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一揚頭，“那是！”說着扭頭看了一眼爺爺奶奶在的屋，小臉拉了下來，“媽媽，以後爺爺奶奶都要和咱們一起住了嗎？”
林彤故意板着臉道：“你那是什麼表情？爺爺奶奶和咱們住不是應該的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高興，就是吧，奶奶看着我們就不高興，爺爺也沒個笑臉，我們說啥做啥我奶都說我們，唉，要是我姥在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撓了撓頭沒再說話。
林彤摸了摸他的頭，想着二嫂跟他說的話，“我看他兜裡好像不少錢，都給了那老太太，他回來啥也沒說，我想着，那畢竟是他親姥姥，我就裝沒看着，沒問他。”
“小念，過年你就又大一歲了，媽媽帶你去趟儲蓄所，你以後自己學着把錢都攢起來吧，以後要是有用，或是想買什麼，你自己也能拿出錢來，好不好？”
小念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垂着頭不安的道：“媽媽，你是不是知道了？”
林彤裝傻，“知道什麼了？”
小念擡頭瞅了她一眼，低下頭小聲道：“那天，有人來找我，說是我姥姥。”他怕林彤不高興，急忙解釋道：“我以爲她是騙子，她說她是我親姥姥，還說她一直想我，差點把眼睛哭瞎了，可她怕她來見我，你和我爸不高興，我奶奶家不高興，就不敢來看我……”
小念眼裡露出一絲茫然，好像不明白，這個他記憶裡從來沒有過的姥姥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
“媽媽，她是我姥姥吧？”好像要尋求她的確定，他有些不安的道：“她說家裡日子難過，都有一年沒吃着肉是啥味了，我當時有些害怕，又看她很可憐有些心軟，就把兜裡的錢都給她了。”
一口氣說完，小念好像卸下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似的，“媽媽，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
他有些忐忑的看着母親，生怕她不高興，說出那句“你不是我兒子”的話來。
林彤看着這樣的小念，是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一面，她的小念是快活的，是有些自戀的，是懂事，也是最貼心的。
林彤心裡嘆了口氣，小念懂事早，他是知道自己不是他親媽的，他雖然從來沒有問過他親媽的事，可心裡也有過憧憬和幻想吧！
“小念，你能跟媽媽說這事，媽媽很高興。媽媽不怪你。”林彤頓了一下，想着該怎麼跟他解釋兩家的關係，真要說他媽媽是個弱智對這孩子來說又好像太殘忍。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避開他媽媽的話題，“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你奶奶和你姥姥家就鬧翻了，具體因爲什麼，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時候因爲窮，好像是因爲糧食之類的鬧翻的。這些年，你姥姥他們從來沒去看過你，也沒問過，我記得我和你爸剛結婚的時候，你爸還去看過你姥爺他們，後來你爸也沒再提過他們，再回老家也沒去看過他們，兩家就這樣斷了來往。”
她握了兒子的手，“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你爸爸，相信他會告訴你的。至於你看姥姥可憐，那你想過沒有，她爲什麼可憐？”
小念想着那舊房子，想着那房子裡面的破爛不堪，想着屋了裡躺着的幾個人，心裡的脫口而出：“因爲他們窮……”“他們爲什麼窮啊？家裡只有不能動的二位老人嗎？”
小念怔怔的看着她，想了想有些羞愧的道：“因爲他們懶！”
林彤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
二嫂發現他偷偷見他姥姥家的人時，就找人打聽了這一家子。
這夫妻兩個，自打男人被免了職，就一直在家呆着。
兒子有點弱智，但傻的並不厲害。男人被免了職，他原本在糧庫的臨時工作就被人辭了，一家子沒有收入，媳婦也跟人跑了。
家裡還有兩個說不上太笨，卻也不算聰明的孩子，大的兒子今年也有十六了，據說已經不上學了。小的那個是姑娘，也有十三、四歲了，學習倒還好，正在念初二，和小紅是同學。
這一家子，就靠老太太幫人縫縫補補，打個零工掙錢，能不窮嗎？十六歲的小夥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整天的遊手好閒，啥也不幹，和他那個不到四十歲的爹就在家靠老太太養着，這不是懶是什麼？
“你能看出這些來，說明你用心了。”林彤笑着鼓勵他，“那你說，這一家人啥也不幹，等着你救濟，你救濟的過來嗎？”
小念低頭沉思着搖了搖頭。
“可是媽媽，”小念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忍，“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以前不知道就不說了，現在知道了，看他們那麼可憐，我總覺得要是不管心裡過意不去。不管怎麼說，他們是生我了我那個媽媽的人。媽媽人不是說過嗎，人要有感恩的人！”
林彤很欣慰他是個善良的人。
“是啊，所以媽媽覺得小念做的是對的。只是，方法不太正確。”林彤笑着輕拍他的頭，“如果你真想幫他們，就應該幫他們自立起來，而不是不停的給錢。”
小念聽明白了，他有些愧疚的道：“媽媽，對不起。”
林彤失笑，“傻孩子，爲什麼要跟媽媽說對不起？心底善良是好事，只要你不是是非不分，愚昧的只是一味的幫助，不管對錯就好了。”
小念眼神依賴的問：“媽媽，我認這個姥姥，你不生氣嗎？”
林彤故意板了臉，“生氣啊，我生氣你不早些告訴我，你看，你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去幫幫他們家，總好過你這樣給錢的好吧？你說說，你給了多少錢他們？”
“我所有攢的零花錢都給他們了，一共三十多塊錢。”小念有些心虛的說。
“那咱們就看看，這些錢他們能用多久吧！”林彤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你還小！如果，他們知道上進，知道日子是自己過的，而不是依賴別人這個道理，你這錢給的還有些意義。”拿着這三十多塊錢，去倒騰點小買賣，趁着年前集市上人多，只要能吃苦也能掙些錢。
如果拿了錢就買吃買喝，那這筆錢很快就會用完，而他們嚐到了好處，以後就怕會不停的索取。
小念聽了她的話，陷入沉思中，半天才擡頭說了句“不勞而獲！”
林彤欣慰的看着他，只要他明白事理，就不怕他被人挑唆。
小念大聲道：“媽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要是，他們再來找我，我就告訴媽媽，求爸爸，幫他們找個合適的活幹。”
要是勤快，總能過上好日子。要是總想不勞而獲，從他這裡要錢，那他可不是好欺負的。
林彤看着他信誓旦旦的也不打消他的積極性，有些事，說起來容易，等真做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
晚上林彤泡了點木耳，去買了二斤掛麪，回來煮了些熗湯麪，拌了木耳和白菜，一家人簡單的吃了一頓。
第二天，又足足忙了一天，家裡纔算佈置整潔乾淨……
林彤拿了二哥給的黃豆去換了幾塊豆腐，放到窗外，凍成凍豆腐準備燉了吃，留下兩塊和蘿蔔一起炸了素丸子。
家裡年貨還沒置辦呢，她現在要開始忙年了。
本來是想拿些東西走一走鄰居家的，這男人們都在一個軍區，她來了也該和家屬們認識認識。
可那天隔壁的舉動讓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歡迎她們的。
所以，來的這兩天，她一直忙着收拾家裡，幾乎連門都沒出，更別提什麼夫人外交了。
炸了丸子，被褥也輪流着拆洗完了，有老太太在，縫被這個不用她，老太太就都給整板正的。
早上她收拾乾淨屋裡，拎了布袋子和籃子，叫上老太太和老頭，“……去趟市場，看看該買點啥趕緊買回來，正好你們也出去轉轉，熟悉熟悉道兒……”
老太太在屋裡也憋了幾天了，平常在家她不常出去串門，卻可以去院子裡和房後的菜園了裡轉了轉，到這哪也不認識，早就憋的一身的火氣了。
小妮妮也想跟着，林彤哄她跟哥哥在家玩，“……回來給妮妮做好吃的。”帶着她，她走累了就要抱，那她什麼也別想買了。
一家人剛走，有人過來敲門，小念知道軍區大院裡非常安全，就把門打開了，門外是個四十幾歲的阿姨，“阿姨你找誰？”
妮妮從哥哥的腋下鑽了出來，鸚鵡學舌般：“阿姨你找誰？”
那女人朝裡面打量着，推開小念的胳脯往裡走去，“你家大人不在家啊？我是你們家隔壁的，聽說這家裡來人了，我過來看看。”
她挨着屋門口看了一圈，撇了撇嘴，也不過如此嘛，那天看見有車過來卸東西，大包小裹的，她就想來看看了。剛纔她看到這家大人出門，過來敲門試試，果然家裡只有兩個孩子。
看這孩子穿着打扮也挺平常的，倒是長的還好，她心裡品評了一通，轉身走了。
小念看着這人進了隔壁那門，確認那是她家，也挺無語的關上門，這位來他家幹嗎來了？像首長視察似的轉了一圈。
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