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照片的最旁邊，擺着一個木偶娃娃。
娃娃長得非常驚悚，眉眼扭曲，脣角的笑容詭異，頭髮稀稀疏疏，掉落大片，一看便是被人爲用手扯離的。
莫叔每次看到這個娃娃，都要“噫”幾聲，而後非常誇張地朝另一邊走幾步。
今天也不例外，他從書桌另一邊繞過來，對鬱扶疏道：“小先生，嶽先生的電話，說王如玉又進去了。”
鬱扶疏從照片上擡頭：“怎麼，她又打人了？打得誰？”
莫叔沒憋住笑：“拘留所的警察。”
鬱扶疏眨了下眼睛：“她這是……”
“哈哈哈哈哈！”莫叔捧着肚子笑起來。
人的情緒很容易傳染，不管是笑還是哭。
莫叔笑成這樣，鬱扶疏的脣角也彎起，他淡淡笑了下，收回視線看回桌上的照片，道：“第二批是不是明天能好？”
莫叔笑夠了，點着頭喘氣道：“嗯，小海村那些底片也可以拿去了，環海鄉看着地方偏，沒想到這麼多人。”
“環海鄉可不偏，”鬱扶疏道，“往東就是太平洋，海上漁船，哪都能去。”
“是啊，也是個好地方。”
鬱扶疏看了陣，見莫叔沒再繼續說，他掀起眼皮：“寧鄉那邊，就沒了？”
“什麼沒了。”
“你只說了王如玉的事，那麼，其他人呢？”
“其他人？誰呀，哦！之前打人得那些走了，今天和王如玉一起被關進去的，是林金妮帶來得那羣婦人。”
鬱扶疏沉默了下，道：“孫白露呢？”
“啊，我也問了，嶽先生說不知道。不過她姐，就是之前說被人搶走了的那個大姐，她今天忽然出現去派出所，說撤案！那小美女好像也跟着，但她老老實實，挺安分的，估計沒發生什麼吧。”
老老實實，挺安分……
鬱扶疏彎脣笑了笑。
寧鄉的早晨非常熱，哪怕有電風扇，孫白露也被熱醒。
她坐在牀上揉眼睛，半晌下牀出去，卻見孫白燕已經洗漱好了，坐在桌邊，正在一個一個研究她昨天放在這的工作名稱。
孫白燕認識得字並不是很多，見孫白露出來，她指了指桌上的搪瓷盆：“給你買了豆漿喝油條，還有一個饅頭。”
孫白露打着哈欠出去洗漱：“嗯。”
洗漱完回來，她打着哈欠坐下。
“有那麼困嗎？”孫白燕看她。
孫白露屁股一擡，挪了幾步，坐在大姐的長板凳，把腦袋朝她肩膀靠去。
她很少這麼撒嬌，孫白燕笑道：“怎麼了。”
“太熱了，昨晚沒睡好。”
實際上是太開心了，所以一晚上都睡不着。
她很少是一個會被情緒左右的人，可是昨晚，她真的有一股說不出來得快樂。
前世後半生的灰白慘淡，好像在昨天才被她正式翻頁，用嶄新的一頁覆蓋上。
從今以後，她的眼前再也不會出現大姐躺在院子裡的那一幕了。
孫白露沒賴着孫白燕多久，她去外面吃完東西漱口，便開始擺弄昨天買回來得衣服。
孫白燕有好多字不認識，擡頭問她，孫白露答得很快，孫白燕最後目露羨慕：“露露，你說，我現在去學習還來得及嗎？”
“這是好事呀！”孫白露開心地過來，“爲什麼來不及？”
“都一把歲數了，二十三了呢。”
“二十三多年輕啊！”
“二十三還年輕？”
孫白露哭笑不得，抱着幾件衣服過來坐下：“嗯……我想想怎麼跟你說。”
“說什麼？”
說……一些奇奇怪怪，生長於骨子裡的年齡焦慮。
但是，現在還是85年，孫白露沒辦法舉例。
她以前也有年齡焦慮，來自於身邊的環境，總會覺得一過了某個歲數，人生好像忽然沒了意義。
不過90年代，大陸開始大量引進港劇後，她在電視上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女精英們。她們或冷靜聰穎，或俏皮靈動，但不管是哪種性格，有着什麼樣的感情糾紛，她們在對待自己的工作事業時，都保持着絕對高度的專業和敬畏。
還有，她們一直在不斷的學習。
在這些電視劇裡，四五十歲出國學習的人，大有人在。
所有人都在不斷進步，專注自我提升，注重自己的人生成就，哪有什麼年齡焦慮這種荒唐的說法呢。
二十三歲，真的很年輕，那麼美好，充滿着青春與爛漫，可是大姐卻說，她一把歲數了……
孫白露想了半天，不知該怎麼和大姐舉例，畢竟，那些電視現在別說開拍，劇本都還沒寫好吧。
孫白露在一旁組織語言，孫白燕這邊已經轉頭就忘了，她繼續看工作。
見她看得認真，孫白露暫時將剛纔組織好的語言放到一旁，她托起腮幫子，漸漸在想，那麼她自己呢？
她現在肯定辦不了廠，歲數不到，資質不夠，證明不好批，還有製冷設備和冰庫修築材料等，目前的社會生產力遠遠不足。
可是她需要很多很多錢，這樣纔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
“露露，這個字，怎麼念？”孫白燕問。
孫白露回神看去，道：“禽。”
“珍禽生產技術指導員培訓，是這樣念嗎？”
“對。”
孫白燕的目光落在“培訓”兩個字上，眼睛浮起嚮往。
就在她要說話的時候，孫白露道：“姐，你想賺錢嗎。”
“當然想了呀！”
“那我們……造船去？”
孫白燕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露露……你在說什麼呀？”
“對！”孫白露的眼睛分外明亮，“我們孫家，世代都是漁老大，孫成華都可以，爲什麼我們不行？”
“阿華是男的呀！”
“這還有男女之分嗎？”
“有啊，船上幹活，吃得就是力氣。”
孫白露笑了：“姐，人類爲什麼要發明汽車，發明手槍，發明扳手、手鉗、電鑽、砂輪機、千斤頂和角鋼切斷機？”
“露露，我有點聽不懂……”
“工具的發明使人進步，姐，你聽懂這個就好。”
因爲開了家廠，孫白露要準備各種安全證、資質證，還要與時俱進，所以時常要去學習。
學習課那邊，經常會有一些船體結構和船舶工程展覽，她因此還接觸了大量漁業資源所在和捕撈新技術。
孫白露忽然躍躍欲試，她如果造一艘船去乘風破浪，那麼，她確定她的收穫絕對是整個環海鄉里的斷層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