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輕紗,睡意未盡的楊小娥翻身起牀,穿上自產的長袖套頭白高領毛衣,下身搭配淡棕色寬鬆褲子,文藝氣質範。
二樓有提上來的水桶,拿盆舀兩瓢洗臉,漱口,臉上抹雪花膏,照鏡子將及肩膀的頭髮邦成兩根辮子搭在雙肩,然後下樓做飯。
大狼狗見着主人,老遠就跑過來,搖着尾巴,腦袋使勁往楊小娥腳上湊。
張振江還睡懶覺沒醒呢。
楊小娥摸摸大狼狗腦袋,給它順順毛,再拉到桂花樹下拿鏈子栓起來,接着上廚屋,取下圍裙麻利地繫到纖細的腰上,開始做早飯。
主食米飯,菜是麻婆豆腐、洋芋絲炒肉,這倆是小叔子昨天點的,好久沒吃沙藥葉了,把淘好的米下鍋裡,炤裡添兩根柴火,楊小娥上後院插一把回來。
擱院裡打水洗菜的時候,院門外傳來李美伢的喊聲,“小娥,我們來上班了,開開門。”
楊小娥閣下沙藥葉,手往圍裙上擦了擦,走出廚屋去開門。
“小娥,沒吃飯吧?快別做了,嬸子給你帶來了蒸的白麪饅頭。”黃金麗一進院門就把白瓷缸遞過去。
“嬸子,來上班咋還帶東西呢。”楊小娥說着接過來,笑着道:“嬸子,你這白麪饅頭可真好吃,不過我爹跟小叔子在縣城等着我的飯,所以還是要做的。”
黃金麗道:“那我再回家拿幾個來,你給你爹捎去。”說着就要走,被李美伢拉住了。
李美伢頗有些無奈,“媽,你就別操心了,張叔是病人,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醫生肯定跟她講好的,就讓她自個做吧。”
“好吧。”黃金麗落寞的說。給張家拿白麪饅頭,還不是爲了讓閨女工資漲高,自個以後工作更順利麼,不然一塊錢一斤的白麪饅頭,送給孃家那邊親戚她都心疼呢。
楊小娥笑着說:“美伢,那你媽的工作,還有等會兒我老嬸的工作,你自個安排,我做飯還得給他們送過去。”
“誒,沒事,交給我,你忙你的。”李美伢爽快地答應。
上樓的時候黃金麗說:“我猜王秀花不能來了。”
“爲啥?”李美伢疑惑。
黃金麗道:“昨晚我上她家說事,聽他們一家子在罵小娥呢,要是我,我都不好意思來了。”
李美伢俏臉恍然,難怪昨晚小夥伴連續打噴嚏呢。
楊小娥回廚屋麻利忙活,米飯蒸熟,炒菜,完了刷鍋乾淨,給手術完的爹熬一白瓷缸米粥。
米下鍋添柴火的時候,栓在桂花樹下的大狼狗汪汪狂叫,王秀花來了,拍着門喊,“小娥,我來上班了,你給開開門。”
這一幕被出院門抱稻草喂牛的張香香看到,眉頭不禁皺起。
來這兒上班?啥意思?
張香香想走上去聽個仔細,可這會路上時不時有村人路過,這幾天大家都曉得自家跟大伯家鬧彆扭,怕給村人落下話柄,張香香只能按耐着。
楊小娥拿手擦了擦圍裙,腳步迅速走出廚屋,笑意寫在她的臉上。
“老嬸,來了。”門一開,楊小娥就熱情地將王秀花拉進來。
“來了,來了。”王秀花一見楊小娥,就被她身上的毛衣穿着給吸引了,立領的,直筒的,長袖的,簡簡單單,可穿着比閨女倒騰的那些大紅色的確良美多了。
再一看張家,雖說出了那麼大的事,可家裡頭依舊收拾的整齊有條理,院子裡養着雞和狗,可一泡屎都見不着,那幾把擱在院子的椅子,更是擦得噌亮噌亮的特別舒適。
“小娥,這幾天咋樣?你爹咋樣呀?”
“都好,我爹手術很成功。”
“呵呵……那就好。”
“老嬸,我是吃過飯纔來的吧?”
“是啊,我吃過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美伢和李嬸子擱樓上呢,你上去找就成,廚屋裡還有些活兒,我去忙忙。”
楊小娥招呼完便轉身要去廚屋,王秀花連忙喊住,“小娥,你等等,老嬸有話跟你說。”
楊小娥回頭,笑着說:“啥話呀。”
“……呵呵……我……哎……”王秀花賠着笑臉,雙手不停地在兩腿邊搓啊搓,就進來,沒往前走,尷尬極了。
她是沒得辦法了,早上跟閨女商量,閨女說啥子也要過來上班,否則就嫁給李長喜,長那麼大閨女都是說一不二的人,說要嫁那肯定是嫁的,王秀花嘴上都急的起泡了。
楊小娥看出王秀花的異樣,眉頭微微皺着,“老嬸,你咋個了?”
“……我……哎……”
楊小娥把院裡的一把椅子搬過來,擺到王秀花跟前,安撫的說:“老嬸,你坐着說,不急。”
王秀花頓時窘迫起來,整個人都縮着,“不不不,小娥,我不坐,就站着說,呵呵,我站着說。”
“老嬸,坐下說吧。”楊小娥說。
王秀花望着眼前這個懂事熱情又能幹的娃娃,再對比自個閨女自私叛逆,一陣酸楚涌上心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老嬸突如其來掉眼淚,把楊小娥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二樓幹活的李美伢和黃金麗,聽到動靜也走出來看,一看王秀花哭起來了,兩人莫名其妙對看一眼。
李美伢疑惑,“媽,這是咋個了?”
黃金麗搖搖頭,“我咋個曉得。”
王秀花憋着哭,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落在補丁衣領上。
“老嬸,你咋個了嘛,莫哭,莫哭。”楊小娥手腳慌亂地,又是伸手去抱,又是掏衣服拿紙巾,可今天穿着毛衣沒得口袋,沒辦法只能拿手背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