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衆人都豎起耳朵。
陳越似有些猶豫,可到底也不能不說,垂下頭道:“乃是劉衡指使的。”
“渾說!”皇帝一聲暴喝:“再去拷問!”
他這大怒未免來得莫名其妙,可衆人細想了一下,才發現劉衡是誰。
這劉衡是在長春宮,胡貴妃跟前當差的管事太監。
他被扯出來了,胡貴妃還遠嗎?所以皇帝下意識的就否決了。
他不信胡貴妃會做出這等事,雖說他還在生胡貴妃的氣,一直不見她,可刺殺太子,他不能把這事兒與胡貴妃聯繫在一起。
然而,皇太后是信的。
要說太子死了,哪個會得利,自然就是胡貴妃,他那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必定就是太子了!
皇太后道:“陳指揮使跟餘統領辛苦查出來的,怎麼皇上還要他們去查?”她看向那二人,“再接着去問問,這劉衡又是誰指使的,他一個管事公公總不會想不開要尋死罷?”
皇帝壓住怒氣道:“便是一個公公纔不對,好端端的要刺殺太子?我看那行刺之人定是胡亂招供的!”
皇太后道:“是不是胡亂招供,問問證據不就是了。”
“他現在紅口白牙的,還不是想說什麼說什麼?”
皇太后冷笑,問皇帝:“那皇上打算如何?是就放着不管了?太子被刺,那是含糊不了的大事,若是姑息養奸,不最根問底,叫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上?咱們這宮裡,豈不是人人自危?”
皇帝啞口無言。
他臉上青筋直跳,忽地看了一眼懷王,問陳越:“那行刺之人爲何非得今日刺殺太子?”
這句話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陳越道:“下臣也拷問了,是因今日懷王來京,原本犯人是想嫁禍於懷王,說他指使的。”
屋裡一時靜默。
懷王卻自嘲而笑:“看來本王原是做幕後主兇來了。”
皇帝問:“那是如何排除的?”
這話問的皇太后臉色一沉。
爲救胡貴妃,他這兒子竟然要自己的弟弟來背黑鍋!
陳越回道:“因還問了其他宮人,錦衣衛,黃門,有人聲稱犯人常與劉衡見面,還曾收受過劉衡的銀錢,至於誣陷懷王一事,犯人只說是懷王口頭指使,後來才老實交代出劉衡。”
皇帝沒有得逞,陳越這番話還把懷王完全摘去了嫌疑。
皇太后忍無可忍,對陳越,餘石道:“你們再去查,這劉衡定然非一人,他一個公公要刺殺太子做什麼?”
三皇子此刻的臉已然一片慘白,可他一句話不敢插口。
四皇子雖然年紀還小,卻聰慧無比,也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他嚇得握住三皇子的手,渾身都在發顫。
皇帝沒有法子,只得先讓他們去查了。
因劉衡被抓,胡貴妃聞訊而來,跪在門外求見。
冰天雪地的,一會兒功夫,她的臉就被凍的發紫。
皇太后看着她冷笑,這回胡貴妃不用自己出手,定也是沒有活路的,看她這兒子這回能怎麼辦?
三皇子,四皇子見母親跪下,也都跪下來。
皇帝讓胡貴妃進來。
胡貴妃哭道;“皇上,劉公公是老實本分的人,他絕不會派人去刺殺殿下,他最大的嗜好也就是喝喝酒,那錦衣衛是在誣陷他。要說他們有過來往,也只是因有回劉公公喝醉酒,摔倒了,那錦衣衛扶他起來,送他回的屋,劉公公覺得他人不錯,才……”她膝行而上,“非妾身看重身邊內侍,要護短,只劉公公委實不是這等人,妾身是希望別出冤案。”
她這一番話情真意切,皇帝的眉頭越發緊皺。
皇太后冷笑道:“那爲何只誣陷他,不誣陷別人呢?“
胡貴妃咬了咬嘴脣道:“妾身也不知,妾身只知道,宮裡要妾身命的人並不少!”
皇帝順梯子就下:“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皇太后氣結。
皇帝看一眼三皇子,四皇子,這事事關胡貴妃生死,他決不能退讓,反正太子好好的,何必要人抵命?
再說,他了解胡貴妃,她不是這種女人,即便有時候耍耍性子,或者爲了兒子,會爭上一爭。
可是,她不會殺人的,尤其是殺他的兒子!
然而,現在劉衡被抓了,他因寵愛胡貴妃,胡貴妃被很多人嫉恨,誰知道劉衡會不會被人收買?
皇帝沉思一番,把目光轉向了太子。
他問出了一句叫人十分意外的話。
“佑樘,你如何看?”
這話充滿了危險,也讓太子陷入兩難之地。
整件事來得快如疾風,懷王來京,他被刺,皇太后與皇帝對峙,犯人招供,劉衡被抓,胡貴妃求情,而在這一刻,皇帝又把選擇權交給了他。
太子覺得自己是在一片迷霧中行走,只是,每走一步,前方慢慢的,也就越清楚。
他說出了答案:“兒臣覺得應與胡貴妃無關,劉公公可能也是被人誣陷的。”
除了皇帝,胡貴妃以及三皇子,四皇子以外,衆人皆露出失望之色。
要知道胡貴妃與太子,簡直是水火不容的敵對狀態,現在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把胡貴妃打倒,他卻沒有。
而且就旁人看太子這臉色,太子定是屈服在了皇帝的威勢之下,其實他心裡不是如此認爲的。
皇帝卻很滿意,笑着道:“你果然明事理。”
皇太后氣得不輕,拂袖走了。
皇后深深看一眼太子,也離開了此地。
懷王暗道,這侄兒看着年少有爲,原也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膽小鬼,與他這哥哥一樣,做不成大事。
只可惜了這一出好戲!
他伸出手拍拍太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胡貴妃對太子的反應是有驚訝又得意,驚訝是太子竟然沒有落井下石,得意是太子終究是太子,不是皇帝。
可見她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
三皇子跟四皇子都投來感激的眼神。
衆人陸續走了,只剩下太子妃一個人。
太子妃已經氣得把手掌都掐出了血,她沒有想到太子臨時退縮,沒有料到太子會那麼害怕皇帝,明明只差那麼一下,就可以把胡貴妃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
“殿下,剛纔你爲何……”太子妃忍不住要質問。
太子淡淡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他累了。
那句話非他所願,可不得不說。
不管是爲將來,爲他,爲皇太后,他都必須說出來。
太子妃咬牙:“妾身只是不明白。”
太子沒有回答她。
太子妃雖然滿心不甘,卻也不敢多說,只得走了。
太子坐在牀頭。
嚴正跟黃益三等四個黃門,大氣都不敢出。
屋裡靜得連天上的落雪都好似能聽見。
然而,太子的心是灼熱的,就像被烈火烤了一般,他今日當着衆人委曲求全,說了那句叫人看不起的話,也許永不會被人理解,也傷了皇太后的心。
可是,他卻不能叫奸人得逞。
只因在他看來,假如那一支箭要了他的命,得利的絕不是胡貴妃,而是另外一個人。
到時候他死了,胡貴妃一定會被問罪,皇上與皇太后徹底鬧翻,皇上說不定會因胡貴妃之死大病不起,兩個皇子年紀還小,誰來監國?
那是一箭三雕之策!
太子忽地的站了起來。
他往夜色裡走去。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扶玉殿。
只見扶玉殿裡燈火通明,太子站了一會兒,默默出神。
嚴正跟黃益三隻敢遠遠跟着,連傘都不敢上來打。
這會兒馮憐容正在燈下翻看花樣,雖說尚服局會給肚裡孩兒做衣裳,可是她還是想親手做兩件,想她自個兒小時候,渾身上下哪樣不是母親縫製的。
母親說起來時,滿臉的驕傲。
到時候孩兒大了,再把那些小衣服拿出來給她看,說道:“那,這是爲娘給你做的,瞧瞧,都穿不上了,你這孩子長得真快!”
她也想這樣。
她翻到一個五蝠圖案,問鍾嬤嬤:“這個不錯呢,還辟邪的,如今也不知孩兒是男是女,用這個,都能穿。”
鍾嬤嬤就嘆口氣,她一直擔心的是將來馮憐容生下孩子會被太子妃抱走,只是她死都不會說,這會兒馮憐容還要做衣服,她心想,會不會做了都白做呢?
她看馮憐容的眼神就有些同情。
馮憐容奇怪:“嬤嬤怎麼了,覺得會累着我?”
“可不是會累着麼,主子何必要做這個,以後孩兒的衣服穿都穿不完呢。”鍾嬤嬤移開眼神,把花樣書一合,“主子這會兒好好休息就得了,別的什麼都不要管。”
馮憐容撅嘴,又打開花樣書:“那不行,我就得做,哪怕是一套,總要做的。”
兩人正說着,銀桂在門外驚訝的道:“主子,殿下來了。”
她聲音都都點兒抖,因爲知道太子受傷了,怎麼也想不到會這個時候來的。
馮憐容騰地就站起來。
她速度太快,把鍾嬤嬤又嚇一跳。
太子已經走到門口了,一眼就看到她的大肚子,忙道:“你坐着罷,別過來。”
馮憐容見到他俊美的臉孔,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
太子幾步就到她面前。
他身上好多雪花,白白的,乍一眼看去,就跟皮毛似的,馮憐容認出來,忙踮起腳,用手給他拍雪:“殿下怎麼傘都沒打呢,這樣不會着涼?你的傷……”
太子凝視着她的臉,笑了笑道:“怕你擔心,這不是來給你看看的。”
馮憐容聽到這話,眼淚嘩啦一下就掉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太子的名字趙佑樘,確實來自於歷史上某個皇帝的名,不過初衷很簡單,我只是覺得好聽,還有,這皇帝是唯一一夫一妻到底的帝王,就用了。
在這裡強調,咱們太子是個丰神如玉,俊美絕倫的美!男!子!所以請大家答應我,不要去百度這皇帝的臉,好嗎?以免像評論裡的童鞋聯想到那張臉就很尷尬>“
因爲我實在沒想好要不要改掉這名字啊……
還有一更晚上七八點左右,謝謝以下童鞋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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