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連詩和他對象的事情,紀元海聽聽就好,很少給什麼建議。
他們其實也不容易——霍連詩上大學就沒辦法幹活,生活收入基本就沒了,而且霍連詩居住在福利院那邊,本來就有一定的報恩心態,還想要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福利院的孩子們。
他對象紅衣願意跟着他,幫助他;他也願意娶她……這樣的情況下,紀元海能勸什麼?
也只能感謝霍哥不把自己當外人,願意跟自己說一說心裡話,讓自己軍訓之餘,聽了十多集愛情評書……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紀元海跟陸荷苓說起了霍連詩這個話題,陸荷苓還有點驚訝:“那個對象怎麼回事?還在生氣?”
紀元海三言兩語概括一下,反正不是當事人,兩人也就是說一說。
霍連詩提醒紀元海的話,紀元海沒有再轉述給陸荷苓。
他是出於好心,提醒紀元海看好自己媳婦;紀元海相信自己媳婦也就足夠了。
軍訓終於要結束了。
檢閱軍訓成果,然後是總結表彰大會。
紀元海所在的政法系新生班表現不算太壞,獲得軍訓標兵的榮譽。
軍訓結束之後,果然有不少女同學對着教官紅着眼睛抹淚——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男生幾乎沒太大感覺,她們就好像生離死別一樣,聽說還真有女同學想跟教官談對象。
當然,這其實也是極少數的奇葩;若不是奇葩,也不會被同學們口口相傳。
霍連詩和他對象紅衣也終於和好了。
霍連詩帶着她來見紀元海和陸荷苓,互相認識了一下,並且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紅衣,就叫“小紅衣”,個頭略矮,只有一米五左右,容貌挺豔,帶着江湖風塵氣,雙手手腕處纏着一圈紅繩,也不知道是首飾,還是什麼講究。
小紅衣決定,以後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儘可能不在找“江湖上的朋友”。
霍連詩也願意等着她,過兩年之後,她沒有什麼江湖上的聯繫,徹底收了心,然後兩人就可以結婚了。
紀元海和陸荷苓自然也說不得什麼,只是希望他們不要再生出波折,一切順遂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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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結束之後,政法系新生班又召開了班會。
班會一開始,輔導員領着一個皮膚白皙,長馬尾的女同學進了班級。
讓這個女同學找地方坐下之後,輔導員開口說道:“軍訓終於結束了,同學們都表現的很好。但是,我們不能一直沉浸在軍訓的內容之中,從明天開始,同學們就要進入忙碌的學習之中來……”
輔導員說了一通之後,讓紀元海帶領人,把新書課本發下來。
又發放學生證,有了學生證,就可以進出圖書館借書了。
紀元海發到新來的女生之時,也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馮雪。
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直接跳過軍訓來上學。
輔導員又貼上了從明天開始的課程表。
同學們都手抄了課程表記下來,明天終於要上課了。
這些事情都忙碌完畢之後,輔導員說了選舉班長的事情。
“總共三十六位同學,每位同學寫一個名字。票數多的就是班長。”
輔導員話音落下,一個潔白的手掌舉起來:“老師。”
輔導員驚訝地看着剛被自己領進教室不過一個小時的這位女同學,不知道她舉手是什麼意思:“馮雪同學,你有什麼疑問嗎?”
馮雪站起身來,聲音中帶着一股理所當然的自信,說道:“既然要選舉班長,應該要兩到三個候選人吧?這樣直接投票,還是有些容易不公平吧?”
“比如說,如果大家的票數三三兩兩,最有隻有一個五六票的人成爲班長,這豈不是滑稽嗎?”
輔導員心內暗想:我是知道紀元海應該是差不多全票當選,別人都認同他,才走這麼一個過場。
這位新來的馮雪同學,應該也是想要當班長,這才站出來說話。
訓斥她也不可能,拒絕她的提議也不太好,畢竟她是領導親自送來的。
算了,就讓她試試吧。
輔導員開口道:“馮雪同學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明確幾個願意參選班長的候選人。”
“各位同學們,誰願意參加班長選舉?”
“站出來說一說你們的想法和打算。”
話音剛落,馮雪站了起來,走向講臺,一口的京片子。
“老師,讓我先來說一下?”
輔導員站到一旁:“好,第一位班長候選人是馮雪同學。”
馮雪開口說道:“大家好,我叫馮雪,兩點水的馮,冬天下雪的雪;我來自祖國的心臟,京城……”
“雖然是初來乍到,但我懷有一顆願意幫助大家一起進步的心。”
“我希望大家能夠相信我,讓我們一起進步,一起向上……”
馮雪很自信,口才也不錯,這一通話不得不說頗有感染力。
也難怪她會參加班長競選。
輔導員率先領頭鼓掌,其他同學也都跟着鼓掌。
馮雪滿意地點點頭,帶着自信微笑,將“馮雪”兩個字寫在黑板上。
然後走下講臺。
紀元海站起來,走上講臺,在黑板上寫下“紀元海”三個字。
“大家好,我是紀元海,我要參加選班長。”
說完之後,紀元海放下粉筆,看向同學們。
周恆直接拍手鼓掌:“好!”
其他同學也都帶着笑容,跟着鼓掌。
紀元海什麼都沒有說,對着馮雪微微一笑,走下講臺。
馮雪看着身邊同學們毫不做假的歡呼、鼓掌和笑容,心中大感愕然。
這個紀元海,這麼得人心嗎?
隨後注意到,紀元海甚至沒有說“希望大家支持我”之類的話,而是理所當然地走下來,甚至還對自己露出“挑釁”的笑容。
馮雪頓時心裡面冒出火氣來。
好啊,我不在京城,來到河山省這個外地來上學,什麼人都能跟我亮相掰腕子啊?
我就不信了,我一個京城來的,還鬥不過伱這個鄉下土鱉!
“還有其他人想要參與競選班長嗎?”輔導員又問了一句。
衆位同學都沒有再站起來的。
最終確定,競選班長的是馮雪和紀元海。
全班投票結束,馮雪兩票,紀元海三十四票成爲政法系新生班的班長。
馮雪昂着頭,似乎渾然無事,而耳根子卻變得有點介於粉色和通紅之間。
顯然她也感覺有些丟臉。
一個班級,整整三十六個人,除了她自己之外,居然就只有一個人投了她的票。
這也太丟人了!
另一邊,周恆對紀元海忿忿不平:“還有人選她?誰會選她啊?”
“我看咱們班裡面,還是有人對你面和心不和!”
紀元海笑着說道:“是我投的。”
“總不能讓她一個人一票,孤零零的多難看。”
周恆恍然:“原來是你啊,那就沒事了。”
輔導員宣佈選舉結果,又委任了體育委員、衛生委員、學習委員,算是班委給湊齊了。
他本打算還想讓馮雪當學習委員,馮雪直接拒絕了。
這讓輔導員心裡面也有點些微不舒服。
這姑娘的脾氣怎麼這麼傲?當不了班長,其他的班委位置就看不上?
把班長、委員都安排好,課本、課程表都安排好,輔導員今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下課時間,馮雪來到紀元海的課桌前。
“你叫紀元海?”
“對,”紀元海說道,“馮雪同學,有何見教?”
“算不上見教,認識一下,交個朋友。”馮雪向着紀元海伸出潔白的手掌。
“京城,馮雪。” 紀元海笑了笑,跟她手掌輕輕握了一下:“外地,紀元海。”
馮雪疑惑地看着他:“啊?什麼叫外地?你的家鄉名字叫外地啊?”
“不是,京城以外,都是外地。”紀元海笑着說。
京城以外都是外地?
馮雪怔了一下,隨後笑了:“沒看出來,嘴皮子還挺逗!”
“不過,這話你還真沒說錯;京城之外,的確是外地。”
紀元海呵呵一笑:“認識過了,馮雪同學,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馮雪說道:“我會當班長的。”
“那你一定要努力。”紀元海說道。
“我會的!”馮雪微微一昂頭,轉身走了。
“這位同學,怎麼感覺像是一隻驕傲的大公雞啊?”舍友孫利民在一旁小聲說道。
周恆打量着馮雪背影,說道:“說不定,她還真有驕傲的資格……”
紀元海聽着他們討論,自己心中對馮雪的來歷也有所猜測。
未必京城來的就是幹部子女,馮雪的來歷其實可大可小。
反正至少也不是平民、尋常工人家庭。
這種事情,以後慢慢也就看出來了,並不急在一時。
舍友趙有田對照明天的課程,掀開了新書開始預習,受到他的提醒,舍友們也都想起來剛來報到那天的學習志氣,都開始低頭學習起來。
班級裡面其他同學也都陸續開始了自覺學習。
像是周恆、馮雪等人,進學校就帶着手錶,細皮嫩肉的,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是苦日子裡面掙扎出來的,好不容易苦學上了省大學,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現在都開始對着課本如飢似渴的學習。
紀元海見到他們這些同學,都跟餓狼似的對着書本,也是認真看起來課本。
結束一天課程後,紀元海和陸荷苓吃晚飯的時候,陸荷苓也是不約而同地提起了,自己一定要抓緊時間回宿舍好好預習,千萬不能成績太差拖了後腿。
紀元海叮囑她不要太累了,注意消息。
兩人分別後,紀元海回到宿舍,七個舍友有的默默看書,有些用筆在寫寫畫畫,試圖自己在上課之前勾勒出重點內容。
這樣的學習氛圍,也的確是讓紀元海心情不錯。
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年齡排序,也沒有什麼宿舍聚餐,宿舍聯誼之類,更沒有什麼學長來推銷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割新生韭菜……大家都在悶頭學習,紀元海也能樂得輕鬆,同樣好好學習。
這樣的同學們,紀元海放心結交,往後人情也的確是結結實實的人情。
如果是那種亂七八糟,沒有學習氛圍的環境,十成有八成都是各奔東西的名義舍友,酒肉朋友,極少數纔是相處出真正兄弟感情的。
然而,就算是真有兄弟感情,大學時候一起不學習瘋玩,將來兄弟的能力又會有多少?
共同進步,一起向前,同行者的幫助纔是最大的。
這叫做雁行。
志存高遠,一起往前飛,一起扇動翅膀,跟大雁一樣。
宿舍學習到熄燈時間。
第二天,紀元海起牀洗漱,看看書,和陸荷苓一起吃早飯,然後跟周恆、白誠志等舍友坐在一起,前往教室上課。
第一節課,便是政法系主課。
上課的是一位姓朱的戴眼鏡男老師,他笑容溫和,長相堂堂正正,很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同學們都認認真真聽着,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
朱老師一邊講着課本上的知識,一邊將知識和現實結合起來,用有形的現實,來印證無形的知識,頓時讓同學們都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感覺。
紀元海聽着,也是一邊做筆記,一邊心中感嘆。
省大學不愧是省大學,這就是全國前十的重點高校的實力……這位朱教授講課深入淺出,真的是太厲害了。
正記錄的入迷,忽然聽到一聲懊惱的喪氣聲音。
紀元海轉頭一看,趙有田正滿臉焦急懊惱,手裡面拿着一根纏繞了電線膠帶的鋼筆,嘗試着寫出字體來;但顯然,這鋼筆已經是遠遠超出了使用壽命。
趙有田額頭上正掛着黃豆大的汗珠子。
對於一個急於學習知識的人來說,錯過這麼好的老師,講的這麼好的課程,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簡直是一種犯罪。
意味着一步錯步步錯。
紀元海掏出自己備用鋼筆,吸滿了墨水,遞過去小聲說道:“哎,趙有田……”
趙有田感激地接過去:“謝謝你啊,班長。”
“兩位同學……”朱教授看到兩人在中間位置小聲說話,笑了一下,“有什麼問題沒聽懂,可以跟老師舉手提問;私下裡討論,還不到下課時間啊。”
紀元海點點頭:“是,我知道了,老師。”
朱教授笑了笑:“那好,我正好有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老師嗎?”
“老師您請問吧。”紀元海站起來,聽問題。
他看到了馮雪在前排,回過頭來笑了一下。
朱教授也並未難爲紀元海,問了一個並不太難的問題。
紀元海答出來後,朱教授便讓他坐下,繼續講課。
等到下課的時候,趙有田還給紀元海鋼筆,順便對紀元海道謝。
紀元海把鋼筆接過來,又放回他手中:“你現在手裡面沒有筆,下節課可怎麼辦?”
“先拿着用,等以後手上寬綽了再還給我。”
趙有田心頭一熱,鼻子微微發酸:“班長,我……我太謝謝你了!”
買一支新鋼筆,對他來說太過於奢侈了。
班長兼舍友的好意,令趙有田險些當場流淚。
來到大學之後,他的日子過得比農村時候要好得多,至少不吃發黴發苦的窩頭;但是跟同學們比起來,可就寒酸多了。
像他這樣頓頓饅頭加鹹菜開水的,整個班內也就只有四個。
紀元海看着他,也是心中一時間感慨——若是自己不努力掙扎一下,不賺夠了生活所用錢財,單靠小山屯紀家供養讀書上大學,又能比趙有田好到哪裡去呢?
而且,如果要指望家裡同意,從一開始也是不可能的。
幸好,紀元海沒有完全悶頭學習。
否則,現在趙有田的困境,就是他的困境;甚至他比趙有田還要困苦一點,因爲他還有妻子一起上大學。
“好好努力吧,我也是農村來的。”
“咱們農村的孩子,只有努力讀書,將來才能更好。”紀元海對趙有田說道。
趙有田有點疑惑,不太明白紀元海怎麼會自稱是農村來的。
他哪一點也不像是農村來的啊,除了他吃苦耐勞力氣大,的確不像是城裡人……
不管怎麼說,趙有田將這隻鋼筆和紀元海的話都記在了心裡。
班長,真是一個好人啊。
才上了兩天課,週末加國慶一天假期,共計三天時間到來。
周恆、孫利民、楊建國三個省城本地人選擇回家,白誠志、趙有田等四人都決心在圖書館內艱苦奮戰,好好學習。
就在他們以爲紀元海也會留下一起學習的時候,紀元海跟他們招呼一聲也走了。
紀元海找到陸荷苓,去了自家院子。
進屋子,顧不上看別的,收拾好牀鋪後,久別重逢的年輕男女擁抱在一起,盡情釋放了彼此的相思感情。
足足半天時間後,陸荷苓到底承受不住,依偎着跟紀元海說些悄悄話。
道不盡的嬌憨可愛,小鳥依人。
無意中看了一眼紀元海,陸荷苓不免略感心疼:“你還是這樣……要是劉姐也在就好了,你就不用這麼幸苦。”
紀元海說道:“劉姐在又能怎麼樣?我們倆可還從未有過。”
陸荷苓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紀元海。
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一時間滿是感動,元海竟是爲了我,真的從未……我還以爲他們……
“元海……我是真的很愛你啊,元海,我真的不反對……”
她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好投身紀元海懷中,說着心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