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廠的廢料，黃霞固定去拖，周芽芽把鎮子轉了一遍，又去秦老闆的店裡問了問些數據，覺得光是要靠鎮上的銷售是絕對不行的。
周芽芽思前想後還得去縣城一趟，但她一個人去，不是不行，是有點浪費時間，所以。
江成東也沒想到有一天能跟周芽芽肩並肩坐車去縣城。
老式的客車，周芽芽還是第一次坐，幸虧沒省那錢買站票，這一車的人，這要是放在三十年後那是眼中超載啊，周芽芽靠着窗坐，旁邊江成東被走道上的人擠的手扶着前排的靠背，儘量不擠到周芽芽。
周芽芽都看在心理呢，本來還猶豫要不要讓他靠近自己幾分，結果車一發動，路邊一個坑，直接把人都要甩飛一樣。
江成東再有力氣，一旦失重，那也無濟於事，整個人都撲在周芽芽的身上，要不是手臂撐得快，臉都能貼一起了。
嘈雜的車內，兩個人的臉僅在咫尺，周芽芽臊得低着頭，而這嬌羞的樣完全讓江成東看呆了，好一會人才磨磨唧唧地坐正，只不過被擠得很難坐回原來的位子，兩個人肩頭都靠在了一塊，屁股也靠着。
周芽芽都能聞到江成東身上那白襯衫肥皂的清香味。
說來也奇怪，她從來沒在江成東身上聞過一點汗臭味，他一個單身漢，又是做木匠的，但是衣服都很乾淨，他是生活習慣呢，還是女爲悅己者容呢？
周芽芽想着想着，大概是車太顛簸，竟眯着了，渾然不知自己的頭點到了人家身上去。
江成東被依靠的瞬間，渾身一僵，都不敢轉頭，筆直地坐着身，低垂眼簾，斜視着偷偷看她的睡顏。
她長密的睫毛，還有翹翹的鼻尖，還有紅撲撲的臉蛋，和櫻桃小嘴，江成東只覺得一個熱氣竄上了後腦勺，連呼吸都是錯了，可就是抑制不住想要偷看的心。
車子到站。
周芽芽被低沉醇厚的聲音叫着。
“芽芽到了。”
周芽芽已經好久沒向前世一樣賴過牀了，睡得也不舒服，可是踏實。
“嗯……再睡一會。”
嘴邊唸叨着還抱上了江成東的胳膊，江成東臉刷一下紅了，司機赫爾售票員笑眯眯走近看着他倆，江成東沒辦法，只能拉了一下週芽芽。
“芽芽別睡了，到城裡了。”
周芽芽這才迷糊地睜開眼，看着周遭，不是自己的大豪宅，而是破舊的公交客車，頓時嘴一抿，猛地站起身，還裝上了公交車放物品的隔板，吃痛一聲。
別提有多糗了。
江成東拉着她下了車，後面售票員笑聲說“這小夫妻可真有意思。”
周芽芽頭都擡不了，直到出了塵土飛揚的老車站。
江成東給她抵了水，周芽芽坐在路邊石板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你咋不早點叫我呢。”嬌嗔地埋怨。
江成東盯着她看，周芽芽不明所以。
“你看我幹什麼？”
“芽芽你……你嘴角有口水印子……”江成東說着，周芽芽愣了下，隨即漲紅臉，伸手狂抹。
結果嘴都抹紅了，江成東笑了笑搖搖頭，周芽芽氣的昂起下巴湊近。
“在哪！你快幫我擦了。”
江成東目光一窒，遲鈍了兩秒，才僵硬地伸手，指腹擦過周芽芽的嘴角，一點點的把印記抹了。
周芽芽迎着江成東的眼神，完完全全沒想到抹個口水印能跟色情兩個字聯繫上。
幾秒鐘的事，讓她熱血沸騰，等他手放下，周芽芽連忙快走了兩步，無聲喘息。
“謝……謝謝。”
周芽芽說完就在前走了，後面的江成東看着她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指腹上還殘留着她嘴脣的溫度，如果這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他一定，一定會親吻自己這指腹。
“快點走了。”
周芽芽朝着身後叫了一聲，江成東這纔回神，彎起嘴角快步上前，兩人並肩而行。
一個上午，坐車一個來小時，然後他們逛了大半個南伊縣城，把有傢俱的和賣布料的地方都逛了一遭。
南伊屬於蘇北部沿海小城，相對於整個省份很是落後，但是比起偏僻的村子和只有一條街的小鎮，縣城還是有些規模的。
“這縣城一共有四家傢俱店，但都是本地方製作的，樣式種類一樣，熱銷的都是那幾款，看來還是封閉。”
“嗯？”江成東沒明白她意思。
周芽芽想了想帶他到了一家服裝店門口。
“你看着這家衣服款式都很時髦吧，這一看就不是本地服裝廠做的，肯定是老闆娘到外地去拿的貨回來銷售，所以他們家的生意比周邊那些都好。”
“那她怎麼知道在哪裡拿貨呢？應該是有關係吧。”
周芽芽搖頭。
“我聽說在外面的一些地方形成一個商品集中地，那裡有各式各樣的貨匯聚，什麼樣的都有。”
“那不是投機倒把嗎，這樣也可以？！”江成東嚴肅地問，周芽芽無語凝噎。
這年代的人，最怕的大概就是這種事。
“這不是投機倒把，只是一種銷售模式，而且是當地機關監管負責的，它還是雞毛毯子換糖，一個道理，只不過讓四面八方的人在那個地方銷售東西，按照市場監管的價格銷售，就相當於當地機關給你一個攤位，你把你們廠裡做的傢俱放那裡賣，然後全國的人過去買，地方的一些商販爲了樣式和新穎便進貨回來個體銷售，就像這服裝店，這樣能明白？”
周芽芽一咕嚕地說了一堆，說完有點懊惱，她這是教政治呢，指望這年代人接受？但八六年確實有些發達的地方已經形成了這樣的市場，只是這裡還沒有小商品市場這種概念罷了。
“你是說除了國家統籌分配外，也可以在定點大市場裡自主銷售產量批發的模式。”
江成東總結了一句。
就這一句讓還自我糾結中的周芽芽一震，擡頭看向他，這真的只有小學文化嗎？這總結的比她說了一堆還通透。
“成東哥，你好厲害。”周芽芽由衷的誇獎，讓江成東頓時不好意思了兩分。
“還是芽芽厲害，知道這麼多東西，我之前都沒接觸過。”
這嘴甜的都不像江成東了。
“所以芽芽你是打算把我們的傢俱統一到那個站點銷售嗎？”
江成東緊跟着問，周芽芽擰着門頭。
“暫時不着急，咱們沒辦法一口氣量化生產，能把這個小縣城拿下，要是效果好，慢慢的打響了名頭，日後就不愁銷路了，走，咱們先挑一些花色回去，先製作一批出來看看，其他的……”
“您是江成東同志吧。”
突然有人從背後打斷了周芽芽的話，二人回頭看着一身中山裝抹着髮蠟分頭的中年男士，周芽芽看着他中山裝上的胸針，頓時一震。
這種徽章應該……
“梁書記。”江成東立馬打招呼。
周芽芽……果然猜對了，是政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