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楊城在05年就混跡於商貿城,有一小貨車,專跑市內路線。
表弟楊浩輟學以後就跟車,幫着上下貨,收收賬。
兩父子日子過的不算富足,但溫飽完全不成問題,還能存點小錢。
也記不太清了。
上一世,沈浪發跡之後,舅舅一家就好像刻意迴避似得。沒有攀親,也沒有跟別人說他外侄是大名鼎鼎的沈浪。
媽媽多次說給舅舅安排一點事做,沈浪忙於處理公司的事情,根本無暇顧及。
說起來,倒還有些遺憾。
表弟是從小一塊打鬧着長大的,高一之後就被楊城下了死命令不準來往,就是怕耽誤學霸外侄。
“哈嘍哇!”
商貿城旁的民房內。
沈浪bulinbulin地走進門內。
視線一掃,卻見氣氛十足尷尬。
老舅氣的滿臉通紅叉腰坐在涼蓆上,大浩子低頭玩着手,眼角還掛着少年獨有的倔強淚。
“啊,是小浪啊,快坐,吃飯了不?”
楊城馬上剋制住情緒,滿臉的笑容。
每一個大家族裡,總有那麼一個受寵的孩子。
這個孩子從小學習就好,懂禮貌。具備這些特質,往往身上的那些調皮都會被忽略。
毫無疑問,狗浪就是。
“吃了撒,感覺火氣有點大,吵架了啊?”
沈浪笑吟吟地坐下,想緩解氣氛。
“唉不提了嘛。”
老舅尷尬地擺手,卻見楊浩蹭一下起身,負氣離開。
呃?
“小浪,你帶楊浩在外面隨便吃點撒子,我還有一趟車要跑。”
楊城從腰包裡掏出一張紅票子遞過來,山城漢子的臉上鬍子拉碴,有些話在心口難開,但窘樣已說明一切。
“哎呀我有錢,舅舅你去忙,弟弟這邊我看着。”
大孝外侄插兜反身走出去。
豔陽斜照門檻,半鏽的鐵門搖搖欲墜。楊城伸直地手縮了回來,略微發呆,小心翼翼地把錢收好。
“唉。”
什麼是生活?
生活是無能的慷慨。
……
“你一天瀟灑昂,還能跟舅舅吵架。”
商貿城的老舊小道,污水魚腥混雜,沈浪掏出兩根嬌子,給自己點燃,另外一根遞去。
呃?
楊浩要比陳一萬稍微壯實一些,就像個小牛犢子,愣實愣實的。見到遞煙,本能的想接,可又縮回了手。
“哎呀別裝嘛,兩根手指頭都是黃的,走,我們吃串串去。”
這麼一說,大浩子接過表哥的煙,兩人轉身去了一家串串店。
楊浩眼珠子微紅,想必是爭吵之中紅了眼。
沈浪點完串串,又要來幾瓶啤酒,男人就是這樣,菸酒下肚,話匣子頓時打開。
舅舅一貫的教育方式就是貶低孩子沒用,想通過這種彷彿給予楊浩壓力,讓他好好思考,爭一口氣。
而大浩子呢,一氣之下忍不了,就去找了個電子廠,手續都辦完了。等回來一講,又是吵的不可開交。
兩三瓶啤酒下肚,楊浩慘兮兮的紅着眼睛,狗浪瞧見也不知道該安慰什麼纔好。
“你不跟姑爺吵架嗎?”
“老沈啊?跟他吵我怕是嫌命長。一套軍體拳就可以讓我跪了。”大表哥吃着小郡肝,嘴角嗤笑。
“哈哈。”楊浩聽到顯然開心了一些。
“所以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還能吵兩句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
俗話說,與人拉近關係,就要站到他那一邊去。
與表弟這三年都沒有怎麼聯繫,到底還是有些生疏。
想想一個孩子的三年,變化那是何其之大?
別的不說,就拿狗浪的英俊來說,那也是一個天上地下。
何況心智?
兩人又互相喝的個微醺,敞開話匣聊。
“我爸覺得我從小都不聽話,書也讀不好,哪兒哪兒都不如別家娃子。”
這確實是舅舅能說出來的話,沈浪乾笑一聲,寬慰道:“舅舅慣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還不曉得他嘛?”
“啥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嫌我沒用,我曉得。”
楊浩抓着酒瓶子猛灌兩口,眼眶被酒精激得更紅,喃喃道:“不提了不提了,反正我明天也就走了,現在想這麼多幹撒子。表哥你這回過來……?”
狗浪正愁不知道咋安慰這個年紀的叛逆少年,這個話題轉移的很合心意,當即一拍桌子吆喝道:“你哥我是來掙大錢的!”
這氣勢不得不說還是有那味兒的,楊浩眼珠子立刻就亮了幾度,灼灼地盯着沈浪。
彷彿錢已經到這傢伙手裡了似的。
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狗浪什麼都不說已經飄了起來,沒幾頭驢是拉不下來了。
“你哥我要去跑五隆!那必須是掙大錢的!”不等楊浩問他,狗浪先一步騙……不是,交代道:“咱們這兒,別的不說!這……”
他話還沒說完,楊浩先興奮接道:“這肯定掙大錢啊!”
“對!先去跟別人跟車偷學,把別人的經營模式花個把月摸透了,到時候你在自己跑。這事,靠譜!”
哈哈。
真上道。
狗浪洋洋得意一挑眉,暗歎一聲機智如我——
這下再去找陸憨憨,那必須是有理有據順風順水嘞!
跟媽媽解釋大意就是:勤工儉學吃吃苦!順便跟老表磨合一下久彌的感情!
他倆在這兒各興奮各的,倒也算是和諧。
“來來來喝一個喝一個。”狗浪拿起酒瓶跟大浩子碰杯,在酒瓶相撞的清脆聲響中感受到兜裡手機的震動。
沈浪出門手機一般都開着震動,既不會錯過消息也不會吵到別人。
但是這種措不及防一下子,感覺腦袋瓜子都跟着嗡了一下,沈浪短暫地皺了下眉,莫名有點心慌。
“我去接個電話。”
來吃串串沒不喝酒的,喝酒沒有不大談闊論的,人一多就格外得吵,沈浪跟楊浩打了聲招呼,拐進了旁邊比較安靜的巷子裡。
來電顯示——
老媽。
?
老媽這時候找我幹嘛?
手機湊到耳邊,沈浪點了接通。
“喂?媽?”
首先透過手機傳過來的是女人壓抑的抽泣聲。
“小浪啊,你,你和楊浩,現在在哪兒呢?”
老媽這聲兒聽着就不對,明顯是慌極了卻強忍裝作鎮定,事實上嗓音都是抖的。
血濃於水,沈浪立馬就斂了笑意,沉聲問:“怎麼了?老媽?你現在在哪兒?出什麼事了你別慌跟我說。”
“你,你舅舅出事了,你……”
沈浪聞言眉頭緊鎖,大踏步朝還在桌邊喝酒的楊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