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李弘說的這兩個問題都有些太過尖銳了。
甚至可以用無禮來形容,縱然李弘身爲儲君,但是這已經涉及到了軍方的機密事務,故而裴行儉不得不小心謹慎。
不過一旁的李績倒是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如鷹隼,僅僅的盯着李弘,沉聲問道。
“殿下是什麼意思?”
“孤的意思很明白,如今我大唐的軍隊已經到了不得不整改的地步了,難道李師還想繼續遮掩下去嗎?”
不過面對着李績如此強勢的神態,李弘卻是絲毫不懼,淡淡的開口說道。
頓了頓,李弘轉身對着裴行儉繼續說道。
“裴將軍,恕孤無禮!此次西征大戰,父皇聖旨上曾有明言,自營州和東西兩路大軍調集三十萬人馬供將軍指揮,可是將軍實際到手的軍隊又有多少?不知可有二十餘萬嗎?”
李弘的口氣雖淡,卻是篤定至極。
一瞬間讓裴行儉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擡起頭卻正好看見,李績同樣神色凝重的對自己點了點頭。
裴行儉掙扎了片刻,苦笑一聲說道。
“不瞞殿下,此次我軍雖然號稱三十萬大軍,但是實際上歸臣統領的軍隊不過勉強二十萬罷了,否則的話,憑我大唐騎兵之驍勇,又豈會和突厥相持如此之久?”
說到最後,裴行儉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自傲,這是他多年來征戰沙場的傲氣!
其實但凡是武人,最討厭的就是和談之事!
如果不是當時唐軍實在是已經疲憊,不堪繼續一戰,裴行儉又豈會那麼容易的答應阿史那伏唸的投降?
想他手中若是真的有三十萬大軍,直接碾壓過去便是,又何需如此多的計謀?
裴行儉的口氣中帶着幾分無奈,片刻後,卻是略帶疑惑的問道。
“不過這些殿下怎會知曉?”
而李弘的神色卻也凝重起來,眉頭緊皺,開口說道。
“裴將軍,此事其實孤早已知曉,不過因着是軍中之事,孤不便開口,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只是……真的已經兵員缺額到了如此地步嗎?”
說實話,裴行儉的回答實際上是讓李弘大出意料的。
他早知道,近些年來,隨着大唐不斷變得富庶,府兵制的缺陷也漸漸暴露出來,兵丁缺額之事,早已經是常事!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了如此地步,要知道,這次西征之戰,可是李治親下聖旨,命裴行儉前去平亂,下面的官員但凡有一點辦法,必然不敢缺斤短兩。
但是仍舊缺額如此嚴重,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真的已經拼湊不出那麼多的兵員了!
而且三十萬大軍竟然縮減到了二十萬,硬生生少了三分之一,不可謂是不讓人驚心,看來軍方的事情,的確不能夠再繼續拖下去了……
不然的話,若是過些年頭,再爆發戰爭,恐怕大唐的軍隊,真的連三十萬都湊不齊了!
裴行儉苦笑一聲,說道。
“殿下有所不知,京畿之地尚好,但是在大唐的其他地方,這些年的兵員缺額已經愈發嚴重,因着此事,臣和李師已經商議過數次,也稟報了陛下,只是都沒有好的辦法,加上如今我大唐軍隊的戰力仍舊強盛,這件事情便也就拖延了下來。”
“原來如此!”
李弘點了點頭。
本來他還在奇怪,以李治對於軍方的敏感程度,怎麼會讓這麼大的問題存在,看來是因爲大唐承平許久,偶爾有亂事,也能迅速平定,所以才讓李治放鬆了警惕。
“殿下,莫不是軍方又出了什麼事情?”
不料這個時候,戴至德卻是一頭霧水的說道。
說實話,老頭子從剛纔開始,就沒聽懂李弘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從面前三人的神色,戴至德也能夠察覺到,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不然的話,不會讓李弘和眼前這兩位都如此着急。
只是戴至德本是個文人,對於軍伍之事,一向不怎麼熟悉,只能越聽越糊塗,到了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
“是孤失禮了!戴師稍安!”
李弘這才從沉思中醒過來,一臉歉意的對戴至德說道。
實在是剛剛裴行儉的話着實讓李弘嚇了一跳,這才一時之間有些失神。
頓了頓,李弘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說道。
“戴師,其實這件事情說穿了,就是我大唐的軍隊已經越來越難有新的兵士加入,而隨着原本的兵士退役老去,各地的兵員缺額十分嚴重,以至於此次西征之戰,裴行儉將軍本應有三十萬大軍的兵員,但是實際參加這場大戰的,不過二十萬罷了!”
李弘言簡意賅的對戴至德解釋道。
不過這下子倒是讓老頭子越發的糊塗了,兵員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缺額?
但是有一點戴至德卻是明白了,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兵員缺額,對於大唐來說,這都是致命的打擊,要知道,大唐的鐵騎威震四方,但是若是後繼無人,必然會導致十分嚴重的後果!
要是李弘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麼恐怕真的將是一件足以震動朝堂的大事!
一念至此,戴至德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開口問道。
“既然如此,爲何會出現如此狀況?莫不是州縣官員不盡心力?”
李弘輕輕搖了搖頭,要是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官員的問題,殺一批震懾一批,自然會好,可是這次的問題卻是出現在根子上,如果大動一番,恐怕真的難見成效!
頓了頓,李弘定了定心神,開口問道。
“戴師可知,我大唐如今的兵制爲何?”
沒等戴至德開口,李弘就繼續說道。
“我朝沿襲前朝,實行府兵制,將兵士納于軍府,兵農合一,戰時爲兵,閒時爲農,耕種田地,以此自給自足,省去了大筆軍費!
在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之時,我大唐鐵騎威震四方,也正是因爲府兵日夜操練,方纔有此戰力。
可是到了如今,這府兵制卻是出了問題……”
李弘的眉頭緊皺,神色間透着一股濃濃的憂慮。
而戴至德此刻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府兵制乃是大唐的兵制基礎,如果真的是府兵制的問題,恐怕事情真的就大了!
不過雖然如此,但是戴至德性子素來穩重,倒是沒有十分慌亂,反而神色凝重的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請殿下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