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華在家裡的時間太短了,這一晚上他幾乎沒睡,陪着小念玩了半宿,又坐在妮妮旁邊看了一會女兒,最後摟着媳婦好好親熱了一番,直到林彤疲累的睡着了,他才摟着她,戀戀不捨的眼都不眨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模樣刻在他的心裡。
他知道,林彤已經在他心裡刻下了一個永不磨滅的記憶,現在,他不過是想加深這個刻印罷了。
吃過早飯,他就出去了一趟,過了半上午回來,林彤才知道他竟然是出去找房子去了,“我昨晚想了想,覺得蔣文清和李志剛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住在這裡他們倒是不會攆,可我不願意讓你受氣,要不然,就趁我在家搬過去吧!那邊房子也是獨門獨院,離你們學校還近,就是裡面舊了點,先對付着住着,等以後我回來反正就搬新家了。”
林彤不想搬家,這時候搬家,二人相處的時光就沒了,而且,既然說好了在這住下去,現在就搬好像怕了那蔣文清似的。
“你都說了,她也不能把我咋的,也就膈應隔應我唄,怕她幹啥?再說了,現在有把柄的是她,又不是我,她不來惹來就算了,要敢來惹我,我也不是吃素的。”這耍狠的話讓她溫溫柔柔的說出來,一點不讓人害怕,反而覺得她有一種別樣的美。
這種感覺讓徐振華覺得他要瘋了。
其實他知道林彤說的是對的,在家屬院裡其實要比在外面住更安全,可他怕林彤受氣,纔想在自己走之前把家裡安頓好了。
林彤抱着他的胳膊,胸脯無意識的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別擔心我,要是真的受氣不想住了,我再搬就是了,現在走了,倒顯的我怕她們似的。”她都想好了,要真那樣,就找了藉口直接搬回老家或是首都去,也不能讓人小瞧了以爲她怕了姓蔣的。
徐振華苦笑,“你何必和他們置這個氣啊!”
林彤哼了一聲,“我不是置氣!”她不想讓他爲這事煩心,轉了話題道:“哎呀你別管了,你還不知道我啊,我什麼時候吃過別人的虧啊!”
這倒是真的,別看她處事說話都很溫柔,可都是些無關的小事,大事上,她倒是不會吃虧。
徐振華無奈的道:“那好吧!以後有信,我直接郵給老崔,由他轉給你吧!萬一你要真離開這裡,他也知道你的去處。”
林彤嗯了一聲,萬般不捨的道:“你不用惦記家裡,有我呢,還有咱媽幫我帶孩子,你就放心吧!倒是你,槍炮不長眼,子彈更不長眼,你一定要小心,要平平安安的回來,萬一,萬一你要不小心負了傷,一定要讓人捎信給你,我去照顧你,不要怕我知道不通知我,你知道的,那樣我會更惦記……有時間就給我寫信,需要啥你就讓人幫着買,錢我都給你縫裡面兜了,我和孩子們在家等着你……”
絮絮叨叨了一大通,徐振華卻絲毫沒有不悅,而是微笑着聽着她的囑咐,直到時間到了,他站起背上包,不捨的親了她一口,剛要離開,卻被林彤抱住,踮着腳送上了自己的紅脣。
良久,二人才難捨難分的分開,徐振華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鐵下心腸,低聲道:“等我回來!”說完轉身大步出了屋門。
林彤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她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她沒有動,看着他拐出院子再也看不到背影,這才倔強的揚起頭,吸了吸鼻子,想要把眼淚憋回去似的。
徐曉婉從屋子裡出來,嘆了口氣,摟着她卻什麼也沒說。
林彤朝母親勉強笑了笑,“媽,我沒事!”
這孩子堅強,要比她強得多,徐曉婉想,她這性格到底是隨了誰呢?
徐振華大步出了家屬院,政委、崔營長、王營長等人都在團部的院子裡等着送他。
小趙上前,接過他的揹包,“團長,我送你去車站吧!”
徐振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你好好幹吧,我就這麼一個包,自己背就好。”小趙只是個普通的戰士,到年末就要退伍了,他不想連累的這孩子被新來的團長給惦記上。
“退伍以後,要有困難,就給我嫂子寫信,能幫的我們肯定會幫。”
小趙眼圈紅紅的,“團長——”
徐振華拍拍他,跟政委等人敬了個軍禮,什麼也沒說,上了旁邊早在等候的吉普車。
此次送別,能來的都來了,團部門前站滿了一大片,齊刷刷的敬着軍禮,目送着吉普車離去。
而李志剛,此時才姍姍來遲,故作驚訝的道:“哎呀怎麼走了?我剛纔接上面來的電話呢,就晚了這麼幾分鐘,真是的!”說着看向眼紅的幾位小戰士,“怎麼眼睛紅了,捨不得徐團長?沒事沒事,過一兩年他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就又可能在他手下當兵了。”
在場的諸人聽了他這番唱唸做打的話,心裡不由暗暗警惕,這位,實在是太虛僞了。
崔營長這種屬於徐振華嫡系的人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轉業,或是想法子調到別的部隊去,想也知道以後他們的日子得有多難過。倒是原先與徐團走的不太近乎的幾位,心想着要不要巴結一下新來的團長……
不管李志剛以前多不受待見,不管這些人心裡怎麼想的他,可表面上,大家還是要尊重他,畢竟他現在是代理團長,有可能一年後轉成正式的。
政委年紀大了,也無心和他虛與委蛇,簡單的說了句話就離開了,隨後崔營長和王營長說是營裡還有事也都走了,他們這一走,陸陸續續跟着走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幾個圍着李志剛,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小趙憤然,這些人真是牆頭草,徐團剛走,他們就這樣,他氣了一會兒就泄了氣,現在姓李的是團長,他就是生氣又有什麼用?
武文華和王雅君都知道徐團今天走,特意過來安慰林彤,一進家門,就看到她正和老太太有說有笑的說着話。
二人對視一眼,心想她這是裝着快樂,心裡更難受了,剛坐下,就聽到林彤拎了塊布料對二人說:“我給振華找布料做衣服的時候發現了這塊料子,想給我媽做件夏天穿的短袖布衫,我媽非說太新鮮了穿不出去,你們快幫我看看,新鮮嗎?哪兒新鮮了?我瞅着挺好的啊!”
徐曉婉笑着嗔道:“這還不新鮮啊,我都老太太了,這要穿出去還不得被人當成老妖怪啊!”
武文華以爲這娘倆刻意不去想徐團的事,也樂得配合,“這色兒好,嬸子,你穿上肯定年輕十歲,誰看了都得說好,誰要是說你老妖怪,那肯定是他們沒眼光,嫉妒你。”
徐曉婉被她說的呵呵笑。
王雅君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林彤並沒有勉強的意思,這才放下心參與她們的討論之中,“是啊嬸,這布料真好,還是綢的,夏天穿肯定涼快,這是嫂子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拒絕。”
老太太被她們說的心熱,不由的拿着料子在自己面前比劃了比劃,半信半疑的問:“這顏色我真的能穿出去?”
王雅君點頭,很真誠的樣子,“嬸子,你聽我們的,肯定能穿出去,絕對好看。說你是城裡的老太太都有人信。”
林彤笑着聽她們忽悠母親。
要說這塊料子,放在二十年後,太正常了,可現在嘛,年齡大的都不敢穿新鮮顏色,怕被人議論。林彤卻覺得,這二年一年比一年人的思想在解放,這樣的布料真的不算什麼,想想去年三哥來時那花襯衫,大喇叭筒褲吧!
武文華和王雅君這幾天幾乎都長在林彤家裡,見她和往常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甚至已經在準備過幾天上班的事,見她絲毫沒被徐振華上前線的事所影響,一邊佩服着她的堅強,一邊也放下心來,不再一天幾遍的往她家裡跑。
林彤早就該上班了,三個月的產假已經到了,不過因爲徐振華走,她又多請了十幾天的假,等小妮妮過了百天才去上班。
小妮妮百天前,二嫂從老家郵來了給孩子做的小衣服小鞋,李玉波也郵了一塊普通斜紋布料,還給她郵了十塊錢,除此之外,徐家沒有人再有任何的表示。
而徐老太太,本來是很生氣徐振華沒有接到電報就回家,在知道他去了前線後,也一聲不吭了。
李玉波知道羅鳳枝要給林彤的孩子郵衣服的時候,回家去問了老太太一聲,結果老太太半天沒說話,她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
回到家她和徐老三商量,“大嫂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家裡就啥動靜都沒有,現在百天了,再不有點表示也說不過去啊!我想,不如買塊布郵過去是個心意,你說呢!”
徐老三沉吟着,“是不是少了點?”
李玉波瞪了他一眼,“少?你以爲你趁多少錢啊?咱們生這兩個的時候可是一分錢沒撈着老大家的。”
那時候大哥不是還單身嘛,而且他們一家可讓大家養活了好多些年呢!
這話徐老三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他可不敢得罪媳婦,再說家裡沒啥錢是真的,想來大哥大嫂也不會怪他們拿的少了,“家裡的事你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