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錢闖做夢也沒想到,這通電話打完,招來的不是自家兄弟,而是一羣穿着黑色皮襖的漢子衝進門來。
原本並沒有被傷筋動骨,甚至只要無視掉櫥窗大門依舊可以正常營業的髮廊,這會纔算是徹底被砸了個面目全非。
……
衛解放在半小時內就匆匆趕回了髮廊,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原本正在巡視工廠的劉建仁。
見到妻子頭髮散亂正坐在小炕上低泣,衛解放趕忙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丁慧紅還算鎮靜地將事情經過講了個大概,卻叫衛解放怒髮衝冠,拎起門口的鐵鍬就要到馬路對面找錢闖算賬。
自家連番容忍,最後容忍出個賊也就算了,現在竟然一點情分不顧,要對自己妻子動手?
楊立春趕忙啜泣上前拉住了衛解放,“他們倆人呢!你一個人過去不是找吃虧嗎!!”
劉建仁頓時梗着脖子笑道,“嫂子你怎麼不拿我當回事呢?我一個揍他們倆你信不信?”
因爲劉建仁跟着衛解放進門後一直站在門口,楊立春也沒去注意他,此刻聽他說話才趕忙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劉總,這事真是讓你見笑了。”
劉建仁就擺了擺手,“誰這一輩子沒遇見過兩條狗?衛、衛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險些將衛笙二字脫口而出,劉建仁說完就朝着衛笙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衛笙此刻哪有功夫搭理他,就只負手站在門口,眼睛盯着對面的創意美髮。
因爲就在劉建仁和衛解放前腳進門,那邊就已經衝進去幾個彪形大漢,打砸的聲響已然不小。
劉建仁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頓時驚疑一聲,同時也吸引了屋內其他人紛紛望來。
立春髮廊屋內幾人均是打開了大門,走到門口觀望,隔壁麻將社的老闆娘張嬸此時也出來看熱鬧,見到楊立春兩口子就巴結討好似的笑道,“是你們找人乾的吧?打的好!我看他們也不是個物,之前總往你家髮廊跑,我還以爲你們關係多好勒?回身人家就在對你們對面開一家,什麼東西!”
楊立春發愣看向衛解放,“怎麼回事?”
衛解放也發懵地搖了搖頭,“不是我乾的。”
張嬸聞言一怔,扒着兩家中間的欄杆問,“不是你家找的人?”說完也乾笑兩聲,沒了剛纔的討好,“嗨!那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唄,壞事做多了有報應。”
這時,創意美髮裡的幾名大漢已經出來,坐上來時停在門口的麪包車就離開了。
再過了一會,錢闖、張玉華和孫浩磊三人就哆哆嗦嗦地從髮廊裡走出來,頂着悽苦地冷風,在四周店家好奇又興味的目光中,徑直穿過了馬路,直奔立春髮廊。
衛解放一怔,回到屋子裡就取來鐵鍬,劉建仁也擦掌磨拳尋思對方是來找不痛快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是來尋仇之際,錢闖夫妻與孫浩磊,就迎着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撲通一聲跪在了立春髮廊的門前!
孫浩磊將頭低得快要貼在胸口,羞得沒法擡頭。
錢闖亦是怯怯地哆嗦着嘴脣,用那雙青紫的眼眶帶着說不出的恐懼,直勾勾地盯着衛解放。
剛纔進來找麻煩那幾個人吩咐過,叫他們在立春髮廊門前跪上一天,說什麼都不許起來,而其中兩個人錢闖認出來了,當初已故的瘦猴劉志家人被黑社會威脅‘整個朝南市是會也管不了’那晚,他也在場,而今天這其中的兩個人分明就是那晚來過的人,他記不得是第一批人馬還是第二批人馬的,但顯然,都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
……
那天,錢闖就在衛解放家門前跪了整整半天,任憑衛解放夫婦如何趕罵都攆不走,也不迴應。
直到張玉華昏厥,錢闖幾人才狼狽離開。
楊立春心底憋着的氣雖然因此徹底消了,不過當天因爲門口跪着幾個人,也導致沒人敢過來理髮,不怎麼樂觀的營業額也令她樂不出來。
玻璃確實是許一砸的,他也爲此付出了代價,丁慧紅因此差點辭職離開發廊,卻被楊立春再三挽留住了。
當天晚上,衛笙接到袁春波的電話,後者在電話裡樂呵呵地問她,“派出所那邊都打過招呼了,事情辦的還算漂亮吧?”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喜力花園酒店正式掛牌成爲五星級酒店。
這天晚上已經接近深夜,邵成東與葛沅水才從酒店內雙雙踏出,面上都顯得十分愉悅,最終雙方握了握手,前者便開車離開了。
隨後,葛沅水上了一輛黑色奧迪轎車,而那輛車的後座上原本還有一人,因爲天色漆黑相貌看不真切。
但在葛沅水打開車門時,藉着車內亮起的燈光,隱約可以見到李顯宗那張顴骨高聳的面容。
“葛書記。”見到葛沅水上車,李顯宗面上露出笑容。
葛沅水亦是貓身鑽進車中,端坐在李顯宗身旁,“邵成東希望我通過市內工廠管理草案,把唐明山要走的那塊地給他扳回去。”
李顯宗眯眼一笑,頷首點了點頭,“正好,葛書記能拉攏到萬城集團,在朝南市也不至於被唐明山逼得沒法立足。這事就交給我去辦,您就準備年後開場大會,到時把草案的事提出來敲定,咱們將死唐明山這一局。”
“不要做的太過了。”葛沅水輕飄飄的聲音,隨着奧迪轎車緩緩駛離,亦是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年三十夜,趙大叔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開始,黑土大叔和白雲大媽的開場白就引得全國觀衆笑聲不斷,衛家三口也是如此。
或許對於所有人來說,這個即將在春節後家喻戶曉,甚至其經典臺詞將會在1999年成爲許多人口頭禪的小品還是陌生的、新穎的,而於衛笙來說卻有種難言的懷念與感動,心底也不禁生出一絲惆悵。
這一天,他們沒接受衛國慶的邀請,而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在家擺了一桌‘盛宴’,然後一同觀看春節聯歡晚會,因爲公司放假,劉建仁和宋曉都各自離開了朝南市,只待年後假期結束迴歸。
即將跨年之際,伴隨着窗外禮花鞭炮的轟鳴,衛笙的手機鈴聲滴滴嗒嗒地響起,她從茶几上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未讀短信,陌生的號碼,藍色液晶屏上只有四個字:我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