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舅那邊來消息了,莊鐸已經脫離危險,等他情況再好些,就立刻將他帶回來,回軍區醫院再做進一步的全面檢查。”
姚文平的語氣中難掩喜悅。
半晌,肖芒都沒有動靜。
姚文平擔心地喚道:“芒芒,芒芒?”
片刻後,肖芒哽咽的聲音才重新出現。
“我……我沒事,就是……太高興了。”
姚文平長長嘆了一口氣:“小舅理解,昨天一夜,我也幾乎沒有閤眼,更何況你。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人沒事,就趕快去好好休息下,什麼都不要再想。”
他帶着命令的口吻,其中又透出濃濃的關心。
肖芒破涕爲笑:“是,服從命令。”
盛彬也在當天知道了莊鐸被救回的消息。
上午他早早到了軍區大院舅舅家裡,看望母親譚芸薔。
前一天沒能按時來,害得譚芸薔在門口等了他許久,就是不肯回屋。
一早,她就受了風寒,口裡唸叨着要見兒子,譚柏傑趕快給盛彬去了電話,把他叫了過來。
照顧着譚芸薔服下藥,睡了過去,盛彬才悄悄從房間裡離開。
剛走到樓梯口,譚柏傑就在背後叫住了他。
“你怎麼憔悴成這樣,最近出什麼事了嗎?”
譚柏傑擰着眉頭走過來,胳膊上搭着件軍裝外套,看樣子也要出門。
盛彬垂下眼:“我沒事。”
譚柏傑狐疑地掃了他一眼:“蒙誰呢?沒事你臉色能這麼差?有什麼事別憋着,說一聲,哥能幫忙的肯定幫你。”
“真沒事。”
盛彬敷衍道,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奈何譚柏傑完全不知道‘察言觀色’四個字是怎麼寫的,依然問個沒完。
“讓我猜猜,是不是感情受挫了?而且還是在肖芒那兒?”
瞧見盛彬頓時變了臉色,譚柏傑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他拍拍盛彬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表弟,你這速度也太慢了,都多久了,還沒把我這弟媳婦給拿下。我可告訴你,回頭吃不到正宗的西湖醋魚,我就找你。”
盛彬臉色陰沉,臉上丁點笑模樣都沒有,譚柏傑這才後知後覺到,事情並不簡單。
他收起嬉皮笑臉,神色鄭重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肖芒那裡,真的那麼棘手?要不要我出手幫你……”
“不要你管!”
盛彬不耐煩道,接着頭也不回地就往樓下走。
徒留譚柏傑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裡說不上來的發慌,似乎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盛彬纔回到辦公室,電話就緊接着響起。
是沈立新打來的,他簡短將莊鐸被找到且救回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不斷叮囑着盛彬,絕對不能把事情泄露出去,否則大家就要一起完蛋。
現在姚家人已經起了疑心,況且還不清楚姚文國在邊境有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這時候,一定要小心行事。
“你不是說莊鐸必死無疑嗎?怎麼會讓他活下來?”
盛彬幾乎嘶吼道。
沈立新也怒了:“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幫你,你不要不識好歹!”
“算了吧。”盛彬冷冷道,“如果不是因爲你有把柄在我手裡,會這麼盡心盡力痛快地答應幫我嗎?”
“你……”沈立新氣結,“我警告你,最好儘早把你手裡的東西交給我。”
“你事情沒有辦妥,我什麼都不會給你的。再說,我父親要你短期內不要再動手,可你爲了我手裡這份能讓你身敗名裂的材料,居然敢鋌而走險,你猜,如果我父親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
“你瘋了嗎?這次的事情,難道你還要把你父親拉下水?”
“就算他不知情,可一旦你出事,也難免會波及到他身上。”
“你要怎麼做?”
對面,沈立新的聲音裡透着恐懼。
“沒辦法,既然你沒把事情做好,我就按照先前說的,會把這份材料寄到軍部監察部門去,讓他們來替你做出裁決。”
“瘋了,你真是瘋了!盛彬,你絕對不能這麼做,否則我就把你和你父親做的事,全部公之於衆……”
“隨便你。”
盛彬無所謂地說道,接着掛斷了電話。
電話沉寂了片刻,隨後鈴聲驟然間再次響起,一聲接着一聲,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異常刺耳。
盛彬卻全然沒有要接電話的意思。
他脣邊浮現一絲毫無溫度的笑意,雙眸中燃着詭異的火光。
拿出鑰匙,他擰開了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來,從裡面抽出薄薄的一張紙。
那是一張親子鑑定單。
這項技術纔剛從國外傳到國內,盛彬從父親那裡偶然得知了沈立新的秘密,爲了控制沈立新,他想方設法採集到了沈立新與向巖的頭髮樣本,做了這份親子鑑定。
一旦事情敗露,沈立新必定身敗名裂,而一直支持他的現任妻子的孃家,也會立刻拋棄他。
想到此,盛彬心裡浮起一絲快意的感覺。
兩次,兩次沈立新都沒能除掉莊鐸,這樣的廢物還留着有什麼用?
拿出一個信封,盛彬將那張薄紙快速疊起,塞進了信封裡,抽出鋼筆,他刷刷落筆在上面寫下了收信地址。
至於寄信人一欄,則是空白一片。
做完這一切,盛彬站起身,穿好外套,將信封塞進外衣口袋裡。
接着他將辦公桌整理好,擡步走到了辦公室門口。
回身朝裡張望,盛彬的視線從辦公室內的陳設上逐一掃過。
這熟悉的一切,從此刻起,都將同他再無關係。
這裡,他不會再回來了。
今天,就讓一切都終結吧!
他猛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推門離去了。
軍區大院的譚家小樓裡,靜悄悄的。
譚老爺子下午這個時間一般都去找關家老爺子下棋去了。
其他人也都不在,只有譚芸薔在自己的房間裡。
醫生囑咐每天這個時間段,她都必須休息。
盛彬輕輕推開房門走進時,譚芸薔躺在牀上,合着雙眼,長長的睫毛隨着綿長的呼吸,偶有顫動。
看起來,她睡得正熟。
盛彬躡手躡腳地走到母親牀前,極其安靜地蹲了下去。
“媽。”
他輕聲喚道,“您一定要好好的,恕兒子不孝,不能一直陪在您身邊了。”
他又靜靜地蹲在原地好一會兒,視線許久地停留在母親的睡顏上。
半晌後,他騰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去出門而去,再也沒有留戀地朝後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