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常德偶爾責備他兩句,平時就沒人敢說白廠長的不對,眼下被一個還未成年的學生的指手畫腳,當場就炸毛了,兩眼一瞪,怒氣衝衝道:“那你的意思是廠裡的績效不好,都是我的問題了?”
“難道還是你們老闆的問題?”吳華一出口便堵死了白虹反駁的可能。周常德就在這裡,就算真有他的問題,白虹也不敢當面說自己老闆不對。..
“好厲害的嘴巴。”劉梅心中暗道。
“把合同拿給吳先生過目。”周常德擺了擺手,示意白虹不要在說話。
吳華拿到手中仔細看了起來,一共有五頁,上面標清楚了各種條款和協議,分成之類,在最後面,還特別標註了一條,若新衣款式當月未能盈利到十萬元,吳華主動退出合夥,投入資金與方案歸周常德所有。
十分鐘後,吳華將合同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拿起劉梅遞過來的筆,信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寫完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手竟然有些顫抖。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今天的一筆,就是他日後構建輝煌帝國中的第一塊磚!
周常德也在合同裡,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以後的合作,能夠愉快的進行。從今天起,吳先生也是你們的老闆,白廠長,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偏見,好好配合吳先生的指導。”周常德舉杯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厚明忽然跳了起來,一臉不可置,緊張而又激動道:“爸,你們剛剛簽了什麼合同,爲什麼他成了我們廠的老闆了,那你呢?你是不是把廠賣了!”
周常德看着自家孩子張牙舞爪的模樣,在看看對面的吳華,都是同齡的孩子,但是對方卻顯得如此成熟,寵辱不驚,風輕雲淡。自己兒子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娃娃。
心中有些黯然,要是自己兒子能夠吳華一半精明,他這後半輩子也能輕鬆許多了。
周厚明他媽生下他之後,因爲懷孕身子虛弱,沒多久就病逝,那時候周厚明才一歲。周常德事業纔剛剛起步,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有多少時間去關心周厚明的成長,在學校裡也是任由他調皮鬧事,才慢慢地養成了這般性格。
如今看到同齡人的吳華站在這裡,心裡無奈的同時,也有些後悔沒有好好教過他。
“這是我們周家的產業,我怎麼可能賣,你看不懂就不要隨便說話,給我閉嘴!”周常德訓斥了一句後,又道,“吳先生,我們現在合同也簽了,你現在可以把那副款式圖紙補全了麼?還有你說的,營銷推廣方面。”
說着,就讓劉梅將吳華那天晚上還沒畫完的圖案拿了出來,放在旁邊一個桌子上攤開。
對於這些,吳華在學校的幾天,早已做好了功課,備好了說詞,就等着今天大幹一場。
“好說。”他接過劉梅遞過來的筆,只用了三分鐘的時間,便把沒有完成的那部分,補充了上來。
劉梅就是做設計這一行,看着慢慢補齊的完整圖案,再次看着吳華的時候,眼裡充滿了敬意,就像是一個學生在看着自己的老師一樣。
“我的天,我是真的想把你的腦袋給打開看看,你是怎麼想到這種設計的。”劉梅由衷的讚歎道。
周厚明瞄了一眼,撇了撇嘴:“也沒什麼不同啊。”
劉梅搖搖頭:“厚明你沒學過設計,不懂我們這行,只要一副圖形出來,我們已經將他的完成品形成在腦海裡了。”
隨後劉梅看着圖形上有一處標註有些不解:“吳先生,你這面料上寫的雙色絲線是什麼意思?”
吳華充滿了幹勁兒道:“從十三屆三中全會後,中國進入改革開放的年代,然而說是改革,但是我看到的,卻是太多的企業在不思進取中慢慢消亡,被時代的洪流所沖走,固有的根基不願更改,年輕的一輩已經厭倦了那種乏味的生活,都在謀求新奇。所以我這次要設計的衣服,就是變色茄克。給他們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變色茄克?和變色龍一樣?”白虹問了一句。
“不錯。”
“胡扯!我們老闆十幾年的心血,不是拿來給你瞎搞的,還變色茄克,你怎麼不直接去抓一隻變色龍回來啊。”白虹氣得不輕,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根本就什麼都不懂,真要聽他的話,完全就是在自毀前程。
周厚明也跟着嘲笑道:“沒本事就不要學人裝比啊,我還以爲真有多厲害呢,搞了半天搞個這個玩意出來,笑死人了。”
周常德也有些將信將疑,“吳先生,你確定我們要做這個?”
吳華堅定的點了點頭。
周常德眼裡閃過一抹失落,頹然坐下的那一刻,他整個人感覺又蒼老了幾歲,原本看那副未完成的圖形是,還以爲會有幾分挽回的希望,現在看來,都是做夢而已。
念及此處,他望着放在一旁的合同,眼裡充滿了失望和落寞:“這份合同,就算從來沒有出現過,你走吧,我也不爲難你。”說着,就要扔進垃圾桶。
劉梅連忙攔住:“老闆,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你相信他?”
“劉姐,你可別被這小子的花言巧語給騙了,這衣服做出來,送給我我都不會穿。”周厚明抓住機會,使勁兒奚落。
吳華暗暗嘆氣,果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是這麼好當的,從最初的開始,就要遭受太多的不信任和白眼,但能熬過來的,都無一例外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當年七匹狼服裝生產這款茄克的時候,也飽受內部的爭議,要不是當初七匹狼創始人周少雄力排衆議,用強力的手腕劈開一條血路,十幾年後的七匹狼,恐怕已經倒在了歷史的浪潮中。
吳華的這款衣服,就是模仿了七匹狼當年的思路。只是眼前的人,除了那個劉梅,其餘的並沒有這個眼界。
“這種利用雙色絲絨而成的衣服,會隨着光線的和觀察者的角度變化而變化,目前的市場上還沒有這一類的款式,周老闆就因爲一個本應該被歷史淘汰的人一句話,就放棄了一個成爲百年企業的機會?看來是我高看了周老闆,打擾了。”吳華措辭凌厲,咄咄逼人。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我也不介意多說一點,按照目前的情況,周老闆你的廠還能正常的運轉兩個月麼?”
說完起身就走。
周常德目光一愣,胸口就像是被刺中了痛處,失魂落魄,頃刻間又反應過來,上前這拉住吳華:“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