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衛國慶彎腰端起茶杯，輕咳一聲，緩緩道，“我現在是退休了，不過在集團到底做了一輩子的老總，別的地方不敢說，朝南的人脈還是有一些地。”
那方繆原晉也是微微一笑，連連頷首說，“對對對，我這不也是爲了孩子結婚體面跟着操心嘛！”
徐豔瞥他一眼，有意緩和般打趣道，“走到哪都是操心的命。”
滿堂笑聲，卻是各有思量。
衛祖蔭也是打圓場，笑道，“這事怪我怪我，要是早跟我姨夫說，姨夫也就把車隊的事給我辦了嘛！主要這兩天籌備太忙了，腳打後腦勺的根本沒閒下來，也沒來得急好好招待我姨和我姨夫。”
誰知繆原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突然問道，“姐夫，你早些年在朝南的關係都還在吧？孩子結婚怎麼說也要請到一些體面人物，再叫兩位領導上臺致辭嘛。”
這話卻是戳到了衛國慶的痛處，俗話說人走茶涼，早年國企改制以前，他所在的集團那是朝南市的巨頭，巴結逢迎他的大有人在，就是朝南商業年會，他到了場中都是人人巴結的對象，要是放在那時，孩子結婚哪裡需要他去開口，百來桌頃刻坐滿也是不在話下。
可惜兒子不爭氣，偏選在他沒落後才結婚。
現在真是物是人非。
要放在他剛退休那會兒，衛國慶心裡也是有把握地，那些人衝着自己的人脈也得過來擡舉擡舉，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哪裡還有什麼人脈，當年求着他的人放到現在，又哪裡會將他放在眼裡。
若不是兒子結婚，衛國慶還能自欺欺人，平日裡對那些樓下遛彎打拳扇撲克的老頭滿嘴的瞧不上，可真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經過這段時間的四處碰壁，他也是心有慼慼。
每每打給以前相識的某某老總，某某董事長，再或是某某局長，得到的結果要麼就是秘書回絕，要麼就是人在外地，要麼就是工作原因調派外省一時半刻回不來，直叫他感嘆人情冷暖，這個時候算是見了分曉。
反倒是以前不被他看好的大兒子衛解放，這段時間帶着媳婦一直幫襯，從婚禮彩排到婚車化妝，樣樣不落地跟着張羅、與女方家裡對接……
再聽這繆原晉處處對他落井下石，衛國慶的心裡也是有火。
他淡哼道，“幾個以前交好的老局長和我單位的老總都是要過來的，我合計小輩結婚圖個熱鬧，這些人來了反倒叫孩子們拘謹，而且既然退休了就打算過得清閒一些，沒想欠這些來往，免得以後麻煩，你們家筱雨當初結婚叫你沒少驚動關係吧，來了什麼市級幹部省級幹部啊？”
旁人臉色都是一陣地尷尬，任誰都聽出來老爺子這是動脾氣了。
繆原晉也沒想到他這麼禁不住話，當衆就跟自己撂了臉子，心說你早年風光那會兒跟我擺譜，現在還當自己能呼風喚雨呢？
他也是笑着嗆聲，“省級市級倒說不上，不過我們家筱雨結婚那會兒，市裡確實來了幾位領導，本來打算請市委的張副書記登臺致辭，不過當天張書記確實是來不了。”
他又說道，“好在還是請到幾位領導，像市委辦公室的主任啊、經貿委的二把啊，房產局和工商局的局長我們都是老關係了，爲我們筱雨上臺致的辭。當然了，這些關係放到姐夫眼裡肯定是不值一提，但來吃席的哪個聽到這層關係到位，不得高看一眼？要我說，人家既然主動要來，你也不要推諉嘛，兒女結婚是大事，門面上的人場，要是沒人來捧，說出去也是不好看的嘛！”
繆筱雨是繆筱筱的姐姐，如今已經成家了，她和丈夫此刻就站在一邊，聽到這話也是笑着接了一句，“不過張書記當天是打了電話道賀的。”
繆原晉笑說，“這孩子不說我都差一點忘記了，對，張書記雖然沒到也是打了電話的，哦，那是我們市委的三把副書記，我也是通過關係跟他辦過幾次事情，也不是多親熟，不過他欠着我的來往，幾分面子還是要賣我的。”
來往指的也就是一些人情往來，如婚喪嫁娶的包的錢等，此時就連衛笙都心覺徐梅這妹夫說話有些過了，再如何都是喜事將臨，說這些話一個是沒什麼意思，再一個也叫人平添晦氣。
這父女倆一唱一和罷了，房間裡就再沒人說話，衛笙從後面能看到徐豔悄悄在下面推了繆原晉一把，而徐梅和衛國慶的臉色也是強撐笑顏，後者正僵笑着喝茶，根本不再接話。
衛解放也是端着茶杯，低頭吹了吹杯裡的茶葉沫子，彷彿是在沉吟，而後忽然轉頭朝衛國慶道了句，“爸，我看姨夫說的有道理，畢竟祖蔭結一次婚，門面上不好看您臉上也掛不住彩，清楚的知道您現在清心寡慾，不清楚的還以爲咱們家凋落掉了，要不，就請唐書記過來，看他時間安排，如果實在沒有時間，上臺爲新人致個辭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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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衛國慶顯然沒想到衛解放會來這麼一手，先是愣了一下，反應了片刻才道，“唐書記？唐明山？”
說完又有些犯嘀咕，那是朝南市的一把手，自己跟他什麼時候有過來往，當年衛解放在重生國際做高管的時候，因爲重生國際正得唐書記重視，他倒是起過心思託衛解放走這層關係，不過沒有成功。
現在衛解放都辭職好些年了，說請唐明山這不是說大話嘛。
繆原晉等人也是臉色微滯，他問道，“朝南的一把書記？”雖然心說衛家人是不是在說大話，人家一把是你說請就能請動的？就是關係到位，結婚派個秘書來送份禮，哪怕是走一趟都算給了你天大的面子。
但見衛解放笑容平靜得很，接觸時間雖短，卻也知道他也不像是那種張口閉口滿嘴關係胡亂吹噓的性子。
衛國慶則活動了一下僵硬地面容，狀似沉吟片刻，繼而老臉上平和一笑，“唐書記日理萬機的，不好麻煩他，我看就算了吧。”
那方繆原晉聽了，臉上露出道漫不經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