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就不能賺大錢呢?”
唐豔紅託着下巴,坐在店裡面喃喃自語,紅色高跟鞋無聊地划着地面。
過了十多天,回想起來花卉展覽大會的一幕幕,她依舊心中忍不住豔羨;五千塊錢一棵的龍爪紅蘭花苗,芳草軒也還在賣,也是供不應求。
一棵花苗就五千塊啊,天南地北、附近幾個省的老闆商人們趨之若鶩,沒有一個說不買的,來到芳草軒,就好像一下子錢不當錢了一樣。
幾千塊錢,上萬塊錢說掏出來就掏出來。
因爲芳草軒的火熱,花鳥街各家店鋪人流量大大增加,也都賺了不少錢,包括唐豔紅的店鋪,有一天她居然賺了二百塊錢。
如果是之前,唐豔紅或許會樂的眯眼;只是跟紀元海的芳草軒一比,她簡直像是要飯的,從人家手指頭縫裡面灑出來一點而已。
人家怎麼就賺這麼多錢呢?
唐豔紅心不在焉地想着。
門口,西裝革履的山行走進來:“唐小姐,你好啊……”
“怎麼?你要買花?”唐豔紅擡起尖臉,開口問道。
山行搖搖頭:“我現在對於養花種草根本沒有興趣,對錢更有興趣一點。”
唐豔紅不屑地哼了一聲:“那你來幹什麼?想把伱的店鋪買回去?”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當然願意原價把我的店鋪買回去。但是我想現在恐怕是沒有這種可能。”山行笑呵呵地說道。
“知道就好。”唐豔紅懶洋洋地說道,“沒什麼事情就走吧,看着挺礙眼的。”
山行的臉上笑容頓時僵住,隨後他拿出來一份報紙,遞給唐豔紅:“唐小姐,我是提醒你一下,你應該看看報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在這裡開店,賺的都是小錢,微不足道;就像是我賺萬兒八千,在真正的有錢人眼裡面,一樣什麼都不是。”
“要賺大錢,在北方這邊很難找到機會,還是要去南方啊!”
唐豔紅接過來報紙看了看,山行遞給她的是什麼南方的消息,大概是想要告訴她南方有發財的機會。
不過他爲什麼來呢?唐豔紅若有所思,看見山行盯着自己看,才明白他的心思。
他也是已經結婚,有老婆孩子的人吧?
唐豔紅心內莫名嘆息——守着安穩日子不想過,失去了永遠也安穩不了!
當然了,山行算是個什麼東西,這點小錢,也不配讓唐豔紅入眼。
略帶嘲諷地笑了一下,唐豔紅說道:“我看過了。”
又把報紙掀過去,對着廣告饒有興致地看起來:“好麗來服裝商場,招收售貨員,並進行崗前培訓……”
“五官端正,二十歲到四十歲女性,耐心細緻……”
“有過服務經驗或售貨經驗,能夠令顧客如沐春風最好……”
“培訓期間可領取工資,上班後福利待遇,最低五十元一個月……”
嗯?給多少工資?是不是打錯了啊?
剛上班的售貨員給十五元還差不多,給五十元?十五元是有點少了,但是五十元這個數目肯定是絕無可能。
山行見她這態度,也知道肯定是懶得理會自己。
不要緊,等以後自己發了大財,再來找她。
山行站在一旁乾笑,順着唐豔紅的目光看過去,疑惑說道:“誰家的廣告?給售貨員五十塊錢工資?這不是純粹騙人嗎?”
“滾蛋!”唐豔紅冷聲說道。
“哎,我這就滾。”山行笑呵呵說道,“我去芳草軒看看小紀老闆在不在,他這兩年可發大財了!要是去南方做生意,還不得財源滾滾來……”
唐豔紅不屑地看他一眼,隨手把報紙扔到一旁。
什麼好麗來服裝商場,這麼高的工資,騙人的吧?
………………………………………………
“有些廣告,是越來越不能相信了……金錢可以帶來發展,也可以腐蝕人心,芳芳,你一定要記住。”
已經是領導的朱教授,看過報紙之後,閒暇一眼掃過廣告,忍不住對朱芳芳發了些感慨。
朱芳芳疑惑地接過去報紙:“爸,您又從哪兒得出來的感悟?”
朱教授把好麗來服裝商場的廣告指給她:“你看看,報紙只要錢,不管真假,都可以登報;連這種明擺着的謊言都能夠堂而皇之地登上去,以後還有什麼讓人相信的?”
“無論是報紙還是其他什麼,只要不讓人相信,久而久之,都會終究衰落。”
“向金錢屈服一時暢快,後患無窮啊;這個道理,以後你到了外面,一定要懂,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被一時的享受迷惑了。”
朱芳芳笑了一下:“爸,你說的道理一向都是對的,但是唯獨這件事情上面,你道理說對了,論據卻是錯的。”
“這廣告,還真不是假的!”朱教授愕然:“這廣告不是假的?”
“對,真不是假的!”朱芳芳說道,“我有個初中時候的同學,沒考上高中也沒正式工作,眼看着快結婚了,前天遇上問了一句,她去了這個好麗來服裝商場參加培訓。”
“售貨員的工資真就是五十塊錢,而且不包括其他福利。”
“就是各方面的要求也很嚴格,說是堅決不能跟供銷社售貨員一樣板着臉,要笑臉迎人,客客氣氣,服務周到體貼。”
朱教授聞言又確定一次:“真的?”
“真的。”
“就算是這樣,五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也太高了……這個好麗來服裝商場是誰開的?哪家大老闆這麼拿着錢不當錢?不就是服務態度好一點嗎?”朱教授難以置信地問。
朱芳芳也是點點頭:“這問題我也想知道。”
“誰這麼有錢,給售貨員都發這麼高的工資?”
同樣發出疑問的,還有不少人,省城的平頭百姓聽說有人真的進入培訓,真的是五十塊錢一個月工資,都免不了口口相傳,十分震撼。
十年工齡以上的鐵飯碗工人,纔可能有這個工資啊!
一個售貨員接受了培訓,就能有這個工資?
不光是老百姓,就算是鐵飯碗的工人,單位內的人,甚至一些領導,對這樣的工資待遇都很吃驚。
給職工發這樣的工資,日子不過了?
這好麗來服裝商場買個衣服,很難嗎?還能上刀山下火海啊?憑什麼就給這麼高的工資?
“好麗來服裝商場,是誰開的?怎麼這麼照顧職工?這裡面沒什麼問題吧?”
因爲外面議論紛紛,兩天之後,連嶽千山嶽老擺弄隆昌素蘭花的時候都聽身邊人提了一嘴;然後嶽峰來家裡陪伴爺爺吃飯的時候,嶽千山就問了一句。
嶽峰迴答道:“這件事別人還真未必清楚,我恰好知道,就給您說一下。”
“這個好麗來服裝商場,是咱們省城陸家的生意。”
嶽千山咧嘴,笑了一下:“土豪劣紳,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到底是沒有把他們斬草除根,這又冒頭出來了。”
嶽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爺爺是半開玩笑說的。
在如今以發展經濟爲主要調子的時候,已經跟七八年前截然不同了,這些人冒出來發展經濟,省城只會歡迎。
“這裡面也不光是陸家,還有一個人,挺特殊的。”
“哦?誰啊?”嶽千山問道。
“芳草軒的那個小紀。”嶽峰說道,“他也出錢了。”
嶽千山點點頭:“他啊,就是種花種草特別厲害,一次就成了幾十萬富翁的那個?我這隆昌素還是他賣的?”
“對,就是他!”
嶽峰補充道:“他跟馮雪是極好的朋友,馮雪經常去芳草軒。”
這些事情嶽千山不是不知道,只不過人上了年紀,很多東西都在腦海裡面飄着,非要人慢慢提起來,才能串聯在一起。
嶽峰這麼一說,嶽千山就全對上了:“哦,是他!”
“厲害的年輕人——常人能夠靠種花草,做到他這個地步,就已經是一輩子值得吹噓的事情,衣食無憂,他年紀輕輕就做到了。”
“整個省城圈子裡面,沒有任何一個年輕人能夠入馮雪的眼睛,連你也不過是和馮雪當個熟人,他卻是跟馮雪成了朋友。”
嶽峰笑道:“那是因爲他們本來就是同學,而且紀元海弄得這些事情新奇有趣,馮雪肯定感興趣。”
嶽千山哼了一聲:“不要小瞧這個年輕人!”
“就看這一招,給售貨員發五十塊錢工資,你能理解嗎?你知道他的用意嗎?如果是你做生意,你能夠模仿嗎?”
嶽峰笑道:“我模仿這個幹什麼?這不純粹是賠錢嗎?”
嶽千山微微搖頭:“不,這是另一條路……”
見到嶽峰不理解,嶽千山微微一嘆,不再多說。
若只是以眼前利益論成敗是非,終究走不遠;嶽峰已經算得上圈子裡面優秀的,但還是不夠優秀,差了點火候。
“這個小紀,我記得他是省大學的高材生,以後是要分配工作的吧?”
“他現在這麼有錢,以後怎麼分配工作?”
嶽千山問道。
嶽峰聞言,也是點頭:“到時候他肯定要有取捨——如果生意順利,興許就不會接受單位工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