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張寶對這起飛賊案的講述,聞煥章跟周侗也是直皺眉頭,沒有半點頭緒。而張寶也不是指望眼前這二位能給自己指點迷津,說出來圖的只是一個精神放鬆,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久了就會憋出病來。
“小友對這起案子如何看?”聞煥章問張寶道。
“先生,學生眼下最煩惱的就是弄不清這飛賊如此作爲的意圖是什麼?竊賊入室的目的無非兩個,不是圖財就是害命,可這個飛賊……”說到這張寶不由搖頭苦笑。動機不明的犯罪是最難破獲的,因爲他是隨機的,可能只是心血來潮臨時起意,很少有蛛絲馬跡可循。弄不清這飛賊的作案動機,查案就無從着手,更不要說將這飛賊捉拿歸案。
人海茫茫,想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即便是擱到近現代,殺了人只要能跑出百里之外,那基本上就代表沒事了。古代通訊手段落後,雖有畫影圖形這種手段,但想靠一張看不出是什麼的畫像拿住犯罪嫌疑人,那就跟買六合彩中大獎的概率一樣低,完全靠運氣。
“張秀才別想了,先吃飯,等吃飽了以後再想不遲。我跟你說,這老範家的醬驢肉可是汴梁一絕,很有名的,嚐嚐。”夏虎招呼張寶道。
聽到夏虎的話,張寶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似是抓住了什麼,趕忙擺手示意夏虎別出聲,看到張寶像是想到了什麼,夏虎以及同桌的聞煥章、周侗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張寶。等過了好一會,張寶纔不確定的對夏虎說道:“夏大哥,你說這飛賊會不會是爲了揚名,告訴世人有他這麼一號膽大妄爲的人物?”
“揚名?”
“嗯,夏大哥剛纔說到老範家的醬驢肉很有名,這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飛賊連續入室留畫既不爲圖財也不爲害命,那他所圖的,除了揚名似乎也沒有其他可能了。若說他想要給潘楊等家添堵,這無仇無恨的,犯不上啊。”張寶邊解釋邊夾起一片驢肉扔嘴裡嚼起來。夏虎、聞煥章、周侗三人則坐在那裡考慮張寶所推測的可能性。
等張寶快消滅掉半盤子驢肉了,夏虎這才點頭道:“張秀才這個推測倒是的確有一定道理。不過這飛賊也是個新手,出了這檔子破事,誰家不是遮着掩着,就是到了現在,被他光顧的潘楊韓曹四家,也沒一家到開封府報案的。街坊間的傳聞也都是老百姓自己的猜測,以訛傳訛。”
“……夏大哥,能查查那個有關飛賊的流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嗎?”張寶忽然問夏虎道。
“這事倒是不難。不過秀才,查出來了就能找到那個飛賊?”
“不一定,但總歸是個線索。就如你所說,這事並不露臉,潘楊韓曹四家不會自己去宣揚自家遭了賊,而這飛賊在四家祠堂留下墨寶的事情恐怕也不太可能是四家內部傳揚出去的。無風不起浪,那飛賊若真是想要替自己揚名,那很有可能就是暗中散播這個流言的幕後主使者。當然也不能排除是四家內部的人把家中鬧賊的事情傳出去這種可能,但先查查看,有了結果自有分曉。”張寶搖搖頭答道。
總算是有了個調查的方向,要比之前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飛要強。夏虎答應了張寶的提議,承諾這事等他回了開封府就派人開始着手去辦。
……
吃完了飯,辭別了聞煥章跟周侗,張寶隨着夏虎返回了開封府。不想曹家有人已經在開封府內等候多時。
“你二人跑哪去了?”劉大人一臉不高興的問張寶道。
“回大人,學生與夏都頭偶遇了聞煥章先生與周侗師父,就坐下聊了一會,得兩位老先生提醒,學生對此起飛賊案有了一點頭緒。”張寶趕忙答道。
“嗯,即是案情有了頭緒,那我就不怪罪你等了。與我說說,你都想到了什麼?”劉大人聞言點點頭,又問道。
“是,大人容稟。”張寶當即便將自己與夏虎在茶樓時所想到的可能告訴了劉大人,一旁的曹家來人也不打擾,靜靜的聽完了張寶的講述。劉大人聽後還有些懷疑,問張寶道:“張秀才,你有把握?”
“大人,有沒有把握總要先試試,破案就是這樣,大膽猜想,耐心求證。除此之外,學生也想不到飛賊如此作爲還會有什麼可能。”
“也罷,既然你堅持,那就先查查吧。夏都頭,這事就交給你了,三日之內給本官結果。”
“啊?”夏都頭一愣,劉大人還真是會說輕巧話,三天就想把要查的事情查清楚。不等夏虎答應,一旁的張寶就開口道:“大人容稟,三日期限太短,這汴梁城內三教九流甚多,而且這飛賊也不見得就一定是汴梁人士,夏都頭想要查清此事,沒有一月的時間壓根就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一月太長,本官頂多給你……半個月如何?”劉大人想了想,問夏虎道。
“屬下必盡全力。”夏虎趕忙答道。
夏虎開了口,還想給夏虎多爭取點時間的張寶也只能住嘴,好在劉大人也沒說到期要是沒查出個結果會把夏虎怎麼樣,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等說完了正事,劉大人這才爲張寶、夏虎介紹曹家來人。雖然被曹家拒之門外這事是曹家理虧,但事情也沒嚴重到需要曹家家主親自登門,派出家主之孫曹安就已經算是很給劉大人面子了。
曹安來開封府的目的有二,一是安撫張寶、夏虎那被“傷害”的自尊,二則是要封張寶跟夏虎的嘴,這件事傳揚出去丟的是曹家的臉,一個馭下不嚴,就足以讓曹家被人揹後恥笑。權貴之家,最看重的就是那張麪皮,或者說許多人都是爲了那張臉活着。
張寶不是愣頭青,這輩子的年紀雖然不大,但上輩子在社會那個大染缸裡摸爬滾打了許久,都不用曹安說明,張寶就猜到了曹安的來意。光是道個歉的話,需要一人給五百貫嗎?這五百貫裡恐怕也包含了封口費在裡面。
“大人,學生與夏都頭這一整日都爲了查案在街上走訪,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還請大人允許我二人先行告退。”張寶對劉大人施禮過後請求道。
“嗯,你與夏都頭先下去吧,飛賊一案就交給你們了。”劉大人點點頭,允許張寶跟夏虎先行退下。
等到張寶走後,曹安這才饒有興趣的問劉大人道:“劉大人,這張寶是何來歷?”
“呵呵……本官與這張寶相識也是得了夏虎的推薦……”劉大人聞言笑笑,跟曹安說起了張寶。而跟着張寶退出了後堂的夏虎則是忍不住問起了張寶,“張秀才,你說這曹家是什麼意思?”
“……夏大哥,你這都頭幹了多少年了?”張寶看了看夏虎,問道。
“啊?要問我這都頭啊,我們家加上我已經算是第三代了。”
“都幹了這麼久了,怎麼連這點事都沒看出來。五百貫是曹家拿來封我倆口的,不想讓馭下不嚴這件事被傳揚開。我跟大人說咱們在街上走訪查案,也是暗示曹家那個曹安我們今日壓根就沒去過曹家,那樣即便有什麼風言風語,曹家也可以矢口否認。”
“哦,那樣這錢倒是能拿踏實。這麼說咱倆還要感謝那個曹家門房,沒有他咱倆怎麼能發這筆橫財。”夏虎看了看手裡代表着五百貫的交子,忽然感慨的說道。
“嘁~夏大哥,不是小弟說你,你還真是有點想多了,那個曹家門房有什麼值得可憐的,福禍本無門,庸人自擾之。他若不仗着曹家狐假虎威,又豈會落個悽慘收場。不必管他,他是咎由自取。夏大哥,小弟託你辦件事。”
“什麼事?”夏虎問道。
“這錢麻煩你替小弟去錢莊取了,然後讓人送回張家,順便跟我家管家交代一聲,就說我暫時不回家,家裡開包子鋪的事情就要他多費心了。”
“哦,這事好辦。張秀才你準備開包子鋪?”
“嗯,我連人手都選好了,結果卻偏趕上大人交代事情。”
“張秀才,你一讀書人,好好的功名不去求,幹嘛要行商賈那種賤業?”夏虎不解的問道。
“……夏大哥,你看小弟今年多大?”
“十二三的樣子。”
“小弟今年十二,等過了明年六月才十三。就小弟這年歲,就算真的高榜得中,朝廷恐怕也不好安排吧。”
“哎,張秀才你這麼說可不對,古時秦國的那個甘羅不也是十二歲就被封相了嘛。”
張寶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夏大哥你可真會舉例子,甘羅十二封相我當然知道,可我還知道那小子也是封相那一年被砍掉腦袋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椽子先爛,小弟又不傻,幹嘛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做自尋煩惱的事情。”
“……張秀才,你真的只有十二歲?”夏虎有點被驚着了,活這麼大他還真沒見過似張寶這樣“深謀遠慮”的主。一般像張寶這個年紀的人,正是愛表現的時候,哪像張寶,已經知道要藏拙了。
“呵呵……小弟可沒有謊報年齡。夏大哥,等小弟的包子鋪開張了,記得常去坐坐啊。”
“一定一定。不過張秀才,你既然想經商,爲何不做個大買賣,反倒要去開什麼包子鋪?這汴梁城裡的包子鋪好像也不少吧。”
“夏大哥,大買賣我當然也想開,只是手上錢財有限,想開酒樓沒那個本錢啊,更何況能在汴梁城裡開起來的大買賣,誰背後沒個靠山撐着。小弟貿然在城裡開座酒樓,單是應付那些來搗亂的人就夠小弟忙的了,哪還有閒工夫忙別的事情。”張寶有些無奈的向夏虎解釋道。
作爲一名汴梁城裡的都頭,對於城中黑白兩道的事情夏虎並不陌生,聽了張寶的解釋以後內心不由再次感到震驚,這些話要是換個成年人來說夏虎並不會覺得奇怪,可眼前這個張寶只有十二歲,在大多數人裡不過還是個少年,竟能說出如此現實的話,讓夏虎不由得再次懷疑張寶的年紀。
“夏大哥別看了,小弟不是成了精的妖怪。”張寶沒好氣的白了夏虎一眼後解釋道。夏虎訕訕的一笑,問張寶道:“張秀才現在去哪?你在汴梁城裡有住處嗎?”
“啊……”被夏虎這麼一提醒,張寶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汴梁城裡沒有落腳點,那個劉大人也沒跟自己說要安排自己住哪,這時候回去問似乎也不適合,畢竟劉大人正在與那個曹安說話。
“呵呵……若是不嫌棄,不如就住我那吧。”夏虎見狀笑着提議道。
“……方便嗎?若是不方便,小弟住客棧也是沒問題的。”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家中父母已經過世,只有妻女二人在家。”
“夏大哥成親了?”張寶聞言有些意外的說道。
“怎麼?我看着不像是成過親的人?”
“那倒不是,小弟就是好奇,誰家姑娘那麼幸運,嫁給了你。”
“哼哼,張秀才,男人是不需要靠長相吃飯的。”夏虎哼哼了兩聲,沒好氣的對張寶強調道。
“是,是,夏大哥說的是,只有那些沒骨氣的纔會想着靠長相傍女大款混飯吃。小弟雖然身體不如夏大哥壯實,但也從沒想過將來要靠臉皮吃飯。”張寶趕忙附和道。
隨着夏虎到了夏家,張寶受到了夏虎家人的熱烈歡迎。沒辦法,人長得好看就是佔便宜,尤其是跟夏虎這麼一個五大三粗,長相豪邁的真男人站在一起,就更加襯托的張寶長相清秀可人了。
“小弟張寶,見過嫂嫂。”張寶可不想被人當孩子看待,雖然他如今的確就是一個半大孩子,不等夏虎的媳婦開口就搶先行禮道。
夏虎媳婦聞言一愣,連忙看向自己的夫君,就見夏虎點頭說道:“張秀才只是大人臨時徵用,你們娘倆不可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