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裡面,皇帝處理半天奏摺了,剛放下硃批御筆活動了下筋骨,一個開心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了過來。
李二一聽是外孫女來了,高興的快步走了過去。
“外公,想我沒有啊?”小丫頭狡黠道。
李二寵溺的將外孫女抱起來笑道:“當然,萱萱如果每天都來議政殿陪着外公多好,這樣外公就不會總是想你了。”
“嘻嘻,我可是來兌現承諾的喲……”
“承諾?什麼承諾?”李二微微一愣。
小萱萱有些嫌棄道:“外公記性真差,昨天咱們才說好的,怎麼今天就忘記了。
幫你算命呀,我可是纏着爹爹好久,他才答應教我的。”
哦……這件事呀,李二拉了一個長音,好奇問道:“難不成你這麼快就學會了嗎?”
“那是,人家可是最最聰明的天才。
來來來,外公,我給你算一算哈。”小萱萱從李二懷裡下來,走出兩步,正面直視着後者。
額……李二心說,說開始就開始嗎?靠不靠譜呀?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學會,那天下人人都能學了。
算了,就當是哄孩子吧,李二也沒在意。
依舊是老辦法,略帶神秘的盯着對方,小萱萱對這一招可以說十分嫺熟,且屢試不爽。
李二可沒有孫思邈這般定力,很快就渾身不自在起來。
這時小萱萱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嗯嗯,不錯不錯,外公,你可以長命百歲。”
啊???
這、這就看完了?
李二有點暈,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看着一本正經的外孫女,李二心說如果你這副做派,換成一個白鬍子老爺爺的話,說不好就有人信了。
看這個情況,不用說李二都猜到了,準是這丫頭被他那無良老爹杜少清忽悠了。
“好好好,我的乖孫女都能給外公算命了,長命百歲,一定很準。”李二誇獎道。
小萱萱得意的眯着眼睛笑道:“嘿嘿,當然準啦,我外公可是皇帝呢。”
哦?哈哈哈哈,李二沒想到這小丫頭嘴還挺甜。
就在這時,宰相房玄齡走了進來,“陛下,我這裡……嗯?小公主?你怎麼也在這裡?你不是說要到六部衙門挨個算命的嗎?”
噗……
李二差點笑噴出來,原來在自己之前,這小丫頭已經找人試驗過了呀,怪不得剛剛那一套這麼駕輕就熟。
小萱萱有些慌了,連忙解釋道:“房爺爺好,我正要去呢,正好路過外公這裡,就先給外公算啦。”
“是這樣嗎?我好想記得去六部衙門似乎不在這個方向吧。”房玄齡小聲道。
旁邊的李二好奇道:“怎麼?玄齡,小丫頭也給你算過了?”
小萱萱拼命的給房玄齡打眼色,讓他不要說,可是老房就像沒看見一樣。
“何止呀,中書省的官員讓她挨個算了個遍。”
小萱萱詫異道:“啊?房爺爺,你怎麼知道的?我算命的時候可是叮囑了,一天只能給一個人算的,還要保密……
好哇,原來你們這羣人這麼沒義氣,轉身就把我賣了,哼,以後再也不相信你們了。”
哈哈哈哈……
房玄齡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也不怪別人,你這麼反常的一個個偷偷找我們出去算命,誰不好奇?
還有啊,你算就算吧,偏偏所有人都是一個結果,你還讓我們怎麼保密?”
李二問道:“怎麼?不會是她跟所有人說的都是長命百歲吧?”
房玄齡朝着小萱萱一努嘴,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小萱萱已經被羞的小臉漲紅,氣得一跺小腳,做了個鬼臉,很快跑出了議政殿,裡兩個大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滿大唐也就這一位小公主能夠討所有人的喜歡,她就像是大家工作之餘的開心果一樣,所以衆文武也樂得沒事的時候陪她逗一逗。
杜家客廳裡面,杜少清廢了好大功夫纔跟袁天罡解釋清楚,自己是靠着給人瞧病推測壽命的。
要不是旁邊有孫思邈爲佐證,還不知道袁老道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呢。
“真是沒想到,原來世間除了相學,醫術到了極爲高明的地步,竟然也有這般能力,貧道今日算是開眼了。”袁天罡感慨道。
孫思邈附和道:“記得古籍中說過,最早的時候,山醫命相卜是爲一家的,初時不信,現在看來,也並非無稽之談。
老道一早知道少清醫術極爲高明,只是沒想到竟然到這個地步,佩服!”
杜少清聽到兩人的誇獎,極爲不好意思,謙虛道:“不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罷了,值不得二位這樣說。”
“哪裡的話?
老道得道門醫術傳承,一人遍訪天下,摸索了一生纔不過有這點手段,每日思來,無不痛心疾首於前輩傳承遺失太多。
少清你能將前人絕學傳承下來,這就是功績,大功!”孫思邈感慨道。
袁天罡猶豫了一下,問道:“杜駙馬,老道有一個疑問,不知爲何,老道爲你觀相,卻看到一片模糊混沌?駙馬也是個博學之人,不知可否爲老道解惑?”
孫思邈勸道:“師弟,失禮了啊!修道之人講究個緣字,給人觀相也看機緣,哪有不經主人許可,私自觀察的?
再說了,相術一道博大精深,師弟你雖然精研半生,可也不能說全知全能吧。”
袁天罡解釋道:“師兄,這次不一樣,不是小弟看不清駙馬的後生相,連他的往生相也看不清,這沒道理呀。”
額……你說什麼??
孫思邈也是修道之人,所以聽到這話之後也覺得詫異,後生相是未來之事,還未發生,且容易發生變數,所以極難推算,但是往生相是已經發生過的,乃是定數,照理說自己師弟的本事,看這個不應該有難度的。
今日怎麼會不靈了呢?
杜少清卻心頭一陣大爽,本來,礙於前世經驗,自己面對袁天罡這樣神一樣的大能,能談笑晏晏是很有壓力的,但這時候卻聽到對方看不清,瞬間杜少清就覺得壓力大減,還好還好,自己的秘密不會泄露出去了。
看到兩人都拿自己作好奇寶寶,杜少清索性兩手一攤:“我就是一個郎中,哪裡懂得相術?可能是因爲前年家裡出事,死過一次吧。”
嗯??怎麼回事?死過一次?對面兩人更好奇了。
杜少清跟對方解釋了因爲夫人失蹤,自己備受打擊差點殞命的事情。
本來這就是杜少清胡編的一個幌子,誰知道袁天罡撫掌大笑:“沒錯,是了!絕對是這個原因,死過一次就是了斷前塵,那還哪裡來的往生相?
至於後生相,想來是因爲駙馬身負大氣運,常人不可揣測吧。
多謝駙馬解惑,受教了。”
有感於杜少清這麼真誠,袁天罡決定告訴對方一個深藏多年的秘密。
“駙馬,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孫思邈奇怪道:“師弟,你今日怎麼了?往常的沉穩哪裡去了?怎麼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毛毛躁躁的。
少清的身世早就大白,誰不知道他是杜相遺失在民間的長子?”
杜少清心頭一緊,暗道這老頭不會不老實,詐我說看不清往生相吧,他真的知道我的來歷?
客廳中的氣氛沒來由的一緊,袁天罡收起臉上的隨意,認真的搖頭道:“我沒有非議這件事的意思。
只是想起一件陳年往事,覺得應該告訴杜駙馬,是有關他生父杜相的。”
“哦?
請袁道長賜教。”杜少清一聽是關於生父杜如晦的,放下心中的不安,同時好奇起來。
孫思邈也不再打岔,安心聽袁天罡講故事。
“當年杜相輔佐秦王征戰,後來當今陛下登基,杜相榮顯朝廷,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極負盛名。”袁天罡稱讚道。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位當朝宰相心中一直壓着一塊大石,那就是遺失的長子。
所以貞觀四年的時候,杜相私下裡找到了貧道,將事情跟貧道說了,想要我推算一下他兒子的下落,可貧道哪有那個本事?
杜相改口說道,實在不行,那就算一算生死吧,哪怕是知道孩子還活在世上也好。”
孫思邈點頭道:“嗯,天下沒有不在乎孩子的父母,杜相不錯。”
袁天罡嘆氣道:“何止是不錯?
師兄恐怕不知道,這算人生死可不是給人看相那麼簡單,是有代價的,且他的孩子都丟十來年了。
貧道極力勸阻杜相,吉人自有天相,生死都是天數,不必算了。”
“後來呢?”杜少清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緊張。
“後來,後來到底沒能拗過一個大愛父親,貧道就給算了一卦,得知孩子尚在人間,杜相的一顆心也算落地了。”
聽到這裡,孫思邈道:“嗯,師弟,這等助人爲樂積德行善之事,該幫還得幫呀。”
袁天罡一臉苦笑,杜少清卻看得分明,追着問道:“那代價呢?您剛纔說了,算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呵呵,駙馬真是心思縝密。”
杜少清有些着急道:“是不是壽命?如果不是,我實在想不通,爲何家父年僅四十五歲,正值壯年,怎麼會突然離世?”
這樣說,是杜少清知道,杜如晦就是貞觀四年死的,老母親說過,是沒來由生了一場大病死的,可杜少清卻覺得蹊蹺。
此時聽到袁天罡說起這件事,聯想到前世那些玄乎的傳聞,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理由。
額……袁天罡有些錯愕,不是說你不懂相術的嗎?你怎麼知道是壽元?
也沒追問,袁天罡解釋道:“其實,算你生死代價倒不是不能接受,關鍵是知道你在世之後,杜相有感愧對於你,非要我爲你改命。”
噗……杜少清差點沒噴出來,這是大唐嗎?怎麼改玄幻仙俠了?
孫思邈也納悶呢:“師弟,怎麼越說越玄乎?
以前只知道你相術高明,給人看個相,或者堪輿下風水什麼的,這怎麼改命都來了?你有這個本事,我怎麼不知道?”
袁天罡也知道有些扯,硬着頭皮解釋道:“我是不會呀,奈何古籍中記載有這麼回事,我不知真假,被逼着試了一次,誰知,誰知可能是成功了吧,杜相三個月後就去了。”
這……這……
孫思邈有些理解不了了。
“不知道家父讓你給我改的什麼命格?”杜少清問道。
袁天罡有些落寞道:“哪裡是改命,那是一種轉嫁之術,將自己的命運轉嫁到至親血脈身上,代價,就是餘下的壽元。
杜相乃是當朝宰相,這件事貧道哪裡敢?可經不住他的糾纏,就照着典籍上記載試了一試,同時告訴他,不一定是真的。
本來看到好幾年都沒動靜,還以爲失敗了,貧道平白害了杜相性命,直到前年杜駙馬露面,纔算真正應驗。
嗨,誰知道就能應驗了呢。”
靜靜的聽完這一切,杜少清有些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儘管自己對這個便宜老爹沒啥感情,自己也是李代桃僵,可又能說,自己穿越過來,不是用這個老爹的性命換來的?要不然自己恐怕還是前世那個跳崖的孤魂野鬼吧。
看到杜少清滿臉的失落,孫思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開些,這是杜相作爲一個父親的選擇,我們要理解他,求仁得仁,看到你現在子承父業,他泉下有知,當是欣慰的。”
杜少清起身對着兩個老道行禮道:“多謝兩位,在下心中塊壘難舒,今日失禮了,改日再回訪兩位。”
兩人也理解,這件事換做是誰,都沒心情再喝茶聊天了,於是告辭而去。
杜少清獨自一人,走向了後院杜家祠堂。
雖然杜少清沒有認祖歸宗,但卻認了親生父母,祠堂裡面擺放着的是落霞鎮杜家的祖上牌位,但旁邊的一個小臺案上卻單獨擺着杜如晦的牌位。
這一天,杜少清在祠堂裡面一個人對着杜如晦的牌位跪到了天黑,除了兩個老道,誰也不知道因爲什麼。
幾天之後,杜少清的孩子滿月,又就行了一場滿月宴。
而孩子的母親長樂公主也終於能夠走出房門,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着手爲杜少清和武照操辦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