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連發是周村有名的好脾氣的人,一輩子幾乎沒和人紅過臉。
而且作爲周家大管家這麼長時間,也從沒從他那裡流傳出什麼關於以權徇私的風言風語可見一斑。
周白可清楚每天有多少人帶着禮物上他家串門。
普通村民帶的雞蛋水果禮品,外村的人帶的補品菸酒,換到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抵擋住這些糖衣炮彈,可是趙連發硬生生的擋住了,當然,副作用也有,他現在一般都是住在蔬菜地裡。
其實按照周白的意思,人是感情動物,沒事放放水,偶爾給找他幫忙的人一些便利,只要不是濫用職權對清水湖蔬菜造成太大損失就好,畢竟做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壓力是很大的。
沒看他這邊也往自家飯店也安排王靜嘛!但是趙連發不這樣,他除了一雙兒女,面對其他事情幾乎無慾無求,一心撲在清水湖蔬菜上,這種人是百毒不侵的。
不說鐵面無私,起碼絕大多數前來賄賂的人都被他擋在外面,而且還是笑臉擋在外面,讓賄賂的人氣都生不起來。
這種人幸虧是在農村,如果當官,得壞了多少人的好事。
當然,這也是周白可以放心把自家的所有事情交給他的原因。
現在這麼好脾氣經歷過這麼多的糖衣炮彈都挺過來的人,現在竟然被自家親兒子氣的生病住院了,所以說往心口捅刀子,往往是越親的人捅的越疼。
按照平時,這種自家的事情別人沒什麼資格插手的,但是作爲周家的大管家,周白這次沒準備袖手旁觀,沒看到沒了他家裡都快亂套了嗎。
光指望周白父親周保國那是不行的,周保國也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是他有一點不如趙連發,經不住糖衣炮彈,甜言蜜語,爲人太實在,基本被人一忽悠就暈頭了。
所以家裡的事情,像是出面接受採訪,拍個廣告,拿個主意等等這一類的交給他,其他的還是讓趙連發去做,或者是周白直接拿主意。
“趙叔,您消消氣,再怎麼說那也是您兒子,彆氣壞了身子。”周白在一旁安慰,然後把頭轉向一旁的周向聖,說道:“向聖哥,要不你說說,我剛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唉,這也不怪趙叔生氣,向田這事做的讓誰遇到都生氣,”周向聖心裡似乎也帶着火,有些爲趙連發打抱不平。
“向田前幾天突然來了,到了家二話不說就向趙叔要錢,張口十萬,這可是十萬啊!你說咱一輩子都是農民,就今年靠着小白你家的蔬菜生活才變好了一些,上哪裡給他拿十萬去,這不是要人命嘛!
趙叔沒這個錢,別說沒有,就算有也不能給他啊!這倒好,向田回頭喝了一點酒,把趙叔家都翻了個遍,趙叔上前阻止,一下就被推倒地上了......”
周白聽到這裡眼睛一眯,暗自掩飾着心裡冒氣的火氣,這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趙向田的這一推趙連發住院了,這算得上兒子打老子,而且老子現在住院,兒子竟然還沒來陪牀,放到哪裡都有些說不過去。
“唉,家門不幸啊!”趙連發重重一嘆,面色悲苦。
周白沒在乎這沉重的氣氛,繼續問道:“那向田哥是爲啥要這十萬?是要結婚咋地?”
“要是結婚就好了,別說十萬,二十萬我賣血都給他拿,可是你知道他幹啥嗎,還賭債,”趙連發重重的一拍牀,指着門外周村的方向,激動道:“你說他學幹啥不好,學別人賭博,我出了院非得把他送警局好好反省。”
趙連發明顯是氣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他也不例外。
中年喪妻,女兒嫁出去了,農村有種說法是養兒防老,現在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送警察局是肯定不捨得的,沒看前面都說爲了兒子結婚都可以賣血嘛!
看這架勢,趙連發弄不好回去把趙向田罵一頓,還得到處借錢幫着還賭債,心裡苦是苦,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
但是周白問了這麼多,怎麼可能只是問問?
“趙叔你消消氣,向田哥畢竟是您兒子不是,再說,以前向田哥人挺好,我感覺賭博的事情他可能是被人坑了,這年頭很多下套唬人賭博的,回去我幫您問問,如果真是被人下了套,我這裡和平子都認識這邊的人,幫忙說說,讓人家把錢給了咱就沒事了。”
周白說了這裡衝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平使了一個眼色,周平會意,連忙接着說道:“是啊,我和白叔一起回去問問,一般對方看要是熟悉的話,有很大可能會把錢退過來。”
“小白,小平,你倆說的是真的?”
趙連發蒼老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錢的事情只是一方面,他最在意自家兒子賭博的事,傳出去丟人,就算找對象人家聽到這邊喜歡賭博也沒人願意。
“趙叔你說的,我倆還能合夥騙你不成,您先在這裡好好養病,想吃啥讓向聖哥給你買,回頭等你出院這事或許就解決了,到時候我給向田哥在家裡找個活,也不讓他出去了,過了年再找人說親,到時候您就等着抱孫子吧!”
“好,好,這事好,你倆回去和向田好好說說,就算人家不是設套也沒事,錢的事情我想辦法給他還,勸他別賭博了,賭博這種東西太害人。”趙連發高興的老眼朦朧,響起了傷心的事,抹着淚說道:“說起來向田變成這樣也怪我,他媽走了之後,我就沒怎麼管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趙連發都這樣了還想着趙向田。
周白又在病房和趙連發聊了一會天,留下一千塊錢讓他們安心養病,這才滿心沉重的走了出來。
坐進停在醫院的車裡,想着病房裡趙連發頂着一頭白髮低頭抹淚的樣子,周白點燃一根菸長吸一口,像是要一口氣將煙給抽完。
周平坐在車裡,透過後視鏡看着沉默不語的周白,小心問道:“白叔,咋整?咱倆找向田只是說說?他能願意嗎?”
“當然只是說說,至於願意不願意,這可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