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衛解放自己破功，衛祖蔭還是樂意見到的。
至於臉面，誰家沒有兩個窮親戚呢。
深知其身份本該是衛家正統，此刻卻不能承認。衛祖蔭看到這幕，心裡倒是多了幾分得瑟，更佩服起母親的功力來。
徐梅則是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她自然沒有跟着喝酒，作爲東道主夫人要是都下場陪着喝酒，這胡局長得是有多大的臉面，這樣的場合自然是男人們推杯換盞就好了。
衛解放顯然也看出了對方的輕視，對此他卻並不怎麼在意，起碼面上並未表露出些許地在意。
自己正處落魄，要錢沒錢要身份沒有身份，父親所交集的人本就與他不在一個水平面上，難免受人白眼，何況對方還不至於給自己白眼看，不過是不去重視罷了。
這種時候最是能體會人情冷暖，衛解放無奈一笑，轉頭看了看妻兒，好在楊立春對此並不敏感，女兒似乎也只是低頭吃飯，沒有聽大人說話。
他再次露出笑容，“既然說到這了，我就直說了吧，本來還想跟、跟叔單獨談的。現在塑料市場價格暴跌近四成，我的貨款都被壓着沒有回來，先前跟銀行借貸的錢一時間也還不上，不過相信市場很快就會回暖，而且我有積貨，就是缺了筆暫時週轉的資金，我想先跟叔借筆錢週轉一下，過段時間價格回暖，我把貨出了再還上。”
衛笙聞言也擡起頭看向衛國慶的臉色，看見這位老爺子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她扯了扯脣角，看來又到了見證人情冷暖的時刻。
徐梅聞言皺眉一笑，“解放，胡局長還在這呢，這些事回頭再聊。”
衛解放淡淡一笑，“不過是遇到點難處，難道這事也怕人知道？”他這話明顯是在嘲諷徐梅先前讓他隱瞞衛家長子身份這事。
徐梅自然聽出了他的話外音，當即扯了扯嘴角，最終沒有說話。
胡局長不明就裡，擺了擺手，“都不是外人，不過塑料跌價這事我也有耳聞哪，聽到了一些風聲，這價格恐怕是不好回暖了，還有再跌的趨勢。你要是搞這行當可得加點小心，自己控制好風險，別把錢都投進裡面。”
衛解放聞言微愣，作爲市工商局長對一些行情出現大的動盪有所耳聞是正常，而且他得到的消息似乎也更有權威性些，難道價格真的回暖無望了？
衛國慶聞言也蹙了蹙眉，頗爲威嚴地斥責道，“早就跟你說不要瞎去搞那些沒把握的事，就是不聽！現在遇到麻煩知道找我了？”
桌面兒上，衆人都靜了靜。胡局長跟看樂和似的坐在一旁笑不作聲。
衛國慶就擺了擺手，“這事你別跟我說，我在國營單位正經上班，拿不出這麼多錢給你補窟窿，要我說這廠子能開就開，不能開趁着沒賠錢趕緊想別的出路。”說完話，便朝胡局長舉了舉杯。
那態度，似乎就像是在當着同級別領導的面兒訓斥下屬，絲毫不用顧慮任何顏面問題。
衛笙可記得，這位在正經國營單位上班的老爺子後來即便退休多年，仍舊輕鬆將衛祖蔭的兒子送去國外讀書，年費幾十萬元的貴族學校。
衛祖蔭也見縫插針地揶揄道，“大哥，我爸媽都早說你不適合自己做生意了，這不！話就應驗了，纔沒倆月你就給自己搞到這境地？真不是我說你，趁早把那加工廢品的買賣處理了，你要真不想再當老師，我廠子裡現在正缺人手，給你安排個位置夠你養家餬口的。”
衛解放一直面帶微笑地聽完這番話，也不動怒，也不委屈，末了只是點了點頭，“看來我今天真是來錯了，那行，叔叔阿姨，胡局長你們先吃着，我手頭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他話音沒落，衛笙已經起身拎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臉上帶着意味深長地笑容，“那衛董事長、衛夫人、衛小廠長您們吃好喝好。咱回見。”
這話諷刺意味頗深，尤其後面那句回見，趁着那張小臉上輕蔑諷刺地笑容顯得格外刺眼。
楊立春也早就受不了這場面了，聞言趕忙拎起衣服隨着衛解放要走。
但作爲媳婦又不能真的默不作聲擡屁股走人，所以楊立春有些尷尬地道，“那您們先吃着，我跟解放就先走了。”
但這話聽在桌旁衆人耳裡，就多少有些跟衛解放同氣連枝的意思。
看着一家三口當真出了家門，衛國慶就沉下臉來，面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了。
衛祖蔭就冷哼一聲，“上行下效，教不出好樣的孩子來！前些天我到一中參加校慶，就見這孩子在臺上打了高市長的兒子，瞅瞅這孩子什麼德行！我都斷定她以後沒什麼出息！”
胡局長聽得大爲驚訝，打了高市長的兒子？
衛國慶擺了擺手，沉聲道，“吃飯。胡局長，讓您見笑了。”
此刻，衛解放帶着妻女出了樓道，迎面撲來的鵝毛大雪嗆得他打了個噴嚏。
“呸！”衛解放沉着臉，首次不顧形象地朝着地面狠狠吐了口吐沫，心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惡氣才得空發泄出來。
從徐梅讓他隱瞞自己是衛家長子那會，衛解放就感到深深的憋屈，直到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他甚至都已是怒極反笑。
這就是爲什麼早年回家受了兩回氣就不再回來過年的原因，因爲每次踏進這個家門總會叫人熱着進來，寒着出去。
但是，沒有過任何一次，他心底生出過那樣強烈的、渴望成功的谷欠望。
他想要證明自己！
……
L省在朝南市牽頭舉辦的通訊峰會，地點定在朝南萬城大廈五樓大廳。
萬城大廈是萬城集團總部，坐落於L省朝南市商業中心的繁華地帶，去年完成封頂，是朝南市最高的地標性建築，目前共有十層。
這棟大廈的負一層是個大超市，上面三層則是商場，再上面七層則都是寫字樓。
不過此時的商場還不似後世那般全部都是品牌專賣等，基本都是些私人承租的檔口，但作爲朝南市最具標誌性的商場，並且駐紮當下流行的阿迪、耐克、李寧等運動品牌，依舊深受百姓信賴。
此刻，衛解放、楊立春與衛笙一家三口就站在這座商場門前，擡頭就可以看見“熱烈慶祝L省第一屆通訊技術峰會在朝南舉行”的橫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