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眼開，不要個b臉！你們家窮瘋了！這句話無異於戳中了於淑珍、謝樹民母子二人的肺管子。
從前也不是沒有人這樣戳過謝樹民的心，李美玲很不憤的吵過幾次。農場裡的聲音倒是小了不少，可謝樹民心裡清楚這些都是人當面不說背後沒少嚼舌根。他真要跟人家一般見識，最後沒臉的只有自己。
好在十幾年來李家人從未把這種話說到謝樹民面前，甚至李振華一再肯定謝樹民的價值。
今天李美玲這句話冒出來，而且當着婆婆於淑珍的面肆無忌憚的說出來。這分明是狠狠地抽了謝樹民一個耳光，踐踏了他的尊嚴。
“李美玲！”謝樹民指着妻子李美玲的臉，激動地噴出了口水：“你不要太過分！我謝樹民什麼時候花過你的錢!我有今天都是靠我自己的本身掙出來的！你敢胡說八道，我.....”
謝樹民揮舞着拳頭，恐嚇着李美玲。他那憤怒厭惡的表情，彷彿下一秒就會砸到李美玲的臉上。
連於淑珍自己都沒想到，向來以好脾氣著稱的二兒子竟然有氣到七竅生煙的地步。
趕緊走到他們夫妻二人中間，一邊拉着謝樹民的衣服一邊衝着李美玲嚷嚷：“我兒子多好的脾氣，你竟然把他氣成這樣。李美玲你可真有能耐啊！”
李美玲梗着脖子不說話，將錢匣子抱在懷裡扭身去了那張小炕上坐下來。一邊氣的直抹眼淚一邊將錢匣子的錢統統拿出來，也顧不上整理統統卷在一起塞進自己的腰包裡。
於淑珍見狀冷笑一聲：“李美玲，你也不用委屈。你心裡咋想的，我們家不是不知道。有些話堵在我心裡這麼多年了，今天既然到這個份上，我也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說道說道。”
李美玲一愣，塞錢的動作停頓下來。擡起頭一臉不解：“掰扯什麼？你們有什麼可跟我掰扯的？”
“掰扯的東西可多了！別整天一副我們老謝家該你欠你的德行！”於淑珍可不是普通的老太婆，她可是有三個兒媳婦的人，且把每個兒媳婦都給鎮住的。沒有點胡攪蠻纏的本事，怎麼可能鎮壓住別人。
“我也不欠你們老謝家的。”李美玲挺起胸膛反脣相譏，早就跟從前唯唯諾諾的小媳婦兒不一樣了。
“哦？”於淑珍哼笑一聲，眯着她那三角眼冷冷的說道：“不欠老謝家的？我問你，你生兒子了麼？老二今年都多少歲數了，別人家都兒女成羣了，怎麼就他沒有？你們農村人不是最能生孩子麼？你告訴我，哪家的媳婦兒不生兒子沒被休出去？”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生好幾個孩子。像李忠軍這樣的只有兩個兒子的家庭都屬於人丁稀少，而只有謝苗一個獨生女的那就更罕見了。爲此許多嫉妒李家的人背地裡都拿子孫嘲笑。而農村裡背地裡講李美玲的閒話的，那就從來沒停過。
也正是因爲這種重男輕女的老舊思想，讓李家人無比的寬厚縱容謝樹民。
“我……”李美玲被婆婆的話噎了回去，整個人像是泄氣的皮球似的頓時沒了爭吵的盡頭。
於淑珍見狀整個人神氣起來，像是個老母雞似的站在李美玲面前喋喋不休的指責起來。
“我總共有三個兒子，就娶了你這麼一個鄉下女人。當初我不同意你們倆結婚，我是琢磨着總有一天老二是要回城的。就算是回來的時候年紀大了一點，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可偏偏拗不過老二，老二就是非你不娶了，哪怕這以後回不去城了也要跟你過日子。”於淑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愣是將謝樹民攀附生產隊長這高枝兒說成了爲愛捨棄一切。
“老大家現在是隻有兩個孩子，可當年衛素雲也是生了五個孩子的。一個小子長到八.九歲得了大腦炎沒了，小的得了一場感冒愣是發燒給燒死了。連着死了兩個兒子，衛素雲受了刺激動了胎氣。小的沒保住，還把身子給糟害壞了。”
說起自己接連痛失三個孫子，於淑珍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來。拍着桌子說道：“可就這樣，老大還有衛東這麼一個兒子呢。”
又說起三兒媳婦來：“要說嬌氣，沒有人比得上老三家的那個怨種。可就那麼一個咋咋呼呼嬌裡嬌氣的玩意，愣是連着生了兩個大兒子。”
於淑珍仰天長嘆：“也不知道老二造了什麼孽，一奶同胞三兄弟，就他沒有兒子。你還有臉說不欠我們謝傢什麼！李美玲，你欠老二一個兒子你知不知道！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我就沒見過生不出來兒子的娘們。”
“你沒見過的多了！”一個暴怒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媽！”李美玲看見彭桂珍站在門口，正扒着門縫往裡看呢。連忙轉過身擦了擦眼淚，強裝堅強的站了起來。
彭桂珍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看她凍得通紅的臉還有起伏的胸膛，不難猜出此時彭桂珍的心情。她將門打開，大步流星般走了進來。看着於淑珍那張好像擦了二斤白。粉的臉，挑着眉問李美玲：“你大姑姐啥時候生的兒子？我咋不知道呢？”
李美玲瞬間想明白，脫口而出道：“我大姑姐身體不好一直喝湯藥呢。你忘了有一年她非說別人給了個生兒子的偏方。裡頭要曬乾的蛤蟆，我爸領着樹民把水塘的蛤蟆都撈乾了。吃了兩年的蛤蟆，也沒生出來，後來就不要了。”
“哦，我說呢。要是生兒子了，不得給咱們家信兒啊。原來還是一個閨女啊。”彭桂珍冷哼一聲，看着於淑珍冷嘲：“親家啊，你家大閨女就生不出兒子來。你咋還說沒見過呢？”
於淑珍剛剛忘了親閨女的事兒，沒想到分分鐘被親家母給打臉了。悻悻的嘟囔：“親家不是在家做飯麼？咋跑出來了？”
“家裡飯好做，想吃啥就有啥。我不是看親家是城裡人規矩大講究多，尋思來我閨女這撿兩樣果子回家撐撐場面麼。再說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不得給你們拿點東西啊？”
李美玲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公婆第一次登親家門是空手來的。只是單純地順着母親的話往下說：“媽你說得對，我這就把東西準備好。總不能讓他們空着手回家，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