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暮知道“喝東西”只是明黛支走他、想和夏凌說悄悄話的藉口。
有點酸，可是沒辦法，要控制情緒。
於是，儘管他知道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就有熱牛奶賣，仍然選擇了去一樓超市。
凌秀和他同行，沿路頻頻側頭打量和暮。
和暮知道凌秀想說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
凌秀沉默下來。
在根系旁支錯綜複雜的家族裡，凌秀算是同和暮走得最近的人之一, 姐弟倆的關係一直不錯。
爲此，凌秀並非出自本願地受了許多好處，同時也被很多親戚眼紅嫉妒着。
不過這些對凌秀來說都無關緊要，她是真把和暮當親弟弟看。
可是，認識了這麼多年的弟弟，凌秀今天才覺得陌生。
不再是以前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而是喜怒哀樂皆被牽動的紅塵凡人。
“挺好的。”凌秀忽然感慨了句。
和暮嘴角上揚, 眉梢盪出由衷的喜色。
凌秀看着：“就這麼高興嗎？連聽到祝福都這麼開心？”
和暮不假思索：“嗯。”
凌秀笑得無奈：“你呀, 還真是出乎意料。”
正是因爲從小看着這個弟弟長大, 凌秀才知道，和暮此刻的感情有多麼濃烈。
絕不是單純的一瞬動心那麼簡單，而是紮根入髓、觸及靈魂。
可是……
“你應該知道，未來會有很多阻礙吧？”
不止是和暮的母親郭希齡女士。
或許應該說，郭女士那關是最好過的，最爲寵愛小兒子的她，絕對贏不過和暮的堅持。
在郭女士之外，和暮的父親和景清就是位說一不二的主兒，哪怕現在老虎年邁，久不出山，他的威名仍然深深震懾着燕京各大家族，是最不容忽視的存在。
和暮當年出生時, 和景清已經年過四十、身居高位。
不像郭希齡那樣對小兒子百般寵愛，只希望和暮健健康康，和景清實則對和暮寄予厚望, 教育手段堪稱嚴苛。
和景清與郭希齡另有一子一女, 兩人出生時, 和景清都因爲事業時期特殊，不在燕京，而不得不選擇放手孩子教育，所以和暮的兄姐都是跟着母親長大。
等到了和暮出生，和景清事業完全穩定下來，想着從來沒有教育過孩子，便將和暮親自帶到身邊教養，各科家教老師和所學課程都要他親自過目。
和暮的優秀出衆，很大部分原因源自他的天賦異稟、生來奇才。
但背後也絕對少不了他父親和景清的嘔心瀝血。
正如美玉絕世，也仍需琢玉人將其光華展現於世人眼前那般。
有這樣一位父親，和暮的人生不可能完全做到恣意任性、隨心所欲。
跟和景清的態度比起來，和暮兄姐和暘與和曦的態度都是次要的。
更別提和家旁支各有心思的複雜親戚。
凌秀身在其中，親身體驗過所以看得真切，不像是女兒夏凌那般考慮單純，所以更明白和暮要做出這樣的選擇，需要跨越多少山嶽阻力。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百分之一千的決心，絕不可能抵達他想要的彼岸。
若是中間打算放棄……
“黛黛是個好孩子，她心思單純, 善良又美好, 是值得珍視的孩子。小暮, 若你沒有那個決心，就不要把她拽入尷尬危險的境地。”
凌秀神情複雜，發自內心地在爲明黛考慮。
和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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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是不可靠的人嗎？”
“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
和暮看了凌秀一眼。
那眼底濃烈翻滾的情緒，如火山口的岩漿，灼燙到嚇人。
凌秀看得心驚肉跳，再次刷新了對和暮的認識。
這……
“放心，我不會允許糟心的東西出現在黛黛面前。”
和暮語氣狀似平淡，不經意間有溫柔繾綣。
但是，爲什麼凌秀從這句話下面聽出了戾氣橫生？
就好像真有不長眼的手段往明黛跟前湊了，便要屍橫遍野似的。
凌秀忽然發現，她可能操心錯了方向。
不應該擔心和暮感情沒到那個份兒上辜負明黛，反而應該擔心和暮感情太深，傷害到明黛。
另一邊。
病房內。
“黛黛，你說，小舅舅要是知道你們開始交往的第一天，你就在思考着分手的問題，會不會特別心塞鬱悶？”
夏凌翹着腿，有點看好戲的意思。
無所謂，只要受傷的不是她家黛黛就行！
要是小舅舅受傷……男人嘛，不受點挫折怎麼成長呢？
明黛辯解：“我不是在想以後分手啦，我只是覺得感情不會一成不變。”
夏凌促狹笑道：“我懂，我懂，你年紀小嘛，誰知道哪天就不喜歡他和暮，把他一腳踹了呢！”
明黛氣笑得就要撲過去打夏凌，被夏凌敏捷躲過。
“說什麼呢！”
明黛氣得叉腰。
夏凌趕緊告饒。
“好啦，我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你談戀愛，開心就好，不要想太多！咱們才十八歲呢！”
青春嘛，永遠不要害怕去試錯！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永遠都跟你站在一邊就行！”
看着夏凌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明黛簡直感動得一塌糊塗。
明黛放軟聲音：“知道啦，所以要吃飯嗎？剛剛就問你呢。”
夏凌揉揉肚子：“別說，真有點餓了。”
明黛大方地分出一半美食。
反正和暮準備的分量足夠多，她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夏凌嚐了一口粥，覺得不對勁：“等等，這不是醫院病號餐吧？”
醫院食堂要是能有這水平，可以直接改行當頂級酒樓了！
明黛將這頓美食的來歷隨意解釋出來。
夏凌聽得目瞪口呆。
“別的不說，小舅舅對你這份心思真是足夠細緻！”
除了這頓飯，夏凌還想到許多，比如先前在海島度假，又比如這次小舅舅親自來Y省尋找黛黛。
特別是夏凌聽明黛講了會兒和暮乘着直升飛機從天而降的事兒，歎爲觀止到險些以爲自己在看愛情傳奇大片。
明黛抿着笑，眼睛彎彎：“對啊，他很好，跟別人不一樣。”
夏凌看着明黛這笑：真的需要擔心未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