛的時候,也沒能威脅到許敬宗的地位!
這個老頭有一個很好地優點,叫在其位則謀其政!
他成爲門下侍中這麼些年,在國政之上從不含糊,只要身在宰輔的位置上,許敬宗便不會對城外的那些百姓坐視不理,這也是今天他單獨將許敬宗一個人請過來的原因,政事堂當中,郝處俊不夠冷靜,容易衝動,戴至德和他的關係親近,根本不可能讓他去冒險!
唯有許敬宗能夠在這個時候仍舊冷靜的縱覽全局,以宰輔氣度衡量全局得失!
也有足夠的權威能夠壓下即將到來的非議!
“許相請想,劉仁軌此次貿然起兵,所爲何來?難不成真的是想要攻下長安城?”
頓了頓,李弘沒有直接回答許敬宗的問題,反倒是開口反問道。
許敬宗一愣,下意識的說道。
“自然是爲了救……”
“爲了救李賢!”
李弘的眉頭一挑,聲音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可惜許敬宗卻是沒有注意道。
“可是現在李賢已經被處斬了……”
許敬宗的臉色略微有些迷惑,不知道李弘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情是什麼意思!要知道,事情麻煩就麻煩再李賢已經死了,不然的話,或許還能夠和劉仁軌多拖延幾日,但是如今人已經死了,劉仁軌自然是再無顧忌,至於說他留在城中的家眷?
且不說大唐沒有誅連的律法,就是許敬宗拉下老臉拿他的家人去威脅劉仁軌,恐怕也沒什麼用,他兩個兒子早已經不在長安城中,剩下幾房小妾,恐怕劉仁軌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沒錯,正是因爲李賢已經被處斬了,所以劉仁軌現在纔會騎虎難下!”
李弘的嘴角泛起一絲譏笑,臉上也涌起一抹不屑。
他自然知道劉仁軌打的什麼主意,只要他手中握有兵權,朝中便投鼠忌器,不敢輕易的將李賢處斬,到最後說不定真的會同意交出李賢!
這或許也是劉仁軌搶班奪權,一路急行,絲毫沒有遮掩自己意圖的原因之一!
但是可惜的是,他還是不夠了解李弘,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圖謀,李弘又怎麼可能會順從他的意……
現在李賢一死,劉仁軌徹底成了喪家之犬,成了騎虎難下的局勢!
他兵鋒已起,斷然後退不得,但是就算前進攻下長安城,也必然會被後來的勤王大軍斬殺,左不過是死的早晚罷了!
這也正是許敬宗所顧慮的地方,既然劉仁軌已經無路可走,免不了臨死之前會拉幾個墊背的!
“只不過許相卻是忘了,劉仁軌的面前其實還有一條路!”
眼中浮現一絲冷意,李弘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
“他想要救出李賢,也不過是想要借李賢的名義行那篡位謀逆之舉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是李賢?”
沒錯,劉仁軌既然起兵,那麼他最終的目的絕不是長安城,也不是李弘,而是要將李賢推上那至尊之位,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的功成身退,再無後顧之憂!
“殿下的意思是?”
許敬宗眉頭一皺,隱約明白了李弘的一絲,只是臉色卻是有些陰沉下來。
“孤這個東宮太子,豈不是比罪人李賢更有說服力?”
李弘淡淡的反問道。
正因爲劉仁軌現在走投無路,所以他才更不會傷害李弘,因爲李弘是他最後的砝碼,也是他活着的最後一絲希望!
比起李賢,李弘的優勢更強,他本身就是東宮儲貳,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將他推上帝位的阻力會小的多!
只不過最致命的缺點是……李弘比李賢要難以控制的多!
不過在背後是萬丈懸崖的情況下,劉仁軌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這樣做……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以許敬宗的老奸巨猾,自然是明白了李弘的打算,但是問題是,這樣做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稍稍有些差池,那可就是他擔待不起的結果,這個抉擇,果真是太過艱難了……
“殿下,老臣還是那句話,劉正則未必會想到以城外的百姓要挾,我等……”
沉默了片刻,許敬宗肥碩的老臉上盡是凝重之色,微微冒出些汗漬,略有些猶豫的開口道。
只不過一擡頭對上李弘若有所思的眼神,便住了口,因爲這句話,就連他自己也不信,劉仁軌這些年的履歷,他是清清楚楚,在外征戰的時候,他用這種手段可是玩的溜順,只不過都是用在異族的身上,許敬宗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膽敢謀反!
“好了,許相也不必擔憂,此舉不過是最後一招而已,何況孤又不是真的要與他如何,只要能夠拖過這兩日的時間,等到裴將軍回援,自然一切迎刃而解!”
李弘笑了笑,臉色也變得緩和下來,只是眉宇間的一抹擔憂,卻是怎麼也消散不去……
許敬宗默然的拱了拱手,臉色鄭重……
…………
夜,中軍大帳當中。
“事情辦的如何了?”
劉仁軌臉色凝重,望着眼前的劉副將,沉聲開口問道。
“回稟將軍,卑職按照將軍軍令,已經將附近的壯丁臨時徵用,現在已經全部關在了後營當中……”
劉副將的眼中閃過一絲難色,卻是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頓了頓,方纔有些猶豫的繼續開口道。
“將軍,那些壯丁雖然大部分身體合格,但是畢竟未曾經過訓練,即便是我們人手不足,恐怕也難以排上用場,何況他們現在抗拒的心理很嚴重,恐怕是……”
雖然將軍吩咐他臨時徵發一些壯丁回來填補缺額,但是這一次劉副將卻是怎麼也感覺有些不對,只是憑着對自家將軍的信任方纔按令執行,不過到了現在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必說了,這些人本將自有用處,你下去吧!”
劉仁軌渾濁的老眼當中閃過一絲狠戾,卻是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那名副將還待再說什麼,見此情景,只好將話嚥進了肚子了,恭敬的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帥帳……
只不過走出大帳之後,劉副將的臉色卻是再無剛剛的恭敬,反而變得十分憂慮,四下看了看,方纔咬了咬牙,朝着一個把守森嚴的小帳篷走去。
那裡是薛仁貴將軍的養傷之處……
但是卻一直被嚴密把守,除了每天送藥和飯菜的人之外,劉仁軌禁止任何人進去,就連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