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大家都被杜少清給問住了,在場這麼多掌櫃的,去西域行商可不一定都是貨賣絲綢,很多人是不做絲綢生意的,成本太高了。
而更多的人不想回答是因爲這個涉及到自家的商業機密,大家都是跟西邊的異邦人做買賣的,物價自定,只要你能賣得出去,那就是你的本事,所以一般是沒人會泄露自己的定價,杜少清這麼問,本身就有問題。
“沒人願意透露自家的商業機密嗎?鄭掌櫃,您滎陽鄭氏的絲綢茶磚走遍天下,應該有個一般的價格吧。”杜少清點了鄭達的名字問道。
鄭達苦笑道:“絲綢在我大唐也屬於上層貴重之物,販賣到外邦自然不能便宜了,加上去往西域遠行花費等等,一般要比大唐的市價高出三四倍吧。”
“三四倍?老天,往西行販賣絲綢利潤這麼高嗎?”許多小商販紛紛驚呼。
不少大商販不屑一笑,心中暗罵這幫人沒見識,三四倍很高嗎?
杜少清再次開口問道:“三四倍去除原材料、人工花費、沿途關卡等成本,能賺兩倍多點吧,也不錯了。
可還有能賣的更高價格的?”
環視四周,終於有人站了出來,隴西李氏大掌櫃朗聲道:“杜駙馬何必繞彎子,各家賣出多少價格,那是各家的本事。
而且三四倍只是普通的貨品,絲綢這東西也分三六九等,越是上等之物,在西邊越是稀奇珍貴,賣價也更高,加上西行不易,走的越遠售價越高,所以沒法比對的。
在下也不虛誇,我隴西李氏最高販賣過的一次價格,是大唐本地的十倍原價,估計即便不是最高價,也差不多了吧。”
這……十倍?全場爲之靜默。
然後旁邊跟隴西李氏掌櫃要好的一人小聲道:“你這老小子,這麼大的好處,藏的真嚴實,我還以爲我家的八倍就是最高價了呢。
看來還是不如你這老貨心黑。”
“什麼叫我心黑?跟一幫異族做生意,不狠一點,恐怕要被他們吃的骨頭都不剩。”
杜少清拱手道:“多謝李掌櫃不吝賜教,十倍的高價,看來貴商會的人是大才。
既然如此,杜某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杜家商會前不久也走了一趟,走的遠了些,而且賣價也跟諸位的不同。
我們的售價是一兩黃金!”
嚯……厲害,用黃金交易,這可是硬通貨。
“一兩黃金?也不過十兩銀子,這個價格算是一匹下等絲綢的十倍,不算稀奇,若是賣的上等絲綢,就不夠看了。”有識貨之人評判道。
杜少清伸出一根手指晃着說道:“不是一兩黃金一匹絲綢,而是一兩黃金,換一兩絲綢!”
嘶……
這個……
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天,這,這也太狠了吧!
隴西李氏大掌櫃暗罵,還是你杜少清夠狠呀,這不是故意高價宰客嗎?
看來長安城對杜少清貪財的傳言不假,這廝真不講究,似乎專門坑異邦人,據說最先入坑的是東北的高句麗,這絲綢一項,不知道是西邊哪家的倒黴蛋。
這位掌櫃的想的倒是沒錯,可不夠準確,應該說杜少清不光坑異邦的有錢人,大唐內部的他也坑啊。
“那、那,不知駙馬是將絲綢賣到了西邊哪一國?這等好事,可有我等一份?”有人開口問道,見到人家掙錢了,誰不羨慕,而且論重量賣絲綢,恐怕是百倍的利潤吧。
這樣的生意,哪怕一年只做成一趟,恐怕也頂往常幾年的生意了,許多小商人都眼紅了,不光他們,那些大商人也都在羨慕的看着杜少清。
“當然,今天請大家來的目的,就是共分絲綢百倍這塊巨大的利潤。”杜少清朗聲道。
一句話就煽的所有人心頭火熱,可也有人一直是冷靜的,鄭家大掌櫃不解道:“駙馬這麼做,有什麼目的?需要我等付出什麼?
天下從來沒有掉餡餅的事情。”
是啊,大家像被澆了一頭冷水,立刻清醒過來,有條件吧?
杜少清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當然有條件,不過各位已經通過了,條件就是爲平高昌出份力,不在多少,有心就行。”
譁……很多人紛紛歡呼起來,大喊杜駙馬仗義,這個條件就這麼簡單啊。
隴西李氏的掌櫃不解道:“可是不對呀,如果是駙馬跟高昌有仇怨,那應該在大軍出征前召集我們來纔對,那時都不用朝廷出錢,直接讓我們湊軍費平高昌不就成了?
現在有沒有我們這筆錢,高昌都要完的,爲何要多此一舉呢?”
杜少清暗道此人心細,於是嘆息一聲開口解釋道:“高昌可不是我杜少清一家的仇人,他卡在西域要道,年年都在勒住我們所有商人的脖子。
倘若讓他們得知我們將絲綢賣上天價,恐怕人家就不會只要過路費了,直接壟斷了西去的絲綢交易都行。
所以這絲綢換黃金的事情,必須在滅了高昌之後提出。
當然了,還是那句話,今日的事情,就是個入門考驗,爲商着不知大義報國在前,根本就沒資格跟我們分這塊利益。”
好吧……這麼一解釋,沒人再有異議了,都說杜駙馬高明。
可是很多人還是不解爲什麼他捨得將利益分給他人,如果杜家商會一家做的話,豈不是守着一座金山了?他杜少清圖什麼?
這就是個人眼光問題了,杜少清雖然貪財,卻並不愛財,他也不是爲了賺錢而賺錢的。
拿出這份天大的利益,可以拉攏團結大唐的商人,使整個商人階層不再是一盤散沙各自爲戰,這就是目的。
定下了有哪些人一起分蛋糕,接下來自然就是怎麼分的問題了。
杜少清提出了自己的計劃,那就是大唐從西域出去的絲綢總量以後要每年定下來。
然後大家各自從這個出口總量裡面分佔幾成,就按照此次捐款軍費的比例來分好了,這樣最是公平。
這還是真是個新奇的分法,許多人心想。
更多的人則是有點後悔自己投入少了,要是早知道這麼分的話,之前就不該投入一百貫,而是應該將全部家當都投進去的。
可是有人看出問題了,“杜駙馬,照你這個分法,公平似乎沒得說,各安天命捐的多佔得多,大家事先都不知情,佔多少那是個人運氣。
可是你怎麼保證從西域出去的絲綢總量是多少呢?畢竟這天下從西域行商出去的,可不止今日到場的,許多其他州道的大商會可是沒來呢。”
杜少清撫掌大聲爲此人叫好,這個問題提出的很關鍵。
“以前我們不能保證,是因爲西去之路在高昌手裡,但是以後就可以保證了,因爲高昌被我們打了下來,大唐是要駐軍鎮守的。
所有出關商貨都要經過邊軍查驗才能出去,而控制絲綢總出口量的方法,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有人不服呢?”有人問道。
“不服?高昌是誰出錢打下的?是我們,就相當於我們出錢,朝廷出力,共同拿下了西行路上的關卡,他們不服怎樣?誰讓他們沒出錢呢?”
都不用杜少清回答,很快就有人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竅,說的句句佔理。
有些膽小的商人小聲道:“這樣的話,有些太霸道,怕是要得罪人呀。”
“膽小怕死的可以自動退出,一點膽子都沒有,還做什麼生意?”旁邊有人不屑道。
你怎麼……
看到說話的是貴族大商人,那人只能忍下不再多言,惹不起。
杜少清擺手讓大家停下了爭論,並且解釋說道:“在場的大家雖然手上擁有着西域絲綢的經營權,但並非就一定要去親自經營的,可以自願選擇做不做生意,也可以選擇將手上的份額轉給他人。
甚至可以租借給他人,比如說我杜家商會一年有權出口兩萬匹絲綢,但我們人手不足經營不過來,就可以將其中的一萬匹交給別人來做。
當然了,別人用了我們的份額,我們杜家商會自然是要從將來的利潤中抽成的,我們什麼都不做,就能用這個份額賺上一筆,也是不錯的。
而且這樣會有個好處,讓很多想做絲綢生意的人有錢可賺,也免得人家說咱們這羣人太過霸道。”
話音剛落,范陽盧氏之人大喊道:“如果杜家商會有意轉讓一部分份額的話,我盧家商會第一個接手,多少都接,全要!”
衆人哈哈大笑,可不是嘛,誰會不要?佔據多少份額就代表着以後能從西域行商中賺多少份額的錢財,不要是傻子。
看到大家熱情很高,且達成合作很快,杜少清趁熱打鐵道:“定下了分成的問題,那就來說說經營的事情。
第一點就是以後往西域出貨賣給誰,走多遠,各地定價問題,都要我們仔細來商定,一定要統一定好,不得再有人私自更改價格擾亂市場。”
“沒錯,咱們都說好了,誰要壞了規矩,就將之踢出去!”
“這第二點就是高昌的問題了,我們這門生意想要做大做強,必須有個強有力的後援支撐,說白了就是西行商道上的護衛隊。
陛下有意在高昌常年駐軍十萬保護西行商道,所以這養兵十萬的錢,我們要拿出來。”杜少清說出了最終目的。
這個……
許多人沉吟不語,大唐是府兵制,常駐軍隊有多少?這個賬似乎不好算呀。
“駙馬,這西域行商又不止咱們絲綢一門生意,難道只是我們出錢嗎?”有人問道。
杜少清斷然道:“當然不是,所有西行商人都要出關稅的。
可唯獨咱們的絲綢乃是暴利,所以必須要從關卡到沿途護衛,都要精銳部隊盡責才行,如果我們不搶着出這筆錢,萬一他日有人弄點蠶卵、織布機等等,將手藝傳了出去,恐怕咱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敢?誰敢泄密,殺他全家!”有人大喝道。
“對,看誰敢這麼大膽?”
……
好傢伙,一百多人幾乎人人帶上了殺氣,看來這幫人平日裡是好好先生一樣的圓滑商人,關鍵時刻可沒一個是心慈手軟的傢伙。
杜少清打趣道:“那這養兵的錢?”
“當然是我們出了,誰跟咱們這幫人搶着出錢,就跟誰急!”隴西李氏的掌櫃大喊道。
“是啊駙馬,可這具體需要多少錢?總得有個數目吧。”有人關切道。
讓人取來一個冊子,杜少清翻看了一下,隨後朗聲道:“常駐兵員具體花費暫時無法統計,但在下有過一個大致的估算。
此事原本跟陛下商議過,陛下說可能十稅一差不多了,要不然稅收太狠,與高昌何異?”杜少清介紹道。
衆人點頭,“不錯,陛下仁愛,十稅一沒說的,不貴。”
杜少清書冊一合,大喝道:“可是我卻當場就說不行!”
“啊?這是爲何?
駙馬,這時候就別糾結這點小錢了,十稅一就十稅一吧,讓官兵吃飽些纔好有力氣幹活呀!”很多人勸解道。
杜少清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所以纔不能十稅一,十稅一官兵能吃飽嗎?
我當時就跟陛下說了,至少十稅三!”
咣咣噹當一陣茶碗打翻的聲音在場中響起,大家心說你瘋了?
高昌人對我們徵重稅,大家苦不堪言,現在大唐拿下了高昌,不收重稅了,你卻主動多交?跟錢有仇嗎?
只見杜少清淡淡一笑,端起自己的茶碗滿滿喝了一口,估計是說話太多,渴了。
“我的意思是,十稅三,其中三分之一上繳國庫,算我等商人報效朝廷的,免得人家以商人重利爲藉口,時時輕賤我等。
剩餘的三分之二就是養兵了,就算這裡面的錢多了出來,那也不虧,當地士卒得了好處,哪有不盡心出力的?
在下算過了,即便是十稅三,再摳出成本和運費佔據的十之二,裡外裡咱們還能淨賺一半。
各位,做不做?
如果你們不願的話,我杜家商會準備跟陛下打個欠條,或是買下你們的份額也要支持養活這支大軍,到時候各位可別羨慕說我們杜家的夥計最安全。”
這個……辛苦跑一趟,到手才賺一半的錢,是不是有點虧呀?
有人不禁小聲道。
滎陽鄭氏的鄭達笑罵道:“真是蠢貨,那是一半嗎?可別忘了,那是絲綢一半重量的黃金!
即便是隻有五成,那也是大家以往行商收益的多少倍了,會算賬嗎?傻子纔不幹。
杜駙馬,就按你說的吧,十稅三,我們鄭家不含糊,夠不夠,倘若不夠,十稅四我們也沒意見!”
我去……杜少清差點打翻茶碗,直接站起來佩服說對方豪爽。
隴西李氏的掌櫃苦笑道:“跟駙馬的手段比起來,我們原來十倍價格出貨,似乎就跟傻子一樣,真是貽笑大方了。
隴西李氏商會幹了,一切按照駙馬的計劃辦,全力支持。”
有了這兩人的參與,誰再看不清暴利就是傻子了,所有人都興奮的表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