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夫人愣了一下,看着佟莫丹,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不加掩飾地說出來。
佟莫丹優雅地一笑:"你們都以爲我失憶了吧,其實,這只不過是非涼和我商量出來了的一個法子。忘記了一切,佟老夫人也就不會再對我要求什麼了。"
如今的佟莫丹,連聲'母親'也不願意再叫了。
"我兩歲剛剛會走路的時候,就被她送到了夜靈宮中。有記憶來,我就是在冰冷的刀光劍影下活下來的。夜靈宮中沒有情誼,親情、友情都是奢侈物,再親近的朋友也有一天會廝殺,刀劍是不講情面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從生下來,就被灌輸,我只是個工具,我的心是硬的。"
往事的回憶,讓佟莫丹深深吸了一口氣,冉夫人看着眼前如此優雅的女人,實在無法想象,她的童年是個什麼樣的生活。
"在我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溫暖的雙手,就是葉芷然,也就是宮中的夢妃,當我跌倒在泥濘之中,她像一個大姐姐一樣擦乾了我臉上的泥濘。告訴我,在夜靈宮中,就不要哭,要想活得好,就要努力。芷然是這世上我見過的最溫柔的女人,可是,她的命也被佟老夫人無情的要走了,只因爲芷然無法完成組織上的任務!"
佟莫丹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第二個在我生命中出現的最重要的人,就是葉芷嫣,也就是非涼的生母。她是芷然的妹妹,可是卻和芷然完全相反的性子。她是個真正的女英雄!她豪氣萬丈,比男子都要義氣。芷然把我帶到了她們的圈子中,可是芷嫣卻用自己的力量保護着我們每一個姐妹!讓本來冰冷的夜靈宮中有了家的溫暖。我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友情,就像剛剛我和你說的那樣,這些你們常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一種奢侈。可是,又是她,又是這個佟老夫人,把芷嫣從我的生命中拿走了!"
佟莫丹的手狠狠地砸在了石桌上,她心中的憤怒,即使是現在的幸福也無法修補。冉夫人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第三個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是個男人,就是軒轅百里。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愛上了他。佟老夫人竟然要把我送到宮中,讓我成爲軒轅百里的妃子,我當時心中一陣激動,我突然覺得小時候受過的一切都不在是什麼了,我成爲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我這般美好的夢,又被佟老夫人親手摧毀了,百里有所愛的人,而且愛的還是我最好的姐妹。而我的任務是要殺死軒轅百里。從那天起,我的心就死了,對於這個女人,我再也沒有抱有任何希望了!"
佟莫丹灑脫地一笑,看着冉夫人,握了握她的手:"不過如今,我不擔心,我相信,總有一天非涼會讓佟老夫人自食惡果的!姐姐,說了這麼多,我只想和你說,我曾經也被佟老夫人控制過,我懂你的心情,我知道每一天等待死亡的感覺。更加明白,看着自己的女兒每日長大,生怕她離開,少一眼就看不到了的心情。可是正因爲如此,我們要堅強地活下去,我們的生活纔剛剛開始,我們剛剛看到生命的美好,怎麼能輕易放棄呢!我體內的毒,非涼都能想辦法給解了,你何必在還未到最後就絕望呢!我們是幸運的,至少還有愛着我們的人,所以,讓這些孩子去做他們想做的。我相信非涼,她是個有魔力的孩子,她能帶給人希望。姐姐,不要怕,在非涼不在的日子裡,我會守在你的身旁。"
冉夫人淚眼婆娑,看着佟莫丹:"莫丹妹妹,我與你也沒有見過幾次,可是,真的,我很佩服,你是這樣的美好。"
佟莫丹搖搖頭,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看向了遠方:"不,不是我很美好,是我身邊出現過很美好的女子,她們倆就這樣的離開了我,我希望帶着她們的美好活下去。姐姐,人,要帶着希望活下去!"
冉夫人低喃道,好似自言自語:"帶着希望活下去!"
佟莫丹一回頭,本想再和冉夫人說上幾句,可是一擡眼,就見軒轅百里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眼中有些淚光閃動。
佟莫丹愣住了,這些是秘密,她從未和軒轅百里提過,她害怕軒轅百里知道,她與夢妃都是派來暗殺他的,他心裡會有所失望。
軒轅百里沒有說話,看到佟莫丹看見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冉夫人看到佟莫丹盯着一旁發呆,一回頭,看到軒轅百里的背影。
"那是皇上吧?妹妹,你去吧,去和他好好談一談。放心,你的話我聽進去了,我會帶着希望等着非涼回來的。再大的痛楚我都能忍下去,因爲活着,如今是我的希望。"
佟莫丹點點頭,匆忙就向軒轅百里消失的方向趕去。
拿藥而來的簫穩天聽到了冉夫人說的最後一句話,心中突然踏實了,一個病人只要想活下去,比大夫開出的千萬張藥方還要好使!
"冉夫人,吃藥吧!"
冉夫人對簫大夫一個溫柔的笑容:"多謝你,簫大夫,這些日子幸虧有你。"
簫穩天看着那個溫柔的笑容突然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說了出來:"能看到你活下去,就是如今我的希望。"
說完,簫穩天突然覺得很尷尬,放下手中的藥碗,自己就跑走了。看着簫穩天離開的背影,冉夫人心裡咯噔了一下,沒有想到簫大夫還是說出來了。
簫穩天對自己的好,她如何不知,只是,她這樣的女人,如何能承擔起這份好呢?冉夫人端起藥碗,看到旁邊還放着幾顆糖,恐怕是簫大夫怕藥太苦,爲自己準備的。冉夫人的心,被這碗藥溫暖到了。
*
軒轅百里沒有走遠,站在了應天宮後山的一個小山坡上。佟莫丹沒走多久,就追了上去。
此刻,軒轅百里,看着遠處一片白茫茫,剛入冬,這山上就已經下了幾場雪了。
佟莫丹小心地靠近着,不知道軒轅百里此刻是個什麼心情。
"夢妃也是那個什麼暗黑組織的人?"
佟莫丹沒有吱聲,只是在軒轅百里的身後點點頭,而軒轅百里不用回頭,心裡也有數。
"其實,我早就有些察覺,夢妃不是個普通人,那天桃姑姑和杏姑姑兩個人竟然說未央宮中有暗道,我的心裡就更加懷疑了。如今,聽你說了出來,我也不用再亂猜了。夢妃的原名叫什麼?"
"葉芷然。"
"芷然。"軒轅百里彷彿第一次聽到如此好聽的名字,"怪不得,她的未央宮中種滿了白芷。"
"百里,芷然姐姐對你是真的愛的。她不惜……"
軒轅百里一擡手,打斷了佟莫丹的話:"我明白,夢妃,不,是芷然,芷然對我的愛,我從不懷疑。她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和我與她孩子的性命保護我,這些我比任何人都懂。"
軒轅百里轉過身子,眼睛已經泛紅了。
"芷然對我的愛,就如同你對我的愛一樣,不慘雜任何成份,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只不過,我軒轅百里竟然能得到你們這樣的愛,我很愧對。我從來沒有給過你們一個完整的愛。"
佟莫丹搖搖頭:"百里,芷然姐姐死的時候,我在她身旁,她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讓我告訴你,你對她的愛,是這世上她最珍惜的東西。芷然姐姐也是個可憐的人,她也沒有得到過任何父愛,她在你的身邊,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保護,那是我們這些姐妹無法給她的安全感。而我,也一樣,我不敢奢求在你的心中超過芷然姐姐,但是,只要在你的身邊,我也覺得人生突然美好了許多。而如今,我能一個人擁有你,還能和你一起攜伴到處走走,百里,我很幸福,我從未像今天這般幸福過!"
軒轅百里環住了佟莫丹,將她摟在了懷裡:"我從小登基,與母后一路磕磕絆絆,我總是害怕沒有父皇那麼的英明,侮了軒轅這個皇姓。如今,丟失了皇位,本來我以爲我會失落,沒想到,我反而輕鬆。而且,更讓我明白了誰纔是我生命中對我最愛最好的女子。我,軒轅百里是最幸運的男子。"
佟莫丹也緊緊地抱住軒轅百里,兩人的心更加的靠近。佟莫丹在內心裡自己說道,芷然姐姐,我會帶着你對百里的愛,好好將百里守護下去的。我相信,你看到這一切,也會開心的。
深山之中,此刻一片幽靜,只有雪花偶爾掉落的簌簌之聲,軒轅百里和佟莫丹都覺得自己從未有的幸福。
*
幾日後,衆人都在應天宮的大堂裡等着。
"珍兒,一切都要聽你表姐的,不許亂來!"佟莫丹叮嚀着。
"母親,你就放心吧,如今我已經不把自己當公主看待了,我是七哥身邊的戰士!"
衆人笑,佟莫丹手指了指軒轅珍的小腦袋。
此時,軒轅旭從一旁帶着王者之風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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