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當然想要將這300顆鴨蛋全都帶走,可現實並不允許她盲目樂觀。姥姥彭桂珍能夠同意他們全帶走那就怪了。
“頂多拿200顆鹹鴨蛋,賣不了你們還能再揹回來。”彭桂珍衝着對老頭子發火:“苗苗背不動東西,你一個人揹着鹹鴨蛋。車裡頭人多再給擠碎了,那就白瞎了。”
李振華也跟老婆子一樣沒有那麼樂觀,覺得這二百個鹹鴨蛋都賣不完。就算是要進城考察一番,也得多背點東西啊。
最後李振華背了一百五十個鹹鴨蛋,謝苗小書包裡裝了五十個。祖孫二人帶着彭桂珍烙的糖餅,雄赳赳氣揚揚的買了車票進了城。
李美玲看着空氣中飄起嗆人的黑色尾氣 ,不合時宜的嘟囔了一句:“這要是一個鴨蛋賣不出去,還搭了兩毛錢路費。”
彭桂珍 狠狠地在李美玲後背拍了一巴掌:“喪氣話,你給我少說!”
李美玲耷拉着臉嘆了一口氣:“你們啊,你們就太慣着苗苗了。她說幹什麼,你們就聽她的。我看這些鹹鴨蛋賣不出去咋整!”
彭桂珍一臉譏諷的瞪着女兒:“咋整?給老謝家送過去唄,讓他們吃飽了有力氣欺負我外孫兒!”
李美玲悻悻的不吭聲,她也心疼女兒可是更爲謝苗的前途發愁。見母親不理解自己,忍不住解釋道:“苗苗的那些女同學小學畢業在家務農兩三年就嫁人生孩子去了。我可不希望苗苗也跟她們一樣,我想讓孩子有個城鎮戶口學門手藝有個鐵飯碗。”
彭桂珍這下明白了,女兒非要鬧着送孩子進城的真實原因。但是她很不以爲然:“在鎮上念個初中,畢業了考個中專一樣有出息有工作。我聽你爸都說了,郵電學校、銀行學校、衛生學校還有師範學校都能唸書。來年李剛初中畢業了,送他去念警察學校,將來回鎮上當個民警,多好啊。”
彭桂珍不覺得留在城裡有什麼好,反而覺得城裡處處受管制:“鎮上郵電局也缺人,你爹還說信用社也缺人才。只要上了中專,國家包分配,將來調回家門口上班,多享福。你跟苗苗說什麼她老姑掃大街都比農民強,掃大街是小姑娘乾的活麼?我都不願意搭理你,一天天淨整不着調的話。”
李美玲一臉震驚的看着母親,不可置信的問道:“那中專是說考上就能考上的麼?咱家苗苗啥學習成績,您老是不知道麼?連她班主任都說,她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我天天愁的飯都吃不下,嗓子眼裡全是水泡。”
彭桂珍撇嘴不以爲意:“你啊你啊,針別兒大的心眼子不中用。這事兒有什麼可着急的,光你着急,他謝樹民不是孩子親爹,他不知道着急?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把心放在肚子裡,過好眼前的日子就行了。”
李振華跟謝苗不知道家裡人在爭論什麼,兩個人來到了城裡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
謝苗下了車依舊吐得七葷八素,李振華卻很興奮,看着站前市場繁榮的景象,臉上激動極了。
“苗苗,咱們就在這賣吧!我看這個地方挺好!”李振華說着從肩上放下了袋子,做勢要將袋子口解開。
“姥爺!”謝苗攔住李振華,想着前世姥爺創業的經驗,解釋道:“站前市場商販太多了,而且坐車的都是回城的農民,誰家裡沒有鹹鴨蛋啊。咱們去居民區賣,去早市兒上賣!”
李振華聽了外孫女的建議,兩個人坐上了公交車直奔謝樹民單位家屬院。
“這裡就是你爸單位家屬院?這環境還挺好,嘖嘖,怪不得你.媽總想把你送進來。”第二機牀廠家屬院跟機牀廠隔着一條街,上午十點多,出來遛彎玩耍的小孩不少。
就在家屬院大門口,祖孫二人放下鹹鴨蛋。謝苗從袋子裡拿出一個搪瓷盆來,裡面裝好了一盆的鹹鴨蛋。又將煮熟的鹹鴨蛋用小刀切成八瓣兒,擺在了盆子的上面。
然後謝苗站起來,開始吆喝起來:“鹹鴨蛋,新鮮的鹹鴨蛋。吃魚長大的鴨子下的蛋,快來買呀!”
喊了半天,圍觀的人問價的人很多,但是真掏錢的人卻沒有。
“這位時髦的姐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們家醃的鴨蛋?”十一點半,廠子裡到了下班的時間。開始有大批的工人往家屬院走,謝苗眼尖的發現了一個燙着捲髮衣着時髦的女人。
看她的打扮也能猜到,此女一定是幹部級別的人物。兜裡有錢,捨得花也敢花。
“哎呦,小姑娘你是在叫我嗎?”時髦的女人被謝苗這麼一喊,又激動又害臊。
謝苗點點頭甜甜的說道:“是啊,這裡就數你長得最好看打扮的也最時髦了。”
時髦女人聽着心裡越發高興起來,邁着貓步扭着胯往謝苗這邊走。這兩步路走的,在李振華這個老古板眼裡那叫不正經,但謝苗卻不在乎。
彩虹屁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說:“姐姐你長得可真好看,你是電影明星麼?”
時髦女人一愣,捂着嘴咯咯直笑:“哎呦,我哪像電影明星啊,你這孩子可真會開玩笑。”
謝苗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我沒開玩笑,我家裡的掛曆上就有電影明星。長得就跟你一模一樣,頭髮也是這樣的卷卷。姐姐,你可太好看了,你今年有十八了嗎?”
李振華在一旁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個娘們一看就三十多歲了,哪兒就像十八了?你這孩子睜眼說瞎話,人家不得打你麼?
卻沒想到,那時髦女人高興地都要飛起來了,一激動在謝苗這裡買了三十個鹹鴨蛋!
等到那女人拎着她那鼓鼓囊囊的揹包,腳下像是踩着風火輪似的興高采烈進了家屬院之後。
李振華板着臉訓斥着謝苗:“苗苗,咱們做人得誠實,你不能爲了賣東西說瞎話。剛纔那個婦女,一看就三十多歲了,你咋能說像十八呢?”
謝苗也不解釋,一臉天真的對李振華說道:“姥爺,我就是看着她很年輕啊,就真的很像電影明星啊。你看我說她十八歲,她多高興啊,我肯定是猜中了她的年齡。”
李振華也不跟孩子爭辯,笑着搖了搖頭。再擡頭便看見剛纔那時髦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領着幾個婦女走了過來指着謝苗說道:“就是她,就是這個小姑娘賣給我的鹹鴨蛋!”
謝苗跟李振華嚇了一跳,難道他們惹事兒了?這幾個人莫非是什麼保衛科的還是什麼紀律部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