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成爲了西昭的神醫,薛南簫還是忘不了小時候背不出來藥材然後被孃親打手心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還小,以爲娘不愛他。
後來稍微懂事一點,才知道這個樑家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他以爲和藹可親的爹,居然當着他的面把孃親活活氣死了!
可是娘就像是早就有預感一般,早就告訴他不管看見什麼事情,都不要出聲。
都要保護好自己。
然而那個時候的樑家,見拿不到薛家的鎮族之寶,便是狠心的將他在一個雨夜給推了出去。
可誰也想不到,他們想要的鎮族之寶,跟着他薛南簫一起離開了。
那個夜裡,若非他碰見一個好心的老人家,怕是他早就死了。
哪裡有機會碰見後面的事情。
他一直都在忍,一邊採藥一邊學習,順便謀生。
從被樑家拋棄開始,他就不是那個樑家的少爺了。
可樑家也沒有拿他當少爺看過,所以落差不會有那麼大,薛南簫也不至於不習慣平頭百姓的日子。
總歸有一點好處就是自由,想做什麼都沒有人可以監視自己。
後來他十六歲那年,一直照顧他的老人家已經去世,薛南簫爲了籌集棺材的錢,便是將自己賣進了雲都最大的小倌樓裡,風陵館。
只是也說好了,只是打雜,只賣力氣不賣身。
然而這進了風陵館,哪裡有不賣身的道理?
可是他們不知道,這個十六歲的少年,憑藉自己一身的毒術,愣是叫這些點了他的恩客,不僅人沒有碰到絲毫,還嚇得銀子給了不少。
爲此這掌櫃的對於薛南簫那叫一個另眼相看,後來更是誰了樓裡花魁的規矩,隨了他自己安排時間。
從而薛南簫纔有更多的功夫學習。
可一直在這裡也不是事兒,薛南簫就想着自己哪一日攢夠贖身的錢,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轉機很快就來了。
薛南簫照常坐在樓上自己安安靜靜的看書,誰知道忽然闖進來一男一女,女的直接點了自己的名字:
“多少銀子,我買了。”
那意思就是要給他贖身。
風陵館的掌櫃說是見錢眼開也不爲過,再看這二人身上的衣料都不是凡品,便是知道薛南簫是碰見了貴人,留不得了。
所以就痛痛快快的收了銀錢放了人。
只是薛南簫還沒有來得及見替自己贖身的那個女人,就有個臉色嚴肅的黑衣人, 問了一句他的名字,不等他丟出來毒藥,人就被堵住嘴丟進了麻袋裡面。
“你老實點還有命在。”
一句話,頓時叫薛南簫沒了要叫喊的聲音。
就在他以爲自己纔出狼窩又入虎穴的時候,卻看見那姑娘笑盈盈的一張臉。
人家不僅僅是給自己恢復了平頭百姓的身份,還給了他銀子,說讓他好好學。
那個時候他就下定決心,要好好報答人家的知遇之恩。
只是等他剛剛離開尚書府沒有多久,人又被套了麻袋。
一天之內,被人套了兩次麻袋,而且還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當真是叫人覺得憋屈!
憋屈的薛南簫很快就被送到了某個地方,這是雲都裡面僻靜的小院,陸又白專門買過來安頓薛南簫的。
被人放下來的時候,薛南簫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對方就說破了身份。
皇帝?所以尚書府的那位,就是傳說中蠢笨不堪的大小姐?
果然傳言不可盡信啊。
薛南簫嘆了口氣,看着這些暗衛,以爲對方是調查過自己,但是想不到對方是重生的。
陸又白留下來幾句話就離開了,只剩他一個人,還有這院子。
好在他什麼都會做,後來陸又白更是撥了兩個人專門照顧他的起居,所以他學起來也就更有勁兒。
起初的薛南簫以爲陸又白和程慕嫺一樣,都是好人。
後來他才發現——好人只有皇后娘娘一個人,皇帝?皇帝不弄死他他就謝天謝地了。
反正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有事滾進來,沒事滾出去。
估計這神醫裡頭,沒有比他混的更加沒有尊嚴的了。
薛神醫雖然有所抱怨,但還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辦事。
再後來,得益於皇后娘娘的幫助,他終於將這輩子的心事了了——樑家當初做的那些事情,終於是讓他們嚐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惡果!
就在他以爲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以後,之前太后那邊又撥過來一位女醫,說是和他一起照顧皇后娘娘的。
起初二人只是點頭之交,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起了心思,也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薛南簫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他睜開眼,看見鬱半煙擔憂的神色時——
他心裡有什麼破開了。
有些埋藏在心裡的話,不應該繼續埋藏下去了。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他都不後悔。
他只怕自己會和小的時候一樣,有些事情,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時候。
那天他對鬱半煙表明心意的時候,人是真的很慌很慌。
怕鬱半煙就此離開。
誰知道鬱半煙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就點頭了。
那一個“好”字,就是他最想要聽見的話。
後來他在陸又白和程慕嫺出遊之前,總算是和鬱半煙成了婚。
說起來,對於薛神醫來說,他成婚的那個時候,是陸又白難得做人的時候。
陸又白雖然總是喜歡把他丟給暗衛處理,但是本質上還是挺照顧他的。
不管是銀子還是綾羅綢緞,都給了厚厚的一大堆,堆得他準備的庫房都不太夠用。
更別說還有皇后娘娘的。
總之成婚之後的日子很是愜意。
後來鬱半煙有喜的時候,薛南簫才終於明白,他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他也早就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了。
他有夫人,有即將出生的孩子——
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場景。
薛南簫問過鬱半煙,爲什麼會看上他。
薛夫人努力的想了想,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道:
“那個時候我看你這個人很有趣,想着日後相處起來定然是個好說話的。 ”
“後來啊。”鬱半煙的語氣忽然頓了一頓,像是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往事:
“其實,我們都是孤獨的人。”
“都在彼此的黑暗中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