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兒,別這樣,注意情緒,白練會有辦法。”端木夜按住她的雙肩,不讓她起身,那顫抖的雙肩讓端木夜心痛不已,他不敢想象,若是笑笑真出了什麼事,他如何安撫她的情緒。
東方邪死得不冤,他沒機會成爲笑笑的藥引,但是至少在臨死之前,讓他知道笑笑是他跟西門疏的女兒。
端木夜看得出來,西門疏對東方邪付出的感情有了回報。
另一廂,端木凌雪喘息着直直瞪甘力雨,眼眸中泄出的是冰冷的恨意。“甘力雨,孩子也是你的,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端木凌雪真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居然握住自己的手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
什麼叫不要了?他不是渴望孩子嗎?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連一個理由都不給她。
“正因孩子是我的,我纔有資格決定不要他。”甘力雨面無表情的說道。
“爲什麼?你給一個理由。”端木凌雪因才醒來,又聽到甘力雨不要孩子的消息,虛弱的她用盡全力的吼出來。
甘力雨目光一沉,臉上帶着些許的痛楚,卻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因爲這個孩子的到來,所以才幫你做了決定,若是沒有這個孩子,你就可以安心跟端木凌然在一起,你放心,小愛跟小然我會照顧,沒有你這個母親,他們會生活得很好。”
端木凌雪望着他,心頭像是捱了重重一擊,他們不是說好了嗎?給她一些時間,她會忘掉過去,跟他重新在一起,她會試着去愛他,即使不會像愛五哥那般深,但是她願意爲了孩子去接受,去嘗試,他爲什麼還要出爾反爾。
不要孩子,他以爲沒有孩子,她跟五哥就會在一起了嗎?不會了,在她慫恿九兒時,她跟五哥就真的只能做兄妹了。
“力雨,五哥到底對你說了什麼?”端木凌雪不相信,他會不想要孩子。
甘力雨目光輕閃,搖了搖頭。“他沒對我說什麼,只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沒可能了,在我給你休書那一刻,我們之間的夫妻緣就已經盡了。”
“休書已經被我當着五哥的面撕毀了。”想到那次的情景,想到五哥臉上的悲痛與絕望,端木凌雪就覺得自己拿着一把刀,狠心的插在五哥心口上。“我都傷害了五哥,你現在卻告訴我,我們的夫妻緣盡了,若是真盡了,你爲什麼要來楚南國。”
“你心裡清楚,我來楚南國並非因你。”甘力雨狠心的說道,他的話端木凌雪無話反駁。
的確不是因爲她,否則他不會晚一個月纔來追她。
端木凌雪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她們被抓,救回來之後,彷彿一切都有了轉變,她弄不清楚是什麼,她心裡清楚的是,對這些的事,力雨很自責,難道就是因這次意外他就要放開自己的手嗎?
端木凌雪深吸一口氣,緩和一下情緒,堅定的說道:“力雨,我跟五哥之間真的結束了,除了兄妹之情,再無男女之愛。”
“真的結束了嗎?你們之間真無男女之愛了嗎?端木凌雪,你敢用小愛跟小然起誓,你不愛端木凌然了嗎?你敢嗎?”甘力雨咄咄逼人,他深知雪兒有多愛兩個孩子,她不會拿兩個孩子來起誓。
“甘力雨,你瘋了嗎?”端木凌雪連名帶姓的叫着他的名字,他居然叫她用小愛跟小然起誓,他明知道,她最後一句,是安撫他,是告訴他,她跟五哥真的結束了,即使她跟五哥依舊深愛着彼此,但他們也只能做兄妹。
這份深愛,只能放在心底最深處,等着時間來沉澱。
“我沒瘋。”此刻,他比誰都清楚,甘力雨眸光動了動,說道:“雪兒,認清楚自己的心,你依舊愛端木凌然,我不想你再委曲求全的跟着我,那樣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我也有追求真愛的權力,對,我是愛你,但是你不愛我,這段感情註定就不美完,雪兒,你我夫妻一場,多多少少你也懂我。”
“我可以試着去愛。”端木凌雪伸出手,握住甘力雨的手,她不想騙他,這也是她唯一能給他的承諾。
“試着?”甘力雨眼眸閃過一抹悲傷之色,眉宇間帶着隱隱的憂鬱,嘴角勾起一抹薄笑,顯得飄渺而澀然:“雪兒,我要的不是試着,而是......算了,我要的,你永遠給不了。”
端木凌雪瞪着他,用着審視的目光,彷彿要看穿他底真實的想法,可惜,她看不穿。
“雪兒,我希望你跟端木凌然找一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過完餘生,你們相愛,端木凌然爲了你,可以放棄一切,我相信只要你願意,他會帶你離開,你們會幸福,但是,我有一個請求,別回蒼穹國去見小愛跟小然,別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孃親不是凌雪,而是端木凌雪,紙包不住火,情報無孔不入,我不希望你跟端木凌然的過去,影響到孩子們。”甘力雨最後一些話,字字誅譏,斷了端木凌雪見孩子的念想。
她最顧及的便是自己的過去影響到孩子們,甘力雨也不想對她說出這番話,可是他必需得說,他得讓她死心。
他不能照顧她,但是端木凌然行,在這世上,除了端木凌然,他不相信任何人,將她交回端木凌然手中,他也死得瞑目。
端木凌雪無力的鬆開緊握住他手的手,靠坐在牀上的身子瑟瑟的顫抖着,心中忐忑,悄然發酵成一股薄涼的恨意,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甘力雨,嘴脣蠕動了下,還是壓抑着心中苦楚,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笑笑?”
“笑笑跟安安都很好。”甘力雨怕被端木凌雪看出他的心虛,隨即又加了一句。“白練回來了。”
“你騙人。”端木凌雪看不穿他的心,這句只是脫口而出。
甘力雨一震,眉頭皺得更緊,犀利的眸光帶絲心疼,欲開口反駁,門外傳出來一個宮女的聲音。“駙馬爺,藥熱好了。”
宮女很鬱悶,她昨天就將藥熬好了,駙馬爺卻不給公主喝,非要等到公主醒來,再讓她去熱一下。
甘力雨深邃幽暗的眸瞳緊縮一下,目光移到門口,面無表情命令道:“端進來。”
空氣中飄浮着苦澀的藥味,端木凌雪聞不出這是什麼藥,頭腦還有些發燙,渾身也無力,腹部也傳來隱隱的痛意,只是不明顯,她也沒在意。
只見宮女端着藥碗走了進來,端木凌雪清楚,王府除了雅兒,並無丫環,顯然這個是宮女,她並不認識,望着那藥目光呆滯。
“給我。”甘力雨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碗,然後對宮女說道:“你下去。”
“是。”宮女將藥碗遞給甘力雨,皇上發了話,只要她在王府當差一天,她就得聽命於駙馬爺,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這是什麼藥?”端木凌雪問道,想到他說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心裡頓時不禁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甘力雨睨了她一眼,深幽似寒潭的眼眸閃着意味深長的光芒,並沒回答她的話,緊抿的薄脣似在隱忍着什麼,一改剛剛的態度,用勺子蕩了蕩藥汁,接着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確定有些涼送到她嘴邊,見她不肯合作張嘴,目光冰冷,低聲道:“張嘴,喝了。”
端木凌雪微微蹙眉,甘力雨也意識到自己近乎命令的口吻嚇倒她了,柔聲哄道:“乖,把藥喝了。”
他態度的改變,讓端木凌雪不敢掉以輕心,在勺子快要碰到她的脣瓣時,下意識的將偏開頭,然後擡手將送到嘴邊的勺子推開,淡漠的說道:“我累了,我暫時不想喝,等我休息一會兒再喝。”
打太極,四兩拔千斤她也會。
甘力雨見她拉着被子,欲將身子縮進被子裡,臉色一變,伸手扣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將藥放到她的嘴邊。“喝掉,別逼我用灌。”
聽到“灌”字,端木凌雪心咯了一下,想到他說不要孩子的話,難道這藥是墮胎藥,窒息一痛,端木凌雪擡手一揮,連同將甘力雨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
哐噹一聲,褐色的藥汁濺起,大半的潑灑在被子上,甘力雨的身上也濺了點,褐色的藥汁在甘力雨雪白衣袍上特別明顯,端木凌雪冷聲道:“我說不喝就是不喝,甘力雨,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端木凌雪顫抖的手指着門口,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她肚子裡的是他們的孩子,是一條生命。
甘力雨看着打翻的藥汁,瞳孔的色澤逐步加深,看着端木凌雪捂住腹部的手,他知道那些御醫給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即使不給她喝藥,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
他沒忘記,她肚子裡的孩子只是暫時保住,他不能放棄,不能前功盡棄。
甘力雨緩緩起身,森冷的面容越發沉重,周身散發出凌厲的氣息,讓人發寒,邁步朝門口走去,端木凌雪松口氣,以爲他放棄了,然而,她卻錯了,耳畔傳來甘力雨的聲音。“把備煎着的藥給我端來。”
“是,奴婢立刻去拿。”宮女是個機靈的丫頭,迅速轉身,手腳也很麻利,沒一會兒,重新將一碗藥端來給甘力雨。
甘力雨端着藥回到牀邊,端木凌雪拽着被子,警覺的瞪着他。“甘力雨,你想幹什麼?”
端木凌雪沒等他回答,揭開被子欲逃,卻被甘力雨點了她的穴,端木凌雪動彈不得,心裡的恐懼吞噬着她,憤恨的目光凌遲着甘力雨。
“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甘力雨強忍住心底的痛,目光越發狠厲,一手掐住她的下頷,將藥碗移到她嘴邊,毫不猶豫的將藥汁灌了進去。
端木凌雪想吐出來,甘力雨卻先一步擡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將藥汁吞進肚子裡,看着她艱難的吞嚥下苦澀藥汁,心底的痛加劇,甘力雨心裡清楚,他們是真的結束了,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受到連累。
一碗藥下肚,甘力雨才放開她,並且解開她身上的穴,得到自由,端木凌雪趴在牀邊,將手伸進嘴裡挖着,噁心傳來,一陣乾嘔,她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擡頭,黑眸憤怒的盯着他,冷聲問道:“你給我喝了什麼?嗯?”
“墮胎藥。”甘力雨直白的吐出三個字,隨即轉身闊步走出房間,身後響起端木凌雪歇斯底里的叫聲。
“甘力雨,我恨你。”
腹部的痛,有什麼東西急切的要流出她體內,讓端木凌雪不能忽視。
甘力雨停下腳步,眸中痛意乍顯,轉身看着她怨恨的視線,緊緊皺了眉,控制住回走的慾望,強裝憤怒的拂袖而去,出了門口,還聽到他冷聲下令:“即日起,不許公主離開房門半步。”
端木凌雪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只覺得處身在冰天雪地裡,刺骨的寒意,彷彿要將她凍成冰塊。
甘力雨一直站在窗戶,見她痛得暈厥,才讓御醫進去給她診治。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這樣也好,雖然不捨,雖然心痛,卻也是釋懷,他也能安心,雪兒有端木凌然照顧,小愛跟小然有大哥,他很放心。
墨來到他身後,問道:“捨得嗎?”
“捨不得。”甘力雨很誠實的說道,眼見他們有美好的未來,卻毀在他手中,從來沒這麼後悔過。
“後悔嗎?”墨又問道。
“不悔。”甘力雨搖頭,隨即問道:“墨,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若是沒用,這世上的人都沒用了。”墨也知道甘力雨的利害。
墨的話並沒有讓甘力雨好受,他蹲下身體,抱着頭,痛苦的道:“原來我的自信,只限於戰場上,離開了戰場,我就英雄無用武之地。我保護不了笑笑,保護不了雪兒,保護不了安安,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抓走,而我卻無能爲力,只能灰溜溜的跑回來求救。我不僅害了笑笑,還害死了帝君,現在白練更不可能跟我去蒼穹國救大嫂了,我辜負了大哥的重託,還連累了你。”
“不是你無能,而是她運籌帷幄已久,讓人防不勝防。”墨伸出手,拍了拍甘力雨的肩,溫絮連他都算計在內,如果不是那道酷似鳳焰的身影,他也不會追去,他若是在場,溫絮不會輕易得手。
“可是,是我給了她機會,如果不是我,王府如銅牆鐵壁,她不可能來王府抓人。”甘力雨抱着頭,修長的手指陷進發絲裡,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發展,爲什麼要給他致命的一擊,毀了所有的希望。
“別杞人憂天,什麼事都往壞的方面想,有白練在,笑笑小姐不一定有事。”墨也是自我安慰,他並不是想要逃脫懲罰,而是真心想要笑笑小姐好起來,若是笑笑真有什麼閃失,會有很多人痛苦,他祈求這是虛驚一場。
“萬一呢?”甘力雨想到笑笑當時的情況,更自責不已。
墨默了,如果有萬一,他們就得陪葬。
甘力雨跟墨幾乎都在坐着等死,甘力雨利用端木凌然的人,將端木凌雪軟禁在房間裡,目的就是想要白練取他命的時候,不讓端木凌雪見到。
一個月過去,甘力雨失去耐心了,等死的日子度日如年,若不是墨阻止他,都跑去白家領死去了。
一個月過去,笑笑依舊沒有消息,西門疏也沉不住氣了,端木夜卻安慰她,沒有消息,不一定是壞事,至少白練沒有放棄救笑笑,當然,這只是端木夜心中所想,他告訴西門疏的卻是,白練在想辦法醫治笑笑的怪病。
他這麼一說,西門疏雖擔心,卻沒吵着要去白家看看,笑笑的怪病豈是一兩天能治好。
而端木凌然沒常來十八王府,有時候來也只是坐坐,陪端木凌雪聊聊天,會去看看西門疏,向端木夜彙報一些事。
自從安安被立爲太子,端木凌然每天早朝都帶上安安,夜裡安安沒讓他陪睡了,安安睡牀上,端木凌然睡榻上。
九兒被封爲皇后,端木凌然也公佈了九兒是北蒼國九公主的身份,衆臣驚愕,有人挺身反對,端木凌然發出狠話,誰若是敢反對,殺無赦。
楚南國與北蒼國,最終還是因九兒成了楚南國的皇后,化解了兩國之間的仇恨。
端木凌然也爲九兒舉辦了隆重的封后儀式,然而,他卻沒再踏進長福宮一步,彷彿正如他所說,九兒想要的他可以給她,但是,她也只能守活寡,長福宮真成了冷宮。
九兒卻並不在意,她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她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表面看似平靜,卻暗潮洶涌,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兒,所有人都在等待中度過,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其實對他們而言,這場寧靜後的暴風雨,取決於白練,若是笑笑沒事,所有人安然無事,若是笑笑有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一個月又過去了。
“墨,你說笑笑到底有沒有事?”甘力雨問道,他淡定不住了,兩個月過去,白家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派去打聽的人都石沉大海。
笑笑被白練救活,這是好事,普天同慶,甘力雨就會追悔莫及了,他幾乎斷了自己跟端木凌雪所有的路,若是風迴路轉,笑笑沒事,白練也不追究,他要如何挽回凌雪,真放棄他會不甘心。
前一個月他處於等死狀態,後一個月他就糾結了。
“不知道。”墨睨了他一眼,一天到晚他們都在一起,他怎麼可能知道白家的動向,白家的內部消息,主子都無法深入,更別說是他們了。
“墨,你說白練到底什麼意思?”甘力雨又問道,他多希望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不知道。”墨依舊無法給他答案,白家當家的心思,誰猜得準。
甘力雨瞪着他,怎麼一問三不知。“你去問問端木夜。”
“不敢。”墨直接回答。
“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那你說我該怎麼辦?”甘力雨心裡煩躁,原以爲他必死無疑,所以才傷害雪兒,現在他好像不用死了,可他又不想失去雪兒,向雪兒解釋,雪兒肯定不會原諒自己,甘力雨很糾結,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墨可不同情他,在他決定這麼做的時候,他沒和任何人商量,一意孤行,現在後悔了,晚了。
“你......”甘力雨很恨。“你這傢伙是在落井下石嗎?我想要你幫我想辦法,可不是追究我的過錯,或是諷刺我。”
“辦法不是沒有,就看你願不願。”墨拋出橄欖枝,這幾個月的相處,他跟甘力雨建立起一種友情。
“墨大哥,墨大爺,墨祖宗,請你老獻計給小的。”甘力雨立刻上去抱墨的大腿。
墨嘴角一抽,真是服了這人,清咳了一聲。“找皇上幫忙。”
甘力雨臉色瞬間一垮,放開墨。“你能不能別給我出餿主意。”
找端木凌然幫忙,開什麼玩笑,並非他拉不下臉面,而是端木凌然捧打鴛鴦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勸合他跟雪兒。
“嫌餿主意,你就別求我。”墨移開目光,不再看甘力雨一眼。
“誰求你了。”甘力雨哼了一聲,頭一偏一昂,傲嬌無比。
端木凌然下朝,讓安安去御書房,他卻來到十八王府。
最近這些天,他總是心神不寧,總有不好的預感,彷彿他所等待的即將要發生。
“五哥,你來了。”端木凌雪坐在院子裡,看着走來的端木凌然笑了笑。
甘力雨原本將她軟禁在房間裡,她在牀上躺了一個月,等身子痊癒後,除了不能走出這院子,院中隨她走,其實沒必要,她也不想出去。
“雪兒,今天天氣有些冷,多穿點衣衫。”端木凌然來到她面前,將外袍解下來,披在她身上,端木凌雪沒有拒絕,她也清楚拒絕不了。
“五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看我?”端木凌雪笑着問道。
端木凌然扶着她來到石桌前落坐,自從那件事後,雪兒對他依舊笑臉相迎,可是他清楚的看到,雪兒臉上的笑容變了,不再是發自內心,笑容中帶着悽楚。
“給,御醫給你開的藥。”端木凌然將手中一顆藥丸給端木凌雪。
端木凌雪接着,在手心裡轉了幾下。“怎麼是藥丸?”
“你不是抱怨藥汁太苦嗎?所以我就命御醫將藥研製成藥丸,因爲有些趕,所以只弄出一顆。”端木凌然很淡定的解釋,端木凌雪沒再多問,將藥丸放進嘴裡,吞嚥進肚子裡。
看着她吞嚥的動作,端木凌然目光閃爍着複雜的光輝,搭在膝蓋上的手緊攥成拳,彷彿在壓抑着什麼。
“五哥,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也別爲難御醫們了,讓他們停下,我都好了,不用再喝藥了。”端木凌雪有些懊惱,爲了不想喝藥,在五哥面前抱怨,沒想到五哥聽進去了。
“好。”端木凌然壓制住內心的翻滾,溫和的黑眸有些清冽,問道:“雪兒,還不能原諒他嗎?”
端木凌然伸手將滑在她頰邊的髮絲掠到耳後,一個月前,雪兒的身子復原後,他便將孩子的事告訴她,甚至將甘力雨這麼做的意圖告訴她,原以爲他解釋後,雪兒就會原諒甘力雨,豈料一個月來,他們依舊保持原狀,彷彿雪兒不知道真相,依舊堅信孩子是甘力雨不要,所以逼她拿掉。
甘力雨這招真的很狠,強行將墮胎藥灌進雪兒嘴裡,如果他不向雪兒解釋,雪兒真會恨甘力雨。
“五哥,這不該你來向我解釋,他什麼時候向我說清楚,我就什麼時候原諒他。”端木凌雪一抹苦澀的笑掠過她脣畔,心中感到十分悲哀,說道:“五哥,我就這麼不能與人同甘共苦嗎?我雖沒說愛他,卻給了他承諾,我的承諾就如此不可信嗎?逼得他用如此決裂的方法對我。”
端木凌然沉默不語,他很能理解甘力雨,如果是他,他也會像甘力雨一樣。
端木凌雪又說道:“力雨想得真是天真,白練是誰,白家當家,小皇叔將笑笑交給我照顧,若是笑笑真出了什麼事,他將所有的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白練就不會牽怒於我嗎?我真能獨善其身嗎?錯了,他錯了,白練不會放過任何人,在這件事上,所有參與的人都不可能獨善其身。”
“雪兒。”端木凌然伸手撫上自己糾結的眉頭,無力的沉沉嘆息,端木凌雪的話,更堅定了他想法。
端木凌雪因情緒過於激動,眼淚都溢了出來,擡手擦去眼淚,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說道:“五哥,我沒事,你回宮吧,如果有多餘的時間,多陪陪五嫂,如果她知道你不陪她,跑來陪我這個妹妹,五嫂會生氣。”
端木凌然微不可見的擰了一下眉,隨即看着她的目光愈加溫和,含笑說道:“沒事,她沒有這麼小氣。”
端木凌然更想說的是,他只想陪她,尤其是這些日子,彷彿他再不陪她,就再也沒機會了。
看出端木凌然心中的糾結,端木凌雪挑了一下眉頭,眸光瀲灩着水光。“五哥,九兒是個好姑娘,你要珍惜她。”
她說的是九兒,而非五嫂,似在提醒着他什麼。
端木凌然目光一閃,點了點頭。“我知道。”
九兒是個好姑娘,他比誰都清楚,也知道九兒愛他,可是他不愛九兒,這是實事。
見端木凌雪還想說九兒的事,端木凌然搶先一步將話題移開。“雪兒,他對你好嗎?”
端木凌雪一愣,她知道他說的是誰,垂下眼簾,長而卷的睫毛在眼臉上降下陰影,點着頭吐出兩字。“很好。”
甘力雨對她很好,好得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那就好。”明知如此,在得到她堅定的回答,端木凌然還是欣慰一笑,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他......介意你的過去嗎?”
聞言,端木凌雪目光一怔,她沒心裡準備接受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對自己的過去,她並不覺得可恥,相反她要珍惜。
從甘力雨的角度,不愛便不在乎,若是愛上了,不在乎是騙人的,端木凌雪知道甘力雨在乎,可惜,有些事非人能預測。
腦海中響起甘力雨跟甘力風的話。“她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她的未來必需有我,我不想解釋什麼,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端木凌雪垂下頭,這個問題她答不出來,見狀,端木凌然沒再緊逼,在他起身欲離去之時,端木凌雪忍不住問道:“五哥,你會愛上九兒嗎?”
“應該會。”端木凌然爲了她安心,硬是將不會改成不確定,九兒是愛他的,不然也不可能交出寶貴的楨潔,可是,他真的迴應不了。
在他看來,愛情裡沒有委曲求全,不愛就是不愛,愛上就是一生一世。
“五哥,一定要幸福。”端木凌雪真心祝福他,曾經愛到毀天滅地的他們,此刻只能各娶各嫁,送出心中的祝福。
他們之間,除了愛情,還有親情,愛情與親情不能同得。
端木凌然很想告訴她,沒有她,他何來幸福,他的幸福是她。
“我會。”端木凌然壓下苦澀,溫和地笑望着她。“你也要跟甘力雨幸福。”
“我會。”端木凌雪堅定的吐出兩字,鼻子卻痠痛,放棄真的會心痛如絞,兒女環繞,丈夫疼愛,她真的會幸福,心裡卻有一種無法填充的空缺。
兩人之間,都縈繞着一種虛僞的煙霧。
端木凌然俯身,在端木凌雪額頭落下一吻,溫和的眸中滿是情深與不捨,在端木凌雪擡眸時,將那情深掩飾在笑容之下,隨即轉身走出院子,端木凌然走得很慢,背影格外的寂寥,端木凌雪的心撕裂般痛着,彷彿這一走,他們之間就是永別。
端木凌然剛踏出院門,迎面而來的是甘力雨。
“快,帶雪兒離開,他殺來了。”甘力雨抓住端木凌然的手,急切的說道,墨在幫他擋住白練,他是來通風報信。
白練要殺的不光只有他,白練還要殺雪兒。
端木凌然擰眉,卻並沒有聽甘力雨的話帶着端木凌雪離開,而對着着甘力雨擲地有聲的說道:“帶着雪兒離開,剩下的事交給我。”
話音未落端木凌然轉頭最後看了一眼院中的端木凌雪,縱身朝打鬥的方向奔去。
甘力雨愣住了,半天回不過神來,耳邊迴盪着端木凌然的話,他要自己帶着雪兒離開,剩下的事交給他。
端木凌然這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端木凌然完全沒必要牽扯進來,因爲與他無關,白練沒將笑笑交給他。
“五哥。”端木凌雪追了出去,他們各自只說了一句,而她卻知道何意。
“雪兒。”甘力雨回過神,拉住端木凌雪。
“你放開我。”端木凌雪掙扎着,她懂五哥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眼神代表着什麼意思,甘力雨皺眉,依舊不放開她,端木凌雪卻歇斯底里的吼。“五哥是想將所有的錯攬到自己身上,五哥想要我跟你離開,五哥沒有錯,所有的錯都是我跟你的錯,是我們帶着笑笑出去玩纔出了事,五哥是要犧牲自己,成全我們。”
用五哥的命,換來她跟力雨的未來,她不要。
甘力雨猛的一震,隨即放開端木凌雪,這恩情重如泰重,他還不起,也接受不起,端木凌然若是死了,雪兒還活得了嗎?
他死了,雪兒不會爲他殉情,但是端木凌然死了,雪兒卻會爲他殉情。
端木凌雪追上去,剛跑一步,腳下幾個蹌踉,端木凌雪只覺頭一陣暈眩,有些記憶從腦海裡流失,而她卻沒有理會,搖了搖頭,施展輕功追上去。
白練雖只有十多歲,但他的武功卻驚人,墨、甘力雨、端木凌然,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當然,其中只有端木凌然才全力以赴,甘力雨跟墨理虧,下手難免留情。
聞訊而來的端木夜,他沒出手幫誰,而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面色凝重,白練找上門來,還帶着一臉的殺氣,不用想笑笑肯定出事了。
沒一會兒,西門疏在雅兒的攙扶下也來了,端木夜一眼西門疏,凌峻的五官瞬間凍僵似的,愣住了,繼而是滿腔的怒意,對着雅兒咆哮。“誰讓你帶她來這裡?”
雅兒迎上端木夜那狹長的鳳眸,怒意昭顯,她幾乎忘了呼吸。
“你兇她做什麼?是我逼着她帶我來。”西門疏朝端木夜吼了回去,這兩個月她沒有笑笑一點消息,雖說沒消息不一定是壞消息,可是也不定是好消息,端木夜越是閃躲,她越是擔心,她只是怕他擔心自己,才順了他的意。
現在白練都來了,而且還是直接找上甘力雨跟凌雪,她的笑笑......
西門疏不敢往下想,人家都說母女連心,笑笑雖是她的女兒,卻不是這具身體所生,但她心裡還是不安,就跟兩個月前,笑笑出事前一樣的不安。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在白練沒有親口告訴她之前,她都不相信笑笑......
“疏兒。”端木夜滿腔怒火稍微消一些了,上前扶着她,握住她的手,臉龐仍帶著陰霾,白練現在在這裡,又與甘力雨他們廝殺,笑笑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心照不宣。
在白練沒有親口說出之前,他們都不相信笑笑沒了。
“那天在書房,端木凌然來找你,你們在書房呆了一夜,你到底答應了他什麼事?”西門疏突然問道,她沒忘記,他回來時臉上那凝重的神情,自那次跟端木凌然深談之後,他時而走神,時而露出一種惋惜又無奈的神情。
這兩個月王府很平靜,她卻臭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別敷衍我。”西門疏看出他想用端木凌然立安安爲太子的事敷衍自己,搶先一步警告。
立安安爲太子,端木凌然是先斬後奏,端木夜爲此還殺去皇宮,沒一個時辰就妥協回來,還幫着端木凌然說話。
她都這樣說了,端木夜還能敷衍她嗎?
“凌然是在交待......”
“端木凌然。”遺言兩字還沒說出口,便被西門疏的驚呼聲打斷。
西門疏捂住嘴,端木凌雪也呆若木雞,墨也震驚住了,甘力雨是難以置信,白練愣住了,端木凌然卻是一臉淡然的釋懷。
除了端木夜,誰也沒料到端木凌然會撲向甘力雨,幫他擋下白練那致命的一劍。
“凌然。”低沉的嗓音,艱難的從薄脣溢出,端木夜眸光閃過一絲痛意,他明知道會有這麼一幕,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
白練目光一轉,猩紅的眸中佈滿殺意,抽出刺進端木凌然心口處的長劍,劍鋒一轉,直逼向甘力雨。
“白練。”端木夜將西門疏推給雅兒,身影一閃,在白練刺向甘力雨時,扣住他的手腕。
“放手。”白練冰冷的吐出兩字,眸子犀利的盯着端木夜,眼眸冰冷的可怕,幽暗中浮動着強烈的恨意。
兩人僵持着,端木夜沒妥協之意,白練也堅持。
“大叔。”
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同時響徹起,隨即一抹粉紅色身影飛掠過,如疾風,黑髮飄揚起,衣袂也隨風揚起,撲向倒在地上的端木凌然。
“爲什麼?爲什麼?”九兒抱住端木凌然的身體,撕心裂肺的吼,淚水簌簌滑落下來。
端木凌雪卻呆滯的站在原地,嬌小的身子格外的顫弱,蕭條而冷寂。
“雪兒。”端木凌然虛弱的聲音竟是那般的魅惑人心,擡起染滿鮮血的手,伸向端木凌雪站着的方向,那眼神滿是深情的不捨,彷彿要將她的容顏刻進靈魂深處。
九兒猛的一震,咬牙忍住了淚水,在這時候,他叫的人還是她。
“五哥。”端木凌雪艱難開口,她想要撲上去,雙腳卻宛如生根了般,讓她無法邁動一步,腦海裡一陣翻騰,彷彿在將她的記憶重新重組,沒有痛意,卻難受,心口不可抑制的疼痛起來。
端木凌雪有些承受不住,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
“雪兒......我愛你......忘了我。”端木凌然心疼的看着她難受的樣子,他知道她在抗拒藥效,可是藥效一旦發作,是人力能抗拒得了嗎?
忘情藥,忘掉那段不倫戀,忘了對他的愛,她才能真正幸福。
端木凌雪彷彿懂了什麼,五哥給她吃的藥......五哥不是要她忘了他,而是忘了對他的愛,今後在她的記憶裡,他們只是兄妹。
她不要,她不要忘了對五哥的愛。
端木凌雪趴在地上,望着幾步之遠的端木凌然,神色變得痛苦不堪,眼淚瘋狂的在臉頰上肆意,眼淚劃過嘴角,苦澀在不斷的蔓延,哽咽的語氣透着哀愴。“五哥......我不......我愛你......”
黑暗擊來,端木凌雪暈倒在地。
端木凌然嘴角揚起一抹笑,苦澀卻幸福。
雪兒,有你的愛,死而無遺憾。
他雖只活了二十多年,對他而言,他的人生圓滿了,因爲他得到一段刻骨銘心的愛。
雪兒,永別了。
看着這一幕,兩個相愛的人,卻因血緣關係而不能相守,令人扼腕長嘆。
上蒼這樣安排,何其殘忍,讓他們成爲兄妹,卻讓他們無發自拔的愛上彼此,在他們可以拋開外界的阻礙,不顧一切時,其中一個卻退縮了,以命爲銘記,留下另一個活在痛苦的深淵中。
幾年之後,重逢後,一人嫁,一人娶,也沒有年少時的衝動,理智讓他們舍愛情,做一輩子的兄妹。
兄妹戀,禁忌戀,用情致深,毀之越快。
從他們愛上彼此時,註定是悲劇,而他們卻依舊踏上這條不歸路。其結果,一忘,一死,陰陽相隔。
甘力雨望着他們,他後悔了,他不該讓雪兒回來,若他不那麼貪心的話,若他不逼雪兒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大叔,爲什麼?爲什麼?”九兒悲憤的聲音響起,看着端木凌然心口處涌出的汩汩鮮血,原本明媚的雙眸裡溢滿痛楚,淚如雨下,顫抖的手卻不敢伸去捂住他的傷口。
此刻,她終於懂了,他那句守寡是何意,他根本沒打算活。
“九兒......對不起。”端木凌然渙散的目光看着九兒,所有的歉意只能化成“對不起”三個字。
同樣是三個字,他給端木凌雪的是“我愛你”,給她的卻是“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不要對不起,我只要你好起來,端木凌然,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皇后,我有什麼錯?”九兒歇斯底里的吼着,她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了他,執着的要嫁給他,九兒吸了吸鼻,強壓着內心的悲痛,望着站在一邊的西門疏,祈求道:“疏兒姐姐,救他,我求你救救大叔。”
“九兒。”西門疏微顫的聲音既蒼白又無力,白練那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別說是她,就是白練自己也無迴天法術。
“九兒,別這樣......回北蒼國,回你自己的國家。”端木凌然慘白的笑容下是悽楚,他真不想傷害九兒,可是......
“我不,我是你的妻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我有了你的孩子。”最後一句,九兒見端木凌然闔上雙眸,手無力的滑落在地吼出聲,她該早些告訴他孩子的事,他是否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放棄走向死亡的路。
在得知自己懷上大叔孩子的一瞬間,沒人知道她有多開心,這是她跟大叔的孩子,在開心的同時,也忐忑不安,她怕大叔不要孩子。
九兒的話讓西門疏猛的一震,複雜的視線落到九兒平坦的肚子上,可惜,九兒最後一句話端木凌然沒聽到,他安詳的閉着眼睛,沒聽到對他而言是好事,至少他可以走得沒有負擔,只帶走對端木凌雪的愛,對九兒的抱歉。
“大叔。”九兒抱着端木凌然,臉貼在他妖嬈的俊顏上,落下了淒涼的淚,無力、孤寂、悲痛。
西門疏惋惜的目光從端木凌然身上移開,落到端木夜臉上,他對端木凌然的死太過於平靜了,彷彿死的那個是無關緊要的人。
他早就知道端木凌然會走上這條路,走出書房臉上凝重的神情,是他無力阻止的遺憾。
西門疏推開雅兒,拒絕她的攙扶,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高隆起的肚子,施步來到白練面前,問道:“笑笑呢?”
她的聲音將端木夜猛的一震,用祈求的目光望着白練,從白練出現在王府,第一個不是來找他,而是找上甘力雨他們,他便臆測到結果。
兩個月的心裡準備,而對笑笑的死,他還是接受不了,若是讓疏兒知道,她肯定承受不住,她肚子裡的孩子七個月了,說他自私也好,笑笑沒了,他不能再讓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事。
他知道肚子裡的孩子彌補不了失去笑笑的痛,至少能減輕。
“端木夜。”見白練沉默不語,西門疏瞪着端木夜,連名帶姓叫,她只想知道真相,她不想被他矇騙,她知道他這是爲自己好。
“雅兒,扶王妃回房。”端木夜冷聲命令。
“王妃。”雅兒得令,上前扶着西門疏,她不走自己也不敢強拽着走,若是傷了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她可擔當不起。
“墨。”端木夜叫墨上前幫忙。
“夫人,走吧!”墨面無表情的說道。
因鳳焰的事,西門疏對墨有愧疚,可是西門疏也有她的堅持。
“端木夜,別逼我恨你。”西門疏哽咽的嗓音艱難的發出聲音,淚眼閃爍的目光望着端木夜,見他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西門疏不想用“恨”這個犀利的字眼,但是除此之外,她沒別的辦法。
她寧願別人給她一刀,也不願抱着一個空念想自欺欺人。
“我救不活笑笑,笑笑沒了。”白練無視端木夜的警告,帶着報復的殘忍,傷害笑笑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端木凌然死在他劍下,端木出來阻止他,顯然端木跟凌木凌然達成協議。
西門疏臉色煞白,身子一個晃動,她宛如直墜冰窟,這個答案在她腦海裡萌生過,卻被她壓制下來。
笑笑沒了,笑笑沒了,她的笑笑沒了。
“疏兒。”端木夜見她的身體朝地上倒去,心漏了一拍,比雅兒跟墨還搶先一步接住她。
“白練,若是笑笑在天有靈,善良的她不會願意見到你爲她大開殺戒。”話音未落,端木夜抱着西門疏快速回到他們的房間。
白練握劍的手緊縮,邪眸倏地一緊,落在甘力雨身上時,眸中滿是猩紅的血絲,閃爍着寒光,肅殺的神色驚悚駭人。
兩年後,蒼穹國,將軍府。
“小然,姐姐呢?”沒見到女兒,甘力雨問向自己的兒子。
“賴牀。”小然打完拳,接過甘力雨遞來的毛巾,擦着額頭上的汗。
小然才七歲,幼稚的臉上卻有甘力風的沉穩和睿智。
“今天是你大伯跟大伯母的祭日,你四姑姑都帶着小睿來了,快去叫她起牀,等一會兒要去祠堂拜祭。”甘力雨推去兒子,因兩年前的事後,退去了玩世不恭的慵懶,變得內斂穩重。
“哦。”小然立刻乖乖跑去,若是平時,他纔不會去,今天是大伯跟大伯母的祭日,他可不想因那個懶惰的姐姐耽誤了拜祭時辰,剛跑幾步,小然便停了下來,看着牽着手走來的兩母女。“孃親,姐姐。”
“人家還要睡。”小愛揉搓着惺忪的眼睛,她還沒睡夠就被孃親從牀上挖了起來。
“再睡就要變成小懶豬了。”端木凌雪揉了揉女兒的頭。“你跟小然,你們兩個明明是雙胞胎,差距怎麼這麼大。”
小愛仰面,嘟着小嘴,很不開心的問道:“孃親,你這是在嫌棄人家嗎?”
“是啊!很嫌棄。”端木凌雪慈愛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女兒的鼻子。
“爹爹,嗚嗚嗚,孃親嫌棄人家,爹爹給我安慰。”小傢伙跺了跺腳,朝甘力雨撲去。
“寶貝兒,別傷心,來來來,爹爹給你安慰。”甘力雨抱起女兒,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你們真的夠了,別再鬧了,甜兒還在祠堂等我們。”端木凌雪牽起兒子的手,提醒他們兩個膩膩歪歪的父女。
“孃親討厭。”小愛瞪着端木凌雪。
甘力雨一笑,抱着女兒追上妻兒的腳步,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攬過端木凌雪的肩,一家四口幸福美滿。
甘力雨在心底感激端木凌然,因爲他的放棄,因爲他的犧牲,才換來他們現在的幸福,雪兒忘了對端木凌然的愛,卻將那份愛轉到他身上,只是每次午夜驚醒,雪兒都會流淚。16xry。
他心裡清楚,即使雪兒忘了對端木凌然的愛,潛意識依舊愛着端木凌然,心裡有一個角落誰也觸及不到,她自己亦不例外。
回想兩年前,白練最終還是沒要他的命,卻將他打成重傷,昏迷了一年,醒來時,他已經回到蒼穹國了,雪兒細心的照顧了他一年,在這一年裡將軍府也發生了一些事,他任務失敗,大嫂最終沒醒來,他做夢都未曾想到,大哥居然會爲大嫂殉情。
楚南國。兒意成邪他。
端木夜撐着傘,將西門疏摟在懷中,站在兩座墳墓前。
一大一小,分別是,東方邪之墓,東方笑笑之墓。
西門疏最終,還是讓笑笑認祖歸宗,冠上東方姓。
兩座墳都是空墳,東方邪被炸死,根本沒留下屍體,而笑笑的屍體在白練手中,他們要不回來。
“疏兒,我們回去吧,閨女醒來見不到你,又該哭鬧了。”端木夜說道。
“我看她是見不到你,又該折騰別人。”想到那個調皮的女兒,西門疏真不知道小傢伙隨誰了。
端木夜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閨女是早產,差點就救不活,想到兩年前,端木夜依舊後怕,差一點,他就失去了她們母女。
端木夜扶着西門疏離開墳地,突然想到什麼的,將一封信函給西門疏。“這是甘力風給你的封。”
西門疏表情一頓,接過信函,想到甘力風,她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爲傾陽殉情。
他應該是愛傾陽,否則也不會爲傾陽殉情。
他跟凌然一樣,愛上自己的妹妹,兩人雖亡,結局看似一樣,其實卻不一樣。
信件沒有被拆開的痕跡,西門疏知道這是木夜對她的尊重,這封信是甘力風留給她,不確切的是說留給甘蕊兒。
打開信函,上面的內容讓西門疏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瞭然,迅速趨於平靜。
看完之後,便將信撕毀。
端木夜看着她的動作,有種毀屍滅跡信號,微不可見的擰了一下蹙,好奇的問道。“寫些什麼?”
他知道甘力風的信是寫給甘蕊兒,他只是好奇爲什麼她在看了一眼信之後便撕毀。
西門疏無謂的聳聳肩,淡然的說道:“沒什麼,就是告訴我,甘蕊兒不是甘家的女兒。”
“不是甘家的女兒?哪是誰的女兒?”端木夜問道,甘蕊兒不是甘家的女兒,那麼她跟甘力風就不是兄妹,甘力風都死了快兩年了,現在纔將信送過來,他想告訴他們什麼。
還有,甘力風那麼愛甘蕊兒,爲何不堅持?他們不是兄妹,沒有血緣的隔閡,到底是什麼?太多的疑問。
“不重要。”西門疏將撕破的紙屑灑向空中,就讓這個秘密隨着甘力風的死而終結,在外人眼中,她依舊是甘家的女兒,至於甘蕊兒到底是誰的女兒,真的不重要,她不是甘蕊兒,她只是藉着甘蕊兒這具身體活着。
端木夜不再多問,她說得對,不重要。
摟着她的腰,兩人一步一步朝王府的方向走,府中有等着他們的小寶貝兒,淡淡的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暖和的光芒。
幸福其實很簡單,卻也很幸福,有些幸福簡簡單單就過完一生,有些幸福是幾經周折,犧牲了很多人,踏上一條渲染着鮮紅的道路,一步一步登上頂峰採摘幸福的結實。
總而言之,活着的人才機會得到幸福。
“全書完”
《重生》完結了哈,感謝親們的支持和鼓勵,因爲有你們的支持,默默纔有動力,呵呵(*^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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