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侯爵府的杜少清怔怔的發呆道：“又是一年了……”
長樂公主在身後好奇道：“夫君，什麼又是一年？難道這場大雪有什麼不對嗎？”
搖了搖頭，杜少清說出了心中的牽掛，“沒有，只是感慨時光飛逝，轉眼就是一年。
距離三弟跟陛下的三年之約，也就只剩下一年了，哎，倘若三年一到，三弟那邊還是寸功未立的話……”
長樂公主本就對杜荷抱有成見，並不看好什麼三年之約，但她可沒有傻傻的反駁，而是勸解道：“夫君，自古好戰必亡，大唐百姓本就飽受苦難，或是旱災或者蝗災，再加上連年的兵災，早已苦不堪言。
咱們怎麼能爲了一己私利，再興征伐？
三弟人在東北戍邊，那裡前隋的大業帝三徵不下，可見多麼艱難，想憑三弟這樣的新人就誇口滅國？
夫君，你給自己，還有三弟的擔子太重了。”
杜少清心如明鏡一般，當然知道髮妻的立場，不過這番話未必沒有道理，轉過身來拉住妻子的手安慰道：“放心吧，這些道理爲夫都懂得，盡人事聽天命吧。
只是三弟一去兩年了，也不回來過年，母親總是牽掛唸叨，我這個當老大的，總得給母親個交代。”
夫妻兩人正聊着天呢，老管家進來了，“老爺夫人，東北的三爺派人捎東西回來了，還有書信一封，人就在前院。”
“嘿，說曹操，曹操到！
這個三弟，還真是不經唸叨，還算他小子有良心，知道顧家，走，前去看看送的是什麼好東西。”杜少清高興的帶妻子向前院走去。
兩年不回家，杜荷也十分牽掛，所以這次可是派人捎回來一大堆東西。
像什麼東北的山貨、藥材、獸皮等等，準備了足足幾大筐，並且在信中說明了，這堆禮物分成三份，大哥二哥一家一份，另外一份給宮裡的城陽公主送去。
“這些上等的獸皮冬日做些皮裘正好，特別是裡面的這幾條泛着淺藍色的狐狸皮，一看就是珍品，三弟有心了，連咱家女兒和小寶寶都考慮到了呢。”長樂公主讚揚道。
杜少清將書信看完，最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是最後一樣東西，那是一堆木頭箱子，管家和夥計們撬開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一堆冰疙瘩。
“嘿，掌櫃的，從東北到這裡，好幾千裡，這些冰疙瘩一路上竟然沒有融化多少，長安周邊的河面才凍了二指厚的薄冰，看來三爺東北那邊的確比咱這裡冷得多，看這冰厚就知道。”四虎感慨道。
杜少清哈哈大笑道：“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再過個十天半個月，長安城外的冰面也會越來越厚，到時候冰面行車馬一樣不是問題。
老三，往常的時候，冬天你可吃過魚？”
三虎愣了一下，不解道：“魚？掌櫃的別開玩笑了，冬天哪裡有魚？
別說冬天了，就算是夏季，咱們也沒吃過幾次魚，那玩意一來不好吃，二來是朝廷嚴令不準吃鯉魚，那可是大罪，所以基本上也就沒了漁民打漁了，俺隱約記得，以前在山裡的時候好像吃過大哥做的魚湯。
後來跟着掌櫃的來了長安，似乎沒見人吃過。”
杜少清聽到這個解釋之後愣住了，還別說，如果不是三虎提醒，自己都沒注意，平常的食物之中，好像真的沒有吃魚這一項啊。
我的天吶，這麼說，大唐現在基本上因爲一個鯉魚，全國都屬於不吃魚時代？怎麼會？
當然不會，這些都是猜測，杜少清也說不準，因爲沿海之地，靠海吃海，肯定是吃水產的，而且魚膾這種吃食，可是千年以前都有的。
杜少清感覺這不是一個巨大的商機嗎？那麼多道吃魚的盛宴，自己可是還開着酒樓呢，這要是推出去，肯定能大賺一筆。
不過有個問題，那就是鯉魚問題，因爲大唐皇室姓李，所以就衍生出了很多帝王問題，百姓取名避諱皇帝的名字，甚至連鯉魚也不能吃了，因爲吃鯉魚就是吃李，不祥。
杜少清都覺得好笑，也就是這個年代，可以將這種近乎荒謬的說法寫進大唐律，那如果要是皇帝姓範的話，百姓是不是不準吃飯呢？
當然了，這種方式，也可能是皇帝爲了彰顯皇權的威嚴，明令禁止倒是能夠震懾百姓，可說白了，也是在禍害百姓。
杜少清感慨道：“三弟一番苦心不容易啊，東北那邊接觸異族多，特別是高句麗，那裡的人窮，食物匱乏，所以當地人都喜歡吃魚，什麼醃製的、曬乾的，冬天鑿冰挖魚的。
這堆冰塊，就是三弟帶人親自去河裡鑿冰出來的，都是河裡的魚直接被凍在冰裡了。
另外還有一些上等的魚乾等等，今天咱們有口福了，就來一頓全魚宴，讓你們看看吃魚是多麼的美味。”
“真的嗎？掌櫃的會做魚？哈哈，那我們真的有口福了。”幾個夥計興奮道。
三虎還嚷着自己要跟着學學呢。
“老五，去把小夫人跟二虎叫回來，順便叫醫館的人今晚也過來杜家吃飯。
老四，你將這禮物其中一份給二爺家送過去，並且將老夫人和二爺一家接來，晚上都在這裡吃飯。
老三，你想個辦法把這冰裡的魚弄出來，還要保證新鮮。”
杜少清分派着任務。
三虎拍胸脯大：“放心吧掌櫃的，俺一個個砸開冰塊就行了。”
直接踢了這貨一腳，杜少清笑罵道：“笨蛋，連魚都被凍成冰魚了，冰塊一碎，魚也會跟着粉碎的。
你還是用熱水將冰融化了，等到只剩薄薄一層的時候，換成冷水加鹽。”
“哎好嘞，三虎記住了，哈哈，這可是掌櫃的秘傳方法，又學了一招。”三虎高興的抱着一箱子冰塊往廚房跑。
杜少清啞然，心說這老三莽歸莽，但在廚藝方面絕對是好學的。
吩咐完之後，杜少清讓公主夫人在家準備一切，自己親自送着城陽公主那份禮物，進了皇宮。
皇帝李二難得清閒了一天，正帶着小女兒兕子賞雪嬉戲呢，聽說女婿來了。
杜少清可不只說有事，總不能說，我想在酒樓開發一道吃魚的美食，讓老岳父取消鯉魚這道禁制吧？那樣的話，恐怕他的皇帝岳父能一腳踹死他。
“難得你小子有孝心，行，索性今日賦閒，朕會帶着皇后和城陽一起去的，冬日的魚膾宴，呵呵，倒是有趣。”李二開心的答應了。
本來以爲只是一出家宴呢，誰知道從皇宮裡回來，進門一看，怎麼這麼多人？
“哈哈，小子，真有你的，大冬天搞什麼全魚宴？有好吃的卻不叫你老叔，不夠意思！”大大咧咧的程咬金迎面而來，伸手拍在杜少清的肩膀上，疼得後者齜牙咧嘴。
不用說，肯定是這位程魔頭得到消息不請自來湊熱鬧來了。
杜少清連忙告饒：“哪有的事？不過就是幾條小魚罷了，這不是進宮先去請了岳父岳母，還沒來得及請叔父呢。”
“真心話？”
“嗯，真心話！”
“哈哈哈哈，好小子，放心，老叔也不白蹭吃蹭喝，今晚的美酒不用你破費了，我已經讓我家老大去運來了。”
二人相談甚歡的攜手走到院子裡，杜少清數了數，好吧，程家主要人物都來了，老魔頭絕對是故意的。
當然是故意的，五虎去醫館傳令的時候，程如玉正好跟小萱萱都在醫館，所以程老魔頭就從女兒那裡得知了杜少清親自下廚的消息。
杜少清可是被長安廚師界奉爲廚神的人物，距離上次他親自下廚開宴還是他兒子的滿月宴，所以這樣的機會可不多，更加不容錯過。
索性人多，杜少清就派人持拜帖請了幾家相熟的長輩都過來，冬天都沒什麼事情，熱鬧一下也挺好，包括他名義上的師父虞世南都被武照登門請來了。
長樂公主直接讓人在院子之中起了鍋竈，還是以前燉狗肉湯那種，雖然是冬天，但院子裡生上幾個火堆，根本不覺得絲毫寒意。
酒席宴前，衆人熱鬧的聊着天，李二點名程咬金道：“知節，難得今天這個機會，你是不是該把好酒貢獻出來？大家都在盛傳，說烈酒得自杜少清，卻被你這位大將軍發揚光大了。
杜小子自己滴酒不沾，所以說到美酒，恐怕現在滿大唐就數你最瞭解了。”
程知節也不推脫，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老程可不是那小氣之人，早就讓我家大郎準備好了，今天一律用最好的酒招待大家，這些美酒可都不說對外出售的。”
“嘿，行啊老程，原來你這廝把好東西密下自己喝，差的售賣給我們？這不地道啊！”尉遲恭笑罵道。
“去去去，老黑你這廝飲酒如牛，懂個什麼好酒差酒？
杜小子說了，美酒，就要懂酒之人才能喝出味道，喝出境界，依暗老程看，可着滿大唐，除了陛下之外，就我老程最懂酒！
嗯，沒錯，酒也懂我，我們互相引爲知己！”
噗……衆人都被程咬金這種無恥的自吹自擂逗樂了，尉遲恭臉色更黑了，站起來就要跟程魔頭大戰三百回合。
“沒錯，酒也懂你，誰不知道每隔幾天你就要被放倒一次，滿長安百姓都懂你的酒品了。”尉遲恭嘲諷道。
兩人很快陷入了嘴炮對戰。
李二笑着問道：“知節，朕的宮裡採購美酒也是找你，這麼說的話……”
“陛下可別誤會，給宮裡預備的酒是另一回事。
這種自家喝的美酒臣可是早就給陛下準備好了，單獨送給陛下。”
說着還給皇帝使了一個眼色，李二哈哈大笑，心說這廝做什麼怪呀，自家怎麼會因爲一口酒爲難手下愛將。
“無妨，朕不是貪杯之人，你有心就好。
可是今日，有長安廚神親自下廚，如果沒有當世最佳的美酒，豈不遺憾？”
是極是極！衆人附和道。
程咬金心中也是意動，隨後咬了咬道：“好，陛下言之有理，我就把僅有的珍藏拿出來，雖然僅有一壺，但我老程可以斷言，絕無僅有。”
隨即他轉身快步出門，騎馬回家取來了一個不大的木質盒子。
衆人看着他這般的鄭重，也都期待起來，美酒配美食，這場宴席絕了。
“嘿，你這不行啊老程，既然是這種品質的好酒，只用純銀酒壺來裝？有點不夠格吧，怎麼也要個金壺才行。”尉遲恭道。
李二開口道：“看來知節說的沒錯，敬德你果然不懂酒。
酒具應該根據美酒的品類選擇，有玉壺、銀壺、陶壺、木壺不等，唯獨金壺例外，因爲前幾種都有保存美酒的功效，可金壺除了美觀之外，別無它用。”
“咳咳，老黑就是個粗人，只知道當兵打仗，哪懂這些？只知道喝酒吃肉爽快，陛下您別笑我了。”尉遲恭訕訕道。
“哦？老黑，這麼說的話，你承認自己不懂酒了？那你這份我們幫你喝了怎麼樣？”侯君集插言道。
“那不成！老程小氣，一人就一小杯，不懂酒也要嚐嚐才行，猴子，你雖然官職比我高，可酒場無父子，我這杯你就別惦記了。”
“好哇，你這老黑，變着法罵我呢”
……
酒桌上衆人說說鬧鬧，程魔頭卻一臉認真的親自斟滿一杯杯美酒。
秦瓊讚道：“不錯，果然是好酒，晶瑩剔透並無絲毫渾濁雜質，知節，你能忍着存上一年，可真不然容易。”
衆人都知道程咬金的酒品，能忍住這種誘惑，確實讓人佩服。
程咬金卻面無表情，心中犯着嘀咕，不太對呀，記得這壺酒不是這樣的呀，酒香撲鼻，開壺外溢的，怎麼回事？存放一年陳一陳，香氣內斂了？
“我說，老程，怎麼磨磨唧唧的？捨不得嗎？倒都倒出來了，來來來，我先替大家嚐嚐味道。”距離最近的尉遲恭直接抄起一個酒杯，一飲而盡。
衆人大罵這廝無恥，搶着喝酒不說，還這般粗魯，這種美酒應該細細品味纔是呀。
可是喝到肚裡的尉遲恭愣住了，咂摸咂摸嘴，回頭臉色古怪的看向了程咬金，衆人不解，這是幹什麼？
“沒什麼味道呀……”尉遲恭弱弱道。
“不可能！
老黑你小子真壞，肯定還想再誆騙一杯，別想了，說好的一人一杯，來來來，既然已經準備好了，大家同飲同飲！”
衆人很快一人一杯都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