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在村口小賣部買了包華子,順便問道:“老支書他們在村部不?”
小賣部的賈痦子連忙道:“在呢,這兩天都忙到很晚才走。”
吳遠接了煙和找錢,擡腳就走道:“你忙,先走了。”
從小賣部出來,轉身進了村部。
自打傢俱廠搬走以後,村部雖然沒了以前那麼高的人氣,但晚上依舊是有人的。
卞孝生硬派下來的養蠶任務,村裡沒落實下去的,都留在了村部,僱專人來養。
所以之前木工廠房和縫紉廠房都改成了蠶室,遠遠地透着微光。
不過楊支書幾人不在那裡,他們正待在村部會計室裡,悶頭合計着。
吳遠敲開門,一屋子煙氣撲面而來。
竟無半分的酒氣夾雜在內。
吳遠立馬就知道,今天丈母孃劉慧冤枉老丈人了。
人家沒喝酒。
一見吳遠進來,老許頭頓時一拍桌子,“正好,小遠來了,這事問他最合適不過了。”
李會計也同意道:“可不?吳老闆生意做那麼大,考慮這些問題,比咱們有經驗!”
吳遠二話不說,先穩一波道:“許叔、李叔,你們可別往高了架我,小心把我摔着。”
說着,掏出剛買的華子,給老幾位散煙。
順便自己也跟着點上。
畢竟在這種煙霧繚繞的環境裡,入鄉隨俗地抽一口,纔是對自己最大的保護。
等到煙點上之後,吳遠這才問道:“爹,你們遇到什麼問題了?”
楊支書道:“什麼事都琢磨好了,就卡在一個問題上了。就是小龍蝦這東西,遍地都是,卻沒人知道該怎麼養!”
吳遠不由失笑。
這也叫什麼事都琢磨好了?
養殖小龍蝦的技術,不該是最大的問題麼?
不過老幾位的熱情,不能輕易打擊,吳遠思忖着道:“你們就沒考慮過,跟農技站或者農科學院合作,一起研發這個小龍蝦的人工養殖技術?”
老許頭懵逼道:“那樣一來,還怎麼做到養殖技術保密?”
“不會吧,不會吧,”吳遠終於繃不住了,“咱村總不能指着小龍蝦的人工養殖技術掙錢吧?短期內或許可以,但長期內,再怎麼保密,也會被破解。”
李會計不由沮喪:“那這事沒搞頭咯?”
不得不承認,老幾位的觀念還是有些侷限性的。
吳遠耐着性子坐下來道:“爹,許叔,李叔,咱們換個角度考慮。不管是咱們單獨憋大招,還是跟農技站、農科院校合作,開發小龍蝦的人工養殖技術,都得需要本錢吧?”
“那可不?”仨人齊齊道。
“既然咱們需要本錢,別人想破解,也需要本錢。咱們何不開個口子,有償分享這個技術,順便收回本錢。”
“那樣一來,咱村養殖小龍蝦,還有什麼優勢?”
“開發市場!”吳遠言簡意賅道:“一方面通過開發市場,做大蛋糕,鼓勵咱們村的人出去開店,出去賣小龍蝦;另一方面掌控銷售渠道,別村就算養小龍蝦,最終也得走咱這渠道出貨。”
這寥寥數語,對老幾位的農業本位思維來說,實在是降維打擊了。
以至於三人悶頭抽了好一陣子煙,默默消化。
直到李會計問起道:“掌控銷售渠道,這事說着容易,可咱們憑什麼掌控?”
老許頭手擱腋窩下搓着泥道:“對呀,憑什麼?咱們村的人能出去開店,別村的人同樣能出去開店。”
唯有老支書腦海裡呼之欲出,卻始終滑不留手,捕捉不到。
吳遠笑道:“憑十三香調料粉!”
老支書一拍大腿,當即恍然大悟。
其他倆人卻還都迷湖着呢。
吳遠進一步解釋道:“許叔,李叔,你們嘗過我燒的小龍蝦,應該吃得出,裡面有一種特殊的香料。這種香料配方,有點複雜,所以就有點門檻。”
“短期內,我們通過掌控這個配方,自然而然就掌控了終端銷售網絡。在賣十三香調料粉的同時,一併銷售小龍蝦。”
“這樣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等到調料粉配方和小龍蝦養殖,都沒了門檻的時候,咱們的招牌已經建立起來,產業化也形成了,其他地方再想複製,客戶認不認是一說,成本方面也是不可逾越的一道關口。”
老許頭不由拍桉叫絕。
李會計更是直接道:“老支書,早點把小遠叫過來,也不用咱們仨個臭皮匠琢磨了兩三天之久。”
老許頭喟然道:“就是,專業的事就得找專業的人哪。瞧瞧人家這思維,人家這手段,咱們三天琢磨出來的那點內容,趕不上人家之言半語的。”
思路一暢通,就一通百通。
餘下的細節,吳遠不願關心,就要起身離開。
因爲老煙槍的威力實在是太大,有點扛不住。
結果臨走前,卻被老許頭把話說在前頭道:“小遠,村裡辦這事,你得佔股。”
吳遠有些看不上道:“許叔,你的好意我領了……”
話未說完,李會計又強調道:“吳老闆,這股你得佔着。”
吳遠:“這……”
直到老支書一語中的道:“先不說這十三香配方是你的,他們還是更想扯你這杆大旗,不然村裡人怕是不會輕易相信。”
“再一個,小龍蝦真正產業化和品牌化,少不得縣裡的支持。這方面也需要你去通氣。”
吳遠只好答應道:“好吧!”
老許頭趁機問起道:“對了小遠,那個十三香的配方,除了你,沒人知道吧?”
吳遠琢磨着,這配方,鄰縣盱眙的那個老師傅應該還在燒螺螄的過程中,且摸索着呢。
遠未使用到燒小龍蝦上來。
前世也是在92年、93年後,這種香料才慢慢隨着小龍蝦而流傳開來。
所以他這腦海裡的配方,應該是獨一份。
於是點點頭道:“沒人知道。”
老許頭一拍桌子,“那就妥了!”
隨即對吳遠道:“你先回吧,我們幾個再合計合計。”
吳遠擡腳往外走,邊走邊叮囑老支書道:“爹,你們別熬太晚,注意身體。”
“知道了,知道了。”
老支書一臉不耐地道,有了正事做,他覺着自己還能奮鬥二十年,最煩別人說這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