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要對症下藥,用人同樣也是這個道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人也一樣。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着不同的性格、思想、意識……拿捏住了對方,也就能“吃死”對方,擺佈對方。
蕭讓是個讀書人不假,但卻是那種死讀書讀死書的酸儒。就如金大堅提醒張寶的那樣,對待這種酸儒,真的不需要太客氣,因爲他們不具備奮起反抗的勇氣,頂多也就是在心裡搞點“阿Q精神”來平衡自己不滿的情緒。而交代他們辦的事情,他們只會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哪怕是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敢偷奸耍滑。
張寶來找蕭讓,並不是打算招攬蕭讓替他爲官一方,就蕭讓的本事,不是瞧不起他,放在哪一方都是禍害一方老百姓,這種自毀長城的傻事張寶當然不會幹。蕭讓無論是自身的才能還是學識,都不足以出任一方父母官,但若是把他留在身邊做個行文書吏,卻是可以的。既然能被稱作聖手書生,那一手字肯定獨具一格。
當然張寶這回來找金大堅跟蕭讓還有一個不足以對外人道的小秘密。如今張家的“霸業”還處在起步階段,擺在人前的水軍吸引着大部分人的注意,而暗藏在各山頭的各營人馬張寶則不太想過早被人知曉。
隨着張家的進一步壯大,張家人馬便不能排除日後出山在大宋境內走動的可能。可終歸是沒有正規名頭的人馬,這要是遭遇了盤問,一個不小心就容易露餡。但若是有了朝廷開具的“調兵令”,遇到盤問的時候也就能夠應付過去了。
不管是林沖還是徐寧,亦或是正在阮小七那裡調養身體的王進,出事前都是在大宋禁軍之中效力,對於大宋各地軍馬的部署乃至具體人數,他們的心裡都有數。有了他們的幫助,再加上金大堅、蕭讓的巧手,一張能夠以假亂真的“調兵令”也就有了。
大宋通訊手段落後,有了這“調兵令”,就足以應付在行軍途中有可能會遭遇到的盤查。等到查問的人派人去查實的時候,張家的人馬早就開走,即便以後知道“調兵令”是假的,被騙的人也找不到騙他的人。
金大堅與蕭讓是老相識,二人可以算是發小,見到蕭讓乖乖跟着這次的僱主出城,金大堅知道,自己這小夥伴肯定是吃到苦頭了,否則現在不會這麼老實。對於蕭讓的慢性子,金大堅那是深惡痛絕,可又因爲礙於往日的情面,他也不好對蕭讓說什麼重話。眼下見蕭讓識時務,金大堅心裡還挺高興。這次僱主給的酬勞不低,幹了這一回所得的錢都快趕上自己辛苦一年掙得了。
不過讓金大堅跟蕭讓都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前腳隨着張寶離開濟州城,他們的同窗吳用後腳就進了濟州城。吳用晚到了一步,自然也就撲了個空,等找人問清楚二人的去向以後,吳用是當即就追。但等他追上金大堅跟蕭讓,看到僱了他兩位同窗好友的僱主是張寶時,吳用心裡是不由咯噔一下。
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張寶並不認識吳用,或者說hi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而吳用則不同,對於張寶,吳用可說是聞名已久,只不過以前張寶極少來梁山,哪怕是來了也只是逗留一段時日就走,吳用自然也就找不到結識張寶的機會。好不容易今日終於有理由認識一下了,可偏偏又不是什麼好時機。
吳用心裡有鬼啊。作爲一個在村中教授頑童的教書匠,吳用很是自命清高,時常感慨自己未遇明主,生不逢時。而就在數日前,吳用終於遇到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一個名叫公孫勝的道人帶着江湖人稱赤發鬼的劉唐找到了自己,言說要與自己共謀一場大富貴。
正陷入人生低谷的吳用恰好就需要一場大事作爲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對於公孫勝要跟自己一同去取一筆不義之財的提議,那是欣然允諾。
既然決定要幹大事,光靠公孫勝、吳用、劉唐三人那是遠遠不夠。他們打算劫取大名府樑中書每一年都會命人送進汴梁給他岳父蔡京作爲賀禮的生辰綱。生辰綱價值十萬貫,這筆錢財必會有高人沿途押送,公孫勝等人想要取生辰綱,唯有智取可行。
人手不足,吳用便開始將注意打到了周遭朋友的身上。吳用在鄆城縣這塊地面上還算頗有人脈,但凡有點名氣的,吳用都能套上交情。不過這件事能跟誰說,吳用心裡還是有譜的。首先官面上的宋江、朱仝、雷橫是不能告訴的。其次便是原先只在梁山水泊打漁爲生的阮家兄弟,自打阮氏兄弟被張寶親自登門招攬走以後,吳用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這三兄弟。倒不是阮家兄弟薄情寡義,實在是需要他們去忙的事情多,實在抽不出時間跟吳用這個熟人聚聚。再說了,人家如今投奔了張寶,衣食無憂倒是其次,獨領一軍這事不是誰都有機會遇上,生辰綱雖說數目巨大,但拿自己的前程來換這筆錢財,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取捨。
拋除了那些不能跟自己合夥的,剩下的也就是能合夥的了。老朋友晁蓋也就成了吳用心目中的首選,而隨着晁蓋的加入,連帶着白勝跟韓伯龍也加入了進來。但這樣一來,就顯得這個小團體裡吳用有些“勢單力薄”,爲了平衡內部的實力,吳用想到了自己在濟州的兩個同窗好友,金大堅跟蕭讓,爲了說服晁蓋答應這兩個看上去幫不上什麼忙的幫手加入,吳用還胡謅出了一個八星聚首的理由,而晁蓋還真就信了。
但讓吳用沒想到的是,在他親自來濟州請人的時候,發現了“嗆行”的人,而且這人自己還惹不起。
張寶走的是正道,至少表面上是這樣,而吳用這回是準備幹“賊事”,這賊碰上了有官方背景的人,心裡自然就有點虛。按照吳用原本的想法,他是打算來“搶人”的,但在發現跟自己搶人的是張寶以後,吳用就立馬改變了初衷,變搶人爲送行。
“你們跟這吳用的關係很近?”看着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的吳用,張寶納悶的問金大堅跟蕭讓道。
金大堅與蕭讓聞言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三人雖是同窗,但自打三人完成各自的學業以後,彼此之間也就沒了多少聯繫。金大堅跟蕭讓關係近那是因爲離得近,走動方便。而吳用,好像這還是他頭回親自來濟州,往日就連一封問候的書信都不曾有過。忽然這麼熱情,總叫人覺得這人心裡有鬼。
“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好心。”焦挺一臉肯定的說道。引來金大堅贊同的點頭,同時也惹來蕭讓不滿的眼神抗議。
“老焦,背後不說人,只要沒妨礙到我們,我們就不管這閒事。管他吳用準備幹什麼與我們沒關係就成。”
聽了張寶的話,焦挺也不言語了,招呼金大堅、蕭讓上馬車,準備四人一同返回梁山。而在馬車裡,張寶也就沒繼續隱瞞金大堅跟蕭讓,直言希望金大堅與蕭讓能夠爲自己做事。金大堅與蕭讓聞聽此言後反應略有不同,金大堅是稍有猶豫,而蕭讓則是低頭不語。
張寶見狀也不逼迫,他一慣如此,從不強人所難。等了有好一會,才見金大堅開口對張寶道:“能得張公子親自開口相邀,金大堅不甚榮幸,只是金大堅身無長物,只恐會讓張公子將來失望。”
“金兄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想要出人頭地,也不僅僅只有讀書趕考這一條。就拿金兄你舉例,誰敢否認你在雕刻這方面的能力不是出類拔萃。我既然誠心邀請你,那就說明你身上的確有可取之處,別人或許發現不了你們的特長,但我可以,並且還會善用。”張寶微笑着對金大堅道。
見張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金大堅也就不好再找藉口推脫,只得道:“既然如此,那金大堅就答應了,日後願意爲張公子效力。”
“好,金兄果然是個痛快人。蕭兄,你呢?”張寶說着將目光轉向蕭讓問道。
“……張公子,蕭讓實在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你親自跑來濟州相請,若是可以,還請明示。”
“想知道原因當然沒問題,不過我也把醜話擱頭裡。聽了我的理由以後,你們可就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張寶神色變得嚴肅的對金、蕭二人道。
“……其實人這輩子吧,難得糊塗一回……”蕭讓忽然改口道。
“閉嘴!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麼玩意。張……不對,是東主,還請明言。”金大堅瞪了打退堂鼓的蕭讓一眼,對張寶道。
張寶準備讓金大堅、蕭讓乾的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住參與者,與其讓他二人瞎猜,倒不如直接把真相告訴他們。不是張寶瞧不起金大堅跟蕭讓,而是張寶相信,當今的朝廷實在沒有讓金大堅、蕭讓死心塌地的理由。兩個人都是自小便苦讀詩書期待有朝一日可以高榜得中,光宗耀祖。
可現實又是那樣的打擊人,一個操持“賤業”養家餬口,一個窮困潦倒的快要上街討飯。既然沒有享受到朝廷優待讀書人的福利,自然也就不會上心的去維護當今的朝廷。朝廷優待讀書人那也是有底限的,就跟拿低保一樣,大宋的讀書人若是想要得到朝廷的“資助”,最次也得有個秀才的功名,只是金大堅跟蕭讓都不是讀書的材料,苦讀十餘年卻連個秀才都沒混上。也難怪蕭讓先前在知道張寶科考得了一個進士的功名(雖然這排名是倒數,但好賴是考上了不是)以後表現的反常,羨慕嫉妒恨吶。
金大堅與蕭讓都是識時務的俊傑,在聽到張寶說他在梁山私自募兵達到兩萬餘人以後,金大堅跟蕭讓就意識到自己這是不小心上了賊船,而且還是上船容易下船難。知道了這麼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張寶先前的話還真是沒說錯,不會再有第二個選擇,除了答應入夥,剩下的就是被滅口。
“你們也不用這麼無精打采,事情遠比你們想象的要情況好,在高麗半島南端有一大島名耽羅,島上本有一個耽羅國,不過如今已經叫我們吞併了,現在那座島就是咱們的。我現在招兵買馬也不是爲了跟大宋開戰,而是爲了在將來征討高麗的時候有足夠的兵馬可用。”
“東主,那高麗雖是小國,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吧?”金大堅有些不信的說道。這時坐在外面負責趕車的焦挺插話道:“有什麼難對付的?去年秋後,東主就帶着我們去過一趟,攻破了高麗的都城開京,廢掉了高麗王,搬空了高麗的國庫。”
“老焦,注意一點,小心隔牆有耳。”張寶皺眉提醒道。
“東主放心,眼下這路上就咱們這一夥,要不然我也不會說這話。”
“……東主,焦挺兄弟說的是真的?”金大堅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瞪着張寶問道,一旁的蕭讓雖沒說話,但也是瞪大了眼睛緊緊盯着張寶。
“這事有什麼好做假的?你們若是不信,等回頭我安排你們去一趟耽羅島親眼見見就是,反正你們暫時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東主,我們真的能去耽羅島上轉轉?”
“當然,這樣吧,等咱們回了梁山,我把你倆介紹給許貫忠,然後就安排你們去一趟好了。到時你們就能親眼看到我們這回高麗之行的成果了。”
“……東主,難道這次去高麗收穫很大?”金大堅聞言好奇的問道。
“好歹也是人家百多年的積蓄,我又是在秋收以後才發的兵,收穫當然不小。光是糧食就收穫了兩千五百萬石,金銀五百萬貫……”
“咣噹~”沒出息的蕭讓聽到這話受不了刺激的暈了過去,一頭撞在馬車的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