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雖然衛笙那年沒做什麼惡事,但也算將遠道而來的崔賢一個人圈在房間裡,晚上還特地從桌面偷撿了幾個餃子給他。
現在倒好,晚上崔賢在撤桌以後悄然撥了些飯菜,端着小碗踏進屋來。
衛笙正盤膝坐在窗下的茶臺旁,見狀蠕了蠕脣瓣,最終只得小聲喃喃地說,“我晚上吃過了。”
見她這副受氣包的模樣,崔賢也是一樂,低聲說,“出了那麼多汗,也該餓了。”
意思是你活動量挺大的,該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了。
衛笙滿面哀怨把他瞪着,這事怨誰?還不是怨他。
如果他今晚沒以有要緊的事約她過來,如果沒進門就惦記那兩箱消耗品,至於在崔永貞和李政文進門時候鬧出這洋相嗎。
她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禮貌客氣大方得體地道上一句好久不見,然後面色自若地觀賞着對方驚愕難當活見鬼的表情。
現在倒好,自己縮在房間陪他們吃過一餐飯了都。
衛笙彎身捂住臉,她覺得這輩子遇見崔賢是最大的幸事,同時也是最大的不幸,兩人命裡肯定有點什麼東西相剋,喝酒玩遊戲總坑對方也就罷了,親密一下還總得踩在點上。
他好笑地將碗放在茶几,蹲下身子拉開她的雙手,看着面前紅彤彤又滿是無奈的秀美小臉,忽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後腦揉了揉,眸中微苦道,“你們女人打架怎麼就喜歡扯頭髮?”
衛笙一愣,順勢在他後腦輕揉道,“還疼嗎?”
他抿脣點了點頭,神色幾分無辜,“是誰從小灌輸我,什麼只要是我什麼都行……”
啪!
衛笙羞惱之餘在他後腦輕拍了一下,“去!”
他眉眼微彎,再要說些什麼,門口忽然傳來門板敲擊聲,伴隨着崔永貞的聲音,“崔賢,媽進來了?”
衛笙猛地背脊挺直,望着對面大門,只見崔永貞擰動把手,卻是沒有將門推開。
原來是上鎖了。
面前崔賢好整以暇地蹲在地上,這慣犯做事滴水不漏,卻是比她鎮定多了,“我換套衣服,你在客廳等我。”
“怎麼總換衣服。”崔永貞嘀嘀咕咕地轉身走回了客廳。
“怎麼總換衣服!”衛笙也不禁在他鼻子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他含笑沒有躲避,“醜媳婦準備什麼時候見公婆?”
衛笙聞言沉吟,三年前她跟崔永貞的關係好壞摻半,能夠感覺出在京城接觸這段時日她對自己有了些明顯的改觀,只是客觀意義上的改觀,放在跟崔賢的相處上,崔永貞仍舊不願退步。
自然有那時年齡還小的緣故。
最後的接觸當屬她得知了自己是樓王計劃合夥人之一,那會兒衛笙用了一招先抑後揚,可惜只來得及抑,還沒得空揚就被抓走執行登陸計劃去了。
他笑道,“要不,約兩家一道吃個飯怎麼樣?”
衛笙正色搖頭,“你膽子真不小,不過據我多年經驗,敵我雙方態度不明,我還是建議逐一擊破。你見我父母,我見你父母,態度明瞭再約到一起,避免激化矛盾。”
“多年經驗。”他咀嚼着這幾個字眼。
“不要亂吃飛醋,是調節洪門內部矛盾的經驗。”衛笙正色強調。
崔賢肅然起敬,亦是正色提醒,“這是家庭矛盾,不能與敵我矛盾等同視之。”
衛笙並不贊同,“社會矛盾只有兩種,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你的政治課都白學了?”
他沉吟頷首,“敵我矛盾確實棘手,就聽你的。”說罷卻是將人攔腰抱起。
衛笙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麼?”
“據我多年經驗,攘外先安內。”他抱着人撲進綿軟大牀。
衛笙只覺老腰一痛,板着他的肩膀正色道,“崔大俠!人民內部沒有矛盾!”
不予理會。
“那、那就當人民內部矛盾對待?”衛笙退步。
不予理會。
“那就當家庭矛盾對待!”衛笙咬牙再次退步。
他百忙之中抽空迴應,“可是社會矛盾只有兩種。”
“你媽剛纔叫你呢!”
“她會理解我。”
“你這叫有了媳婦忘了娘!”
“噓!不要激化敵我矛盾。”
“嗯……啊!唔!厚牛昂!”
(臭流氓!)
——
“換衣服?”
再次聽聞兒子在屋內換衣服,李政文不禁挑起眉梢。
扔在茶几上的浴袍,地上的‘螺旋紋’,以及在父母到訪後縮在房間久不出門的崔賢。
他嘶着涼氣起身朝房門走去,又在走到一半時頓住腳步,指尖下意識地敲打着褲兜,裡面裝着還未拆封的小紙袋嘩啦輕響,他猛地回身望向妻子。
崔永貞正好整以暇地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鵬城天熱,不像我們北方,在這邊從早到晚的出汗,一天好洗好幾次澡,難怪總換衣服。”
李政文張了張嘴,最終選擇將話語咽在肚子裡,妻子只發現那浴袍,這是還沒有從蛛絲馬跡中窺見真相吶!
他轉身回步走到沙發落座。
十分鐘過去。
崔永貞擡頭看錶皺了皺眉,放下遙控器就要起身,那方李政文卻一把拉住她道,“你先不要打攪,孩子可能在忙正事。”
崔永貞卻側了側頭,忽然用遙控器將電視靜音,“老李,你聽沒聽見……好像有什麼聲音?”
李政文拿過遙控器將聲音打開,“剛纔我聽見崔賢在講電話,應該是在談正事,你先不要打攪。”
崔永貞不疑有他,點頭又搖頭,“真是兒大不由娘,有了正事都顧不上爹孃。”
李政文表情怪異地乾笑頷首,用遙控器將音量調大,嘆笑着往沙發上一靠,攬過妻子道,“這年紀大了,耳朵越來越不好使咯!”
崔永貞搖首微笑,這次過來只剛剛吃飯短暫接觸,她就直覺兒子發生了變化,不似過去幾年間渾身上下彷彿缺了生氣。單憑這點,崔永貞在憐憫衛笙早逝之餘,心裡也是怨她的,怨她帶走了自己兒子的生氣。
好在這些年也算挺過來了。她想,那個時候兒子年紀太輕,付出感情又遭遇打擊,不過只要挺過來,隨着時間流逝心性成熟,總會漸漸忘卻、好轉起來的。
就今次接觸看來,結果總算令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