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國沒有出現以前,大遼的主要對手是大宋,雙方情報部門的工作重點,也是在對方的身上。而像高麗這種彈丸小國,並不足以引起大宋或者大遼的重視。說直白點就是隻要高麗別添亂,大宋亦或是大遼都不會去管高麗的死活。
而且大宋朝廷向來以天朝上邦自居,對高麗這種化外蠻夷,自然也就提不起什麼興趣,朝中的情報工作,除了夙敵遼國外,大多都是放在國內,要是還剩下一點也會放給西夏,至於跟大宋隔海相望的高麗,那就是哪涼快哪待着去。
由於之前的不重視,以至於當宋國君臣想要了解高麗的時候才發現朝中竟然無人知曉有關高麗的情況,張寶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招進了宮。對於大宋君臣的詢問,張寶當然不能實話實說,說實話那就成缺心眼了。
說謊並不難,難就難在如何讓人相信,滿篇謊話容易被人看穿,所以這謊話也需要真中有假,假裡有真。好在趙佶等人也沒打算去求證張寶所說是真是假,當張寶有選擇的告訴了他們一些有關高麗的情報以後,趙佶等人也就罷休了,並沒有進行細問。
還是天朝上邦的想法作祟,瞧不上高麗那種彈丸之地,這回若不是想要借道高麗對遼國形成夾擊之勢,趙佶纔不會浪費精力去關心高麗的情況。
“張卿,依你之見,這次高麗所請,朝廷是否應該答應?”趙佶問張寶道。畢竟張寶是眼下有關高麗情況的權威,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高麗國內的情況。
“這個……官家,我大宋人才濟濟,隨便去一個就是高麗的福氣。可問題是,讓誰去呢?誰會願意去高麗那種窮山惡水?官家可別被今日所見的高麗使臣給騙了,那高麗化外蠻夷,不通禮數。別的不說,單是不分男女皆是露天洗浴這一條,就有傷風化。”張寶撓撓頭對趙佶說道。
“真的?高麗洗浴不分男女?”趙佶一聽頓時感興趣的問道。
“可不嘛,光是微臣就見過好幾回,那高麗民女一絲不掛的在河中洗浴,絲毫不在意被人看到。”
“哦~那高麗女子長相如何?”
“盤不行,條還算順溜……挺白。”
“嗯咳!”眼見趙佶跟張寶這對君臣把話題越帶越偏,旁聽的太尉宿元景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提醒這對沒溜的君臣適可而止。
“嗯咳,那個,張卿,依你之見,若是朝廷向高麗借道攻打遼國,高麗是否會答應?”趙佶也輕咳一聲,問張寶道。
張寶頓時面露不解的問道:“官家,幹嘛要借道攻打遼國?”
“收復幽雲一直便是朝廷的夙願,以前朝廷就想過從高麗借道,只是那時高麗不肯,眼下高麗有求於朝廷,那朝廷自要試試。”趙佶聞言對張寶解釋道。
“可是官家,朝廷想要收復幽雲是好事不假,但問題是眼下這朝中有幾支能戰之師?若是朝廷調動西軍攻伐遼國,那西夏由誰來防?官家不會不知遼國支持西夏的目的就是爲了用西夏來鉗制我大宋吧?”
不等趙佶等人開口,張寶又接着道:“更何況眼下遼國的東京道已經不是遼國的地盤了,聽說在政和四年的時候原本依附遼國的女真人完顏阿骨打聚衆造反,建立金國與遼國爲敵。遼國調集重兵圍剿但卻損兵折將大敗而回,不僅沒有將女真人的金國給滅掉,反倒將東京道給丟了。官家想要借道高麗攻擊遼國,即便高麗肯借道,那金國也未必會肯。”
“張卿,那金國又是怎麼回事?”趙佶納悶的問道。
“稟官家,這金國微臣方纔已經說了,是由女真人完顏阿骨打在政和四年建立。女真人原先只是遼人的附庸部落,以漁獵爲生。因爲生存環境惡劣,所以民風彪悍,作戰勇猛。聽說金國建立不到一年時,遼帝耶律延熹曾經究竟了七十萬人馬試圖一舉消滅金國,但沒想到在護步答岡這個地方,兩萬女真人將七十萬遼國人馬擊潰,遼帝耶律延熹險些做了金國的俘虜,也是從護步答岡開始,遼國轉攻爲守,只是金國攻勢太猛,導致如今遼國的東京道已經成了金國的地盤。”
“那女真人如此勇悍,若是能爲我所用,何愁不能滅了遼國。”侯蒙這時小聲說道。雖是小聲說的,但這話還是傳到了旁人的耳中。有幾人便露出了贊同的神色,不想張寶此時卻出聲嘲諷道:“侯大人昨夜幹什麼了?怎麼頭腦不清說此胡話?”
“放肆!”侯蒙怒道。
“呵呵……侯大人還能聽出好賴話,看來病的不重,還有救。”張寶絲毫不怵,樂呵呵的笑道。
“張卿不得無禮,侯卿也莫要與小輩置氣。”趙佶見狀趕忙出聲打圓場,各打五十板後才問張寶道:“張卿,爲何你不贊同侯卿的意見?”
“官家,這不是明擺着的嘛。那金國不知禮數,未得教化,與我大宋以德服人的習慣不同,由於常年生活在黑山白水之間,女真人一般都比較信奉強者爲尊。”
“我大宋兵強馬壯……”
“得了吧侯大人,這話說的你自己不覺得臉紅啊?朝廷要是真有幾支能打的人馬,直接就收拾遼國了,又何必在此聽我廢話。糊弄別人的話要是反倒把自己給糊弄住了,那可就是笑話了。”
“你!身爲宋人,何以只知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侯蒙惱火的斥責張寶道。而張寶也是毫不退讓,當即反駁道:“啊呸!光知道賣嘴有個卵用!事實就是那樣,大宋以文治武,雖然削弱了武人擁兵自重的可能,可同樣也是在自廢武功,導致朝中無將可用,無兵可用。你以爲禁軍那些花架子就真有用了?就那些兵油子,上了戰場準保拉稀。”
“嗯咳……張卿慎言。”
“官家恕罪,微臣口不擇言,失禮了。”張寶立刻認錯,但卻並沒改變他對京城那些禁軍的看法,光知道搞些中看不中用的噱頭,這麼喜歡玩雜技怎麼不直接合夥開個雜耍班子?
“但微臣所說的情況也是句句屬實,還請官家慎重考慮。”
“……嗯,朕會好好考慮的,你且先回去歇息吧,若是有什麼想問的,朕再命人傳你。”
“微臣遵旨。官家,微臣還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你且道來。”
“官家,咱大宋跟誰結盟也不能跟金國結盟,還望官家三思?”
“唔?朕何時說要與金國結盟了?”趙佶聞言不解的答道。
“官家方纔說有心想要完成數代先帝的夙願,那爲了收復幽雲,與金國結盟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問題是,金遼之爭如同二虎相爭,我大宋實在沒必要趟這趟渾水。而且金國並非我大宋理想的結盟對象。雖然金國與我大宋一樣與遼國爲敵,但金國不懂禮數,不知仁德,一旦遼國被滅,難保金國不打我大宋的主意。過去我大宋與金國並無交界,金國即便羨慕我大宋的繁華,也無力施展。可一旦沒有了遼國,金國便可以揮兵南下,長驅直入。”
“張寶,休要在此危言聳聽,我大宋與那金國又無仇怨,那金國又憑什麼對我兵戈相向。”侯蒙抓住機會就呵斥張寶道。
不想張寶也不是個善茬,見侯蒙又找他茬,當即分毫不讓的喝罵回去,“你給我閉嘴!鼠目寸光,不學無術,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白活這麼大年紀!難道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都沒聽過嗎?我大宋雖武備差強人意,但經濟繁華,那幫剛剛纔從深山老林裡跑出來的野人,見到我大宋如此繁華能不眼紅?能不想要據爲己有?正好我大宋的武事又差了點,而這卻又是金國所擅長的,他金國會不蠢蠢欲動?”
“……我們可以跟金國簽訂合約……”
“嘁~侯大人,你貴庚啊?這種糊弄小孩的把戲也深信不疑?合約,就是緩兵之計。不信你問問官家,若是朝中有百萬雄師,你看官家是否還願意跟遼國維持和平。”張寶一臉鄙視的看着侯蒙說道。
“嗯咳~張卿,少說兩句,回去休息吧。”趙佶沒想到戰火會燒到自己這裡,連忙輕咳一聲打發張寶道。
張寶之所以反對跟女真人結盟,也只是在盡人事而已,至於趙佶跟大宋朝廷最後會不會聽自己的警告,那就只能是聽天命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張寶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若是大宋朝廷沒人願意聽他的,執意要跟金國結盟合攻遼國,那後果也只能是由大宋君臣自己承擔,怨不得旁人。
離開了皇宮的張寶並沒有着急回住處,雖然高麗已經被拿下,但張寶卻並沒有打算常駐高麗,而是將住處依舊放在梁山。高麗在張寶的眼裡,不過是確保自己將來若是事有不諧時能夠爲自己以及追隨者們提供一個立足之地的地方。需要好好經營不假,但也沒必要就此要在高麗落地生根。
拿下了高麗,無非是給衆人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可以更專心的去做事,但高麗絕非衆人的終點。
張寶將繼續留在梁山,至於高麗,有聞煥章、楊時等人在那盯着,出不了大問題。當然有了高麗這塊地盤以後,張家的人馬也有了相應的改變。過去由於場地有限的緣故而設立的二龍山、四明山等練兵點,隨着梁山預備軍在高麗的設立,預備軍總教頭王進的走馬上任,這些地方也就失去了原先的作用。
不過張寶並未因此就放棄那些山頭,只是減少了各山頭的駐軍,同時將各山頭變成了張家留在大宋的一個個據點,主要任務也由練兵變成了監視周遭的情況變化。其中張家留在大宋的最大據點,就是梁山。除梁山親衛營隨着張寶常駐在梁山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野戰軍及守備軍的一營人馬輪流駐守在此。
張家的移民計劃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由於事先準備充足,而那些移民對象又多是對大宋朝廷感到失望的窮苦百姓,所以雖然已經有二十餘萬百姓被悄無聲息的接到了高麗安家落戶,但消息卻一直都還沒走漏。在大宋君臣的眼裡,張寶還是一個麻煩,但卻還沒到非除不可的地步。
要說朝廷絲毫不擔心張寶,那也有些不現實。只不過因爲種種原因,朝廷並不想與張寶徹底翻臉。翻臉就意味着魚死網破,也就意味着朝廷當年的稅收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朝廷的腰包就要癟上一些。
在張寶沒有明確表示要反朝廷之前,朝廷對待張寶的態度很矛盾,麻桿打狼兩頭怕。也正是因爲這種矛盾的心理,才讓張寶可以渾水摸魚,亂中取利。
張寶此次回汴梁,也不是沒人跟趙佶提議趁此機會將張寶軟禁在汴梁。可問題是趙佶也不敢確定張寶會不會也在提防着朝廷對他動手,萬一他已經留下後手做好了專門應對朝廷軟禁的準備,那自己豈不是主動給了張寶跟朝廷決裂的理由。畢竟直至今日,張寶也並沒有發表任何想要反抗朝廷的言論,雖說他在梁山聚衆,但那梁山的人馬卻從未主動招惹過官府,當初之所以對官軍動武,那好像也是官軍理虧在先。
在趙佶眼裡,張寶尚屬於可以“挽救”的對象,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張寶遲早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爲朝廷效命。可若是現在就對張寶下手,那就等於是平白給朝廷樹下了一個大敵。所以張寶在這種情況下絲毫不擔心朝廷會對自己不利,而且就算真有人想要鋌而走險張寶也不怕。
別看他身邊就只有焦挺及兩三個伴當跟着,其實幾個奉命監視張寶行蹤的皇城司下屬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被張寶安排在周圍的眼線給盯上,只要張寶輕輕點個頭,那幾個人就會立刻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