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康兄弟彆着急,慢慢說。”張寶替孟康倒了杯茶,安慰孟康道。可話雖這樣說,孟康又怎麼了不急。他是這次押運花石綱的主官,沒出事還好,可一旦出了事,他的責任最大。上頭要是怪罪下來,他是吃不了兜着走。若不是覺得張寶可能會有辦法,孟康此時早就跑路了,哪還會跑來這裡向張寶求助。
張寶依稀記得水滸傳中的孟康好像就是因爲押運花石綱的官船在江上遇到了大風翻覆纔不得不棄官落草,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趕上了。好像青面獸楊志在丟掉生辰綱之前也丟過一次花石綱。
“孟康兄弟別急,這事我肯定幫你,可你也要把事情經過說清楚了我纔好想辦法幫你不是。”張寶又對孟康道。
聽到張寶願意相幫的話,孟康才穩定了心神,對張寶緩緩道出船翻的全過程。在途徑江寧府的那段河道與張寶分手以後,孟康押運着花石綱繼續往汴梁行去,不想在路過江州潯陽江那段的時候遭遇了江上的大風。內陸船隻大多采用平底設計,吃水不深,突遇江上颳起的大風,其中有一艘就沒有來得及收帆,結果造成船隻頭重腳輕,一下子就翻船了。
“船上裝運的奇石一塊就重達上千斤,可翻船的地方又窄,就算是想用大船打撈,大船卻進不去,用小船又打撈不動。”孟康苦着臉對張寶道。
“莫着急,辦法會有的,咱們現在就動身,先去實地看看再想辦法。”張寶起身對孟康道。
孟康見張寶如此熱心腸,心裡不由一陣感動。這事本跟張寶沒有關係,他只是隨船返回汴梁,如今肯出手相幫,不管最後事情能不能成,孟康都要領張寶這份人情。
張寶本就打算在明日動身去追趕孟康的花石綱船隊,現在出發也不過是把出發的時間提前了一點,反正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繼續留在江寧府也沒什麼意義。在叮囑朱貴把自己交代的事情辦好,又去跟安道全道了別之後,張寶上船帶着孟康直奔江州。
要說起潯陽,張寶並不陌生。在水滸傳裡,潯陽這地方可是窩着不少梁山好漢。黃門山的四傑,潯陽的三霸,加一塊攏共有十六七個。不過張寶對這些梁山好漢卻是興趣缺缺,黃門山四傑那是已經落草的,目前的張寶沒辦法去招攬。至於潯陽的三霸,除了李俊、童威、童猛是私鹽販子,剩餘的張寶還都瞧不上眼。
浪裡白條張順倒是能入張寶的眼,可問題是這小子正跟他哥張橫合夥在潯陽江上做買賣,專賣板刀面跟餛飩麪。是個糊塗人,明明有一身本事卻不走正道。而像穆弘、穆春這兄弟倆還有揭陽嶺的李立,一個是地方惡霸,一個是開人肉包子鋪的黑店老闆,那就更入不得張寶的眼了。要說能被張寶願意開口招攬的,可能就只有一個人稱“通臂猿”的裁縫侯健。
到了船隻出事的地點,張寶發現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江州知府更是親臨現場。他沒辦法不來,事情發生在他的治下,他要是不來,無疑會給政敵攻訐的機會。看到張寶身後的孟康,江州知府文大人當即就要命人將孟康拿下。
“這位大人且慢,下官張寶見過大人。”張寶連忙出聲向文知府問好道。
“唔?你是何人?”
“下官張寶,朝廷武翼大夫,此番奉旨隨花石綱返回汴梁。”
文知府似乎並不知道張寶這人,但他身邊卻有人知道,在文知府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文知府對待張寶的態度不由和善了許多,溫言道:“原來是張大人,久仰久仰。張大人爲何攔我命人鎖拿此犯官。”
“文大人,此人乃是下官好友,此次他出了事,下官自然不聞不問。還請文大人看在下官薄面上寬限幾日。”
“唔?張大人爲何要本官寬限幾日?”
“文大人,押運花石綱的船隻在江上翻覆,我想這事誰也不想發生。與其此時拿人問罪,倒不如想辦法將這艘沉船儘快打撈上來,畢竟當今官家要的是奇石,而不是犯錯的官吏。我這朋友是此次押運花石綱的主官,對沉船的情況知之甚詳,何不讓他戴罪立功,這樣大人對上頭也能有個交代。”
“唔……也罷,既然張大人開了口,那本官就賣你一個情面,只是不知張大人需要幾日?”
“這個……七日之內,若是不能將沉船打撈上來……”
“七日太長,頂多三日。”
“你我各退一步,以五日爲期如何?”
“……也好,那就以五日爲期。”
“好,還請文大人在這五日裡能派人協助下官。”
“可以,不知你有何事相托?”
“我聽說江州有一戴宗人面極廣,還請大人能夠命他前來聽候差遣。”
“沒問題,戴宗,你且留下,聽候這位大人調遣。”
“下官遵命。”從文知府的身後站出一人,對文知府恭聲應道。
……
想要打撈沉船,那就肯定要用到船,可潯陽這塊張寶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張橫張順還有李俊都是吃水上這碗飯的,可想要找他們幫忙又談何容易。而戴宗則不同了,他是江州的一牛人,黑白兩道都吃得快,讓他幫忙去找船可比張寶自己去找要省力。
“戴大人……”
“不敢當大人稱呼,大人直呼小的名字便可。”戴宗趕忙打斷張寶的話道。
張寶也不堅持,隨即改口對戴宗道:“戴宗,我這裡有五百貫,你且拿去替我交給張橫張順還有李俊,請他們出人出船前來幫忙,等事成之後,我還會再給他們五百貫。”
“大人……”
“你莫說你不認識他們,也別說你找不到他們,我沒工夫聽你睜眼說瞎話,也沒打算要找你麻煩。等將沉船打撈上來以後,我繼續返回汴梁,你們在江州原來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張寶不給戴宗辯解的機會,直接打斷道。
戴宗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年紀不大的上官沒打算跟自己交朋友,但這個忙,他還真是不得不幫。能夠在官場上混得,眼光都得活泛,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那都必須要有個清醒的認識。而在戴宗的眼裡,張寶就屬於不能惹的那一類。倒不是戴宗知道張寶這號人,而是通過觀察自家知府大人對待張寶的態度變化,戴宗自己得出的結論。
反正找那幾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還有一千貫作爲此次幫忙的酬勞。一千貫,那不是一個小數目,戴宗辛辛苦苦“貪污索賄”一年也掙不到這個數。
等到戴宗走後,張寶帶着孟康回到自己的船上,他也不打算去江州城裡住,在他看來,打撈沉船並不難。眼下造成打撈沉船困難的問題其實就一個,沉船的地點河道不夠寬,能打撈的大船進不來,能進來的小船又撈不起。但這個問題卻難不倒張寶,只要把張順等人找來,打撈沉船也不過就是費點工夫而已。
胸有成竹的張寶沒把打撈沉船當回事,可作爲當事人的孟康,此時心裡的感受就不同了。他本以爲這回自己算是完了,尤其是看到江州知府派人來拿自己,就覺得自己這回是要當定了替罪羊。卻不想張寶仗義出手,爲了保住自己而把打撈沉船的事情包攬了過來。
“孟康多謝大人援手之恩。”在回到張寶的坐船以後,孟康對張寶一躬到地的道謝道。
“孟康兄弟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對那江州知府所說可沒有一句虛言,就是不知孟康兄弟可願叫我這個朋友?”張寶連忙伸手扶起孟康問道。
“能與大人爲友,是小人的福氣。”
……
戴宗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次日一大早,他就把張寶點名要見的幾人給找齊帶到了張寶的面前。
“我叫張寶,不愛說廢話,今日找你們前來的原因,想必戴宗已經跟你們交代清楚。你們幫我打撈沉船,事成之後自有重謝。下面我就分派一下任務,你們抓緊時間去辦。”張寶並不算跟眼前這幫人套交情拉關係,直截了當的對衆人道。
李俊張順等人昨晚聽了戴宗的話後也是將信將疑,但戴宗拿來的五百貫卻又是貨真價實,爲了這筆飛來橫財,李俊張順等人這才抱着試一試的心態隨着戴宗來見張寶。沒想到張寶卻是這樣一個痛快人,相互通了名姓以後便開始分派任務。
不過張寶這樣做反倒對了李俊跟張順的脾氣。他們平日干的都是非法的營生,對待官府中人有着天生的排斥感,即便是對待戴宗,他們也是表面熱情背後防備。張寶態度冷淡,反倒顯得張寶光明磊落,沒有包藏禍心。
“這五百貫就是給你們的定錢,等事成之後,還會再給你們五百貫,怎麼分由你們自己去分配,本官不過問。”看到戴宗雙手奉上的五百貫交子,張寶搖了搖頭,轉手交給了李俊道。
“這位大人,這個……無功不受祿……”李俊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覺得受之有愧,請人辦事哪有不付酬勞的道理,這錢你們安心收着,只要盡心幫我把事情辦好就成。對了戴宗,我這還有一事想要請你幫忙。”
“大人請吩咐。”
“我聽說這江州有位人稱通臂猿的裁縫名叫侯健,不知你可能幫我把他找來?”
“……小人冒昧問一句,不知大人找此人何事?”戴宗試探的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家買賣如今越做越大,需要他這樣的人才,讓你把他找來,也是想要問他是否願意爲我做事?”
“大人是做買賣的?”
“當然,如今風靡大宋的英雄醉就是我家的主打產品,此次南下江南購買船場,也是準備將來把生意做到海外去。”張寶故意說道。
聽到英雄醉三個字,在場衆人看向張寶的眼神立馬就又變了。作爲習武之人,那就沒有幾個不好酒的,聽說張寶就是釀造出英雄醉這等美酒的人,張順等人肚裡的饞蟲不由被勾了出來。不過這幫人裡還有一人沒被美酒勾去了魂,混江龍李俊悄悄打量着張寶,不知在想些什麼?
“唔?都看着我作甚?我這裡可沒有英雄醉贈予你等,不過你們要是喜歡,等日後我家商隊路過江州時倒是可以給你們捎來幾壇。”張寶瞧了周圍人一眼,開口笑道。
“如此我等就先謝過大人慷慨了。”戴宗代表衆人向張寶道謝道。
“不必謝,我記得下月就會有商隊經過,到時你們去找戴宗拿酒就是,記住一人一罈,就在場這些位有份。”
說完了正事,戴宗、張橫以及童威童猛兄弟倆都走了,但李俊跟張順卻被張寶留了下來。之前跟戴宗提到自己有意出海經商就是張寶故意的,李俊在偷偷觀察張寶,張寶同樣也在暗中觀察李俊的反應。
“李俊兄弟,適才我見你似乎對我有意出海經商有些意見,不知可否告知?”張寶問李俊道。
“大人言重了,李俊不過是個跑船的本分人,哪敢對大人的事情有什麼看法。”李俊趕忙答道。
“李俊兄弟,你這話可就真的太謙虛了。誰不知道這潯陽江上有條混江龍啊。明人不說暗話,我就問你一句,可願把你這混江龍的綽號改成混海龍?”
“……大人這是在招攬我?”李俊神色平靜的問道。
“是,我是在招攬你。我雖有意造船出海經商,但眼下卻還處於起步階段,正是需要人才傾力相助之時。我也不瞞你,本來我是沒打算找你這個私鹽販子入夥的,你有家有業,想要讓你甘居人下又談何容易。只是沒想到這船會沉在潯陽江,既然上天讓我在這裡遇到你,那豈能錯過。李俊,不要以爲我是什麼人都要,但凡人品說不過去的,就算想要替我賣命我都不稀罕。還有你張順,要知道善惡終有報,壞事幹多了遲早要遭報應。我這買賣做的光明正大,跟我混遲早能混出個名堂。跟着你哥整天在江上賣板刀面跟混沌面,什麼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