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辦罐頭廠離學校不遠,出了校門再步行十幾分鍾就到了。
效益不好,工廠已經停產兩三個月,整個廠子裡都是一派蕭條衰敗的景象。
廠區裡基本看不到人影,有那麼幾個也是寥寥落落的一閃而過。
參照着宋穎給的資料,外加實地考察一番,肖芒對整間工廠的情況心裡有了數。
這間廠子目前的困難,比她前世所在的星星食品廠還要嚴重。不過好在廠子小,想要在短時間內扭虧爲盈,對她來說還不算太難。
至於具體怎麼應對,肖芒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離開工廠回到學校,道過謝後她便與周主任分道而行。
走在前往圖書館的小路上,肖芒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身後有人正在緊盯着她,那種目光彷彿盯着獵物的猛獸,直刺她的後背。
一種危險的感覺瀰漫而上,肖芒猛地兩次迴轉身,卻都沒在身後看到任何人。
小路上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皺了皺眉,轉身不再理會身後的怪異感覺,大步走了。
就在肖芒愈走愈遠時,自路邊一棵大樹後,朱小荷款款走出。
她盯着遠處纖細的背影,恨恨地捏緊了拳頭。
這世界太不公平,肖芒這個小賤人還好端端的讀着大學,而她呢,她連大學都沒辦法繼續唸完,不僅成了衆人眼中的笑話,還不得不嫁給小賤人不要的破爛貨。
而這一切,全都是小賤人在背後搞鬼。
要不是遇到許飛,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還有什麼盼頭,可怎麼煎熬下去。
不過現在風水輪流轉,許飛有了個大靠山,自然也就相當於她有了個大靠山。
她朱小荷與肖芒,仇恨難解難消,這輩子都誓不兩立。
肖芒你等着,我看你怎麼死!
朱小荷惡毒地想着,同時重重一巴掌拍在身邊的大樹上。
競聘開始前兩天,校園裡忽地沸沸揚揚起來,都在傳姚校長身體康復,重回工作崗位了。
孫愛蓮把這個消息告訴肖芒時,她一瞬間腦中一陣空白,胸腔裡彷彿有什麼要炸開。
忍了又忍,她最後只淡淡扔下一句:“是麼,那很好。”
“聽說姚校長能回來上班,同學們都很高興呢,就除了你,你瞧瞧你那張臉都拉成什麼樣了。別忘了,去年文藝匯演她還特意表揚過你呢!”
孫愛蓮打抱不平道。
“我得去圖書館了,有話回頭再說吧。”
撂下一句話,肖芒拿起書包就迅速出了門。
只留下孫愛蓮傻在原地,還沒鬧明白她究竟是在彆扭什麼。
出了寢室,肖芒並沒有去圖書館,神使鬼差的,她走到了校領導所在的辦公樓外。
門前停着幾輛校領導專用轎車,肖芒的目光緩緩自上劃過,最後落到一個熟悉的車牌上。
傳言是真的,她真的來上班了。
肖芒的手緊緊捏着書包帶子,視線從轎車挪向樓上的窗口。
望了半晌,她默默地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下,轉身離開。
樓上的一間辦公室裡,姚舒梅正在厚厚的一摞文件上簽字,這些都是她病假期間堆積下來的。
“咦!”
正在給窗臺上的花盆澆水的宋穎,忽地低低叫了一聲。
“怎麼了?”
姚舒梅自文件上擡起頭,問道。
“我剛剛看到樓下站着一個人,好像是……肖芒……”
宋穎話音未落,姚舒梅已經騰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衝到窗臺前。
可樓下空蕩蕩的,並沒有半個人。
宋穎震驚地盯着她,明顯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磕磕巴巴地把後半句話說完:“……不過她已經走了。”
姚舒梅自知失態,扯動脣角虛弱地笑了笑。
濃濃的失望、自責感排山倒海般涌來,將她慢慢淹沒,彷彿心尖被狠狠劃了一刀,劇烈的痛楚讓她身形不穩,身體搖晃了一下。
宋穎忙想上前扶住她,姚舒梅擺了擺手,緩緩挪回到辦公椅上,重新拿起文件的手在微微顫抖。
“校長,您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得注意休息,要不剩下的文件明天再處理吧。”
“沒有問題的,放心。我這裡沒別的事了,你先去忙你的,一會兒文件處理好了我叫你。”
姚舒梅微垂着頭,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盡力用平穩的語調說道。
宋穎沉默了一秒,隨後應了聲好,出了房門並貼心地將門關好。
待宋穎一離開,洶涌的情緒再也掩飾不住,瞬間姚舒梅的眼眶泛起了紅,點點淚光在眸中閃動。
肖芒……她的女兒……
那孩子……是自己對不起她……
在她最需要母親的時候,自己卻沒在她身邊……甚至還讓她再一次受到來自親人的傷害……
這一回,肖芒一定被傷得太重,否則不會不肯認她這個母親的。
平復了好一陣,姚舒梅纔算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儘管她現在發瘋般地想見肖芒一面,可理智還是將她又拉回現實。
眼下是肖芒參加競聘的關鍵時刻,她絕對不能讓女兒分心,一定得確保她圓滿的完成競聘。
至於其它的,來日方長。
她要彌補給肖芒的,還有很多很多,多到她得用下半輩子,或許才能還完。
站在走廊上的宋穎,並沒有馬上離開,她的視線落在關嚴的辦公室房門上,久久沒有離開。
身爲校長助理多年,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姚校長露出那麼一副挫敗落寞的模樣,眼底那揮之不去的痛楚神色,看得人揪心。
如果她沒弄錯,一切都是從她提起肖芒這個名字開始的。
肖芒……
這個女生對姚校長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