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和煦的陽光沐浴着大地。
清風吹進了虎臺縣第四中學。
開學日,衛笙戴着墨鏡,肩上揹着從表姐楊迪那淘汰下來的米黃色書包,將自行車扛出了樓道。
身後,楊曉東也將他那輛無級變速的自行車推了出來,瀟灑跨坐在上面。
他看着衛笙戴着的墨鏡譏諷一笑,“房子賣了家裡有錢了是吧?那還住我家來幹什麼。哦對了,賣房子那兩個錢兒估計都不夠你爸出去賠的,做生意?他要有那腦子還能在四中當十幾年小老師?”
衛笙也跨坐上車,“這話你媽教的吧?”
楊曉東冷哼一聲,“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還用我媽教?”
“到你們家住,是你媽親自打電話請我們來的。有抱怨找你媽說去,別跟我這嘰歪。”衛笙懶得搭理他,騎着車朝學校方向駛去。
就聽見楊曉東在後面罵道,“給你臉了是吧?我告訴你,你爸做生意也得賠的精光!你就等着要飯去吧!”
“要飯也要不到你家來。”
因爲楊曉東上的是高中,所以倆人在岔路口分道揚鑣了。
……
在校外鎖好自行車,路過學校門衛時,衛笙再一次見到了那名將身上西服襯衫熨燙得一絲褶皺也無的老頭兒,他的頭髮依舊打了油汪汪的髮蠟,全部梳在腦後就連一根跳出來的髮絲都找不到。
顯然,這位在放假前被衛笙險些氣出心肌梗的老人也認出了衛笙,一張不能如衣服般燙平所以佈滿褶皺的老臉沉的跟什麼似的。
衛笙朝着他咧嘴一樂,露出兩顆小虎牙來,老頭頓時狠狠瞪了她一眼,喉嚨間發出一道悶悶的輕哼聲。
她就跟着笑出聲來,哼着小曲踏入了這所記憶中的校園。
其實在放假的這些天衛笙是很期待開學的,雖然回到1998的當天就是在學校裡昏倒又醒來,但對於她來說那就像一場夢似的。因爲當時的情況太過複雜,心情是也是比較複雜。
而此刻,衛笙就好像拋開了一切擔憂,時隔十幾年再次邁入這所校園的心情是有些緬懷外加激動的。
嗅着初秋涼爽的空氣,看着周遭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就好像一羣羣成年人經歷磨難、經歷時光荏苒、又被按了倒退鍵,重新背上書包踏入校園般。
這種感覺是令人難以表達的。
“衛笙!”李琦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衛笙停住腳步等了她一會。
“你今天沒等王妍呢?”李琦奇怪地看着衛笙。
衛笙愣了一會,突然想起在虎臺縣上初中時,自己按照約定每天都會在學校門前等王妍一塊進校的。
不過跟王妍有這約定的可不只是自己,還有大雙小雙和另外兩個女生。
而衛笙除了王妍外,跟其他幾人都關係平平,所以就造成了很奇怪的局面,幾個女生都在學校門口等待,又基本沒有交流,直到她們的領導人物王妍揹着書包緩步踏來,幾人纔像找到主心骨似的。
“對啦,那個老王果然一直打聽你呢,趙磊和李林都被煩死了,說今天晚上的比賽劉少想請你過去。”李琦抿着嘴笑,眼角都帶着些驕傲。大名鼎鼎的劉少都求着她朋友,這心情以前可從來沒體會過。
“今晚的比賽?”
“你忘啦?那天尼桑隊不是跟劉少他們約了後天晚上八點麼,就是今天。”李琦無奈地挽起衛笙胳膊,“你別告訴我你忘了?”
衛笙還真沒把它當個事記在腦子裡。
“怎麼辦?去不去?”李琦使用胳膊肘推了推衛笙,眼睛裡寫滿了興奮。
衛笙則是想也不想地搖頭,“當然不去。”她想在虎台山賺點錢不假,但也得等他們這事過去,否則小小年紀攙和到這些破事當中,她可連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身爲曾經基諾車隊的首席執行官,衛笙太清楚這裡面的道道和黑暗,沒那麼多明面兒上的規則被人遵守,雖然這只是個小小的虎臺縣,但她相信事情這幫亡命徒的本性都是一樣的。
她可不願平白去得罪誰,亦或是影向誰的利益。
“啊?”李琦本以爲衛笙不會拒絕,畢竟第一次上山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踏進教室,衛笙明顯感覺到原本人聲鼎沸的教室內忽然靜了靜,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然後幾個女生忍不住撲哧樂了出來,笑聲如傳染病般在整個班級擴散開來。
正式迴歸校園的第一天,迎接衛笙的不是可愛孩子們朝氣蓬勃的面孔,也不是繁重的課堂學習,而是如潮水般的嘲諷與譏笑。
原因?自然是放假前一天衛笙在操場耍了流氓鬧的笑話。
她收起面上早已準備好的笑臉,淡着個臉走進了教室,一雙眼睛仔細搜尋記憶中的同桌,然後走到他身邊坐下。
窗外的大白楊樹、被擦得錚亮的鋁合金窗戶、上白下綠的教室牆壁、老式的木質書桌以、教室後方的黑板報、打掃衛生的同學。
衛笙環視四周,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紅白相間的運動校服,脣角就染上一抹淡淡地笑容。
就在這時,王妍帶着四名女生從教室正門大步而入,而後徑直走向衛笙的座位前站定。
“衛笙,以後咱倆誰也不認識誰了,我王妍沒你這朋友!”說完冷哼一聲朝座位走去。她這個假期都想好了,衛笙出去玩不是跟她裝麼?好,開學就別找她。
她本以爲開學時衛笙還會一如既往地在門口等她,到時再給她些顏色看看,可沒有想到衛笙竟然一反常態的自己先走了。
這可氣壞了王妍,她衛笙以爲自己是誰?憑什麼這麼對她?初一到初二要不是自己帶着她玩,她能有什麼朋友?
衛笙沒時間理她,朝同桌要了課程表後拿出第一節課的數學書。
“你做什麼呢?”同桌突然一臉認真發話了。
衛笙轉頭看了看他,現在她還記不得同桌叫什麼名字,這個男孩在她的初中生涯裡好像很少說話,比自己更近乎於透明。
此刻能夠認出他這張平凡到沒有特點的臉,衛笙已經覺得自己記性夠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