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他的身側跳了出去,胡亂地擺了擺爪子,“吱”了一聲。
墨非離看着她溜出去的背影,緩緩垂下了頭,看不清表情,可是整個人看起來卻是莫名的落寞。
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朝着一個方向喊了一聲:“讓他們都進來吧。”
墨非離話音一落,整個房間憑空出現了十幾個黑衣人,恭敬地單膝跪在地上:“王爺。”
“事情查的怎麼樣?”
“回稟王爺,蕭清斐卻是有一顆珠子可以續命十年,不過,那顆珠子在五年前隨着他的夫人屍體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而蕭清斐本人從五年前就不理朝政,據屬下打探到的消息卻是蕭清斐從五年前因爲其夫人的死受了刺激神智不是很清楚,所以他在清醒的時候就吩咐下屬把他鎖在了一處別院裡,至今已經五年了。”
“那麼,他的夫人屍體可有下落?”
“沒有。”
“嗯,再去查。”
“是。”
擺了擺手,墨非離讓他們離開,房間裡再次陷入沉寂的時候,他目光微微晃了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才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而另一邊,青陌並沒有離酒樓太遠,畢竟這裡是天佑國,她怕再像在金玉國那樣被人給抓了去,她小命本來就已經岌岌可危了,可是不能再出些什麼亂子。沿着隱蔽的牆角溜着,不多時青陌來到了一件茶樓的後牆上,僅僅隔了一道牆,她能夠很清楚的聽到茶樓裡的說書聲。
仰面躺在牆上,她懶洋洋地感覺到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
不時,說書的聲音傳來……
“……鏗!”裡面的老頭敲了一下桌子,“接下來,老夫給你們說的這件事就很不符合邏輯了,一個人沒有心,能活嗎?老夫如果問你們的話,你們肯定是會回答沒有心自然是活不成的了,可是有一個人確實可以。這雖然荒謬,可卻是老夫親眼所見的。”
“得了,到底什麼事,老王頭,你就不要賣關子了。”其中一個茶客等不及了開始喊道,聲音裡透着急迫,顯然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要急。”那老王頭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接着道:“話說,那還是五年前,當時右相一人專政,勢力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有一天,右相卻是下了一道旨意,判了一個女子剜心之刑,你們知道這人是誰嗎?”
“是誰啊?”
“是他的夫人。”
“啊,不會吧,哪兒有無緣無故判了自己夫人這個狠辣的刑法的,她是犯了什麼事?”
“無人可知。”老王頭又喝了一口水:“話說,那一日是右相親自監斬的,沒有緣由,可卻是被判了刑,當時那夫人被折磨得慘呦,琵琶骨都被穿上了倒鉤鐵鏈,看着都疼啊,更不要說是一個女子了。”
“爲什麼要穿琵琶骨?”
“這大家就不知道了吧,右相的夫人就是人稱青娘子的葉家第一莊的少當家葉青陌,能文能武,右相是怕她跑了,所以才用鐵鏈鎖了她。”
“老王頭,
你是說那夫人就是那個在天佑與金玉兩國之戰時帶了十八個人火燒敵人糧倉扭轉了戰況的那個青娘子?”
“可不就是。”
“可右相大婚爲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啊?”
老王頭搖了搖扇子:“這老夫也不知道,右相一向爲人低調,可是監斬那日卻是極爲高調,當時已經到了監斬時辰,監斬官已經下了令,可右相卻是阻止了下來,走到青夫人面前,說‘只要你回頭,本相就饒了你’,那青夫人卻是態度決絕,後來不知道說了什麼,一把拽起鐵鏈一扯,當時整個場面都鎮住了,青夫人硬是把那鐵鏈給震斷了,同時,硬生生地把那倒鉤給扒了出來,當時血肉橫飛,看起來真是讓人不忍……隨後,在右相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匕首剜出了自己的心,你們猜當時怎麼樣?”
“那就死了唄,沒了心,人還能活嗎?”
“錯!”老王頭又用驚堂木拍了一下桌子,“當時青夫人不僅沒死,而且她剜出來的心竟然是顆透明的心,而且,那心裡還含着半顆內丹的東西……”
“怎麼可能?你又胡說了吧……”
“什麼胡說,當時好多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可以問問看?”
“是啊,當時我也見到了,差點沒有嚇得腳軟,那哪兒是人啊,簡直就是妖怪啊……”
“什麼妖怪,明明就是仙人……”
青陌有些呆愣地僵在了牆頭上,不遠處傳來爭辯的說話聲,可她像是什麼也聽不到一般。
怎麼可能?
她愣愣地用爪子撫上自己的心,當時她明明剜下的是一顆鮮血淋漓的心,隨後她就死了……她還記得自己的魂魄漂浮在上空,看着滾滾紅塵決然而去,可……今日他們卻告訴她當時她剜出的是一顆透明的心?
怎麼會……
青陌默默地盯着前方,突然翻身坐在了牆頭上。
盯着茶樓的方向出神,她很想去問問那個老王頭,當年到底是怎樣的,爲什麼她的記憶裡跟他們所看到的不一樣,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
青陌腦海裡一片混亂
突然,耳邊傳來一道輕微的呼吸聲,很清淺,如果不細細感覺的話,絲毫察覺不到。
青陌猛地轉頭,卻在看到那靜立着的雪色身影時,狐狸眸猛地一縮,重重地朝着身後一退,差點摔下了牆頭,被一雙冰涼的像是沒有溫度的手給拖住了。
那人有着一頭銀絲,沒有用玉簪束起,而是柔順的披散在肩頭,與一身的雪色雲緞錦袍幾乎融爲一體,面容俊美,可那雙原本應該熠熠生輝的雙眼卻是無神,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把她放在了牆頭,轉身離開。
整個人彷彿幽靈一般,幾乎無聲無息。
阿斐……
青陌覺得她整個人都木了,盯着他的背影恍恍惚惚,看着他走進了不遠處的一間房間裡,再也沒有出來。
過了許久,青陌的脣角掠過一道苦澀,才慢慢放鬆下來打量,這裡是一間別院,很幽靜,幾乎沒有什麼人,除了這一隅,因爲僅挨着茶樓,所以顯得熱鬧。
青陌晃晃悠悠地站在牆頭,腦海裡一片混亂。
她朝着客棧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覺得時間還早,受內心一個古怪想法的驅使,她躍入了苑子裡,朝着蕭清斐進入的那間房間急速地躍進,趴在窗櫺上,爪子扒着一勾,把窗櫺給打開了,卻是赫然對上了蕭清斐的臉。
蕭清斐就端坐在那裡,不動,眼睛出神地盯着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青陌地爪子在他眼前晃悠了一下,他沒有動,如果不是他還有呼吸,她都以爲他是一個木偶一般,臉上沒有什麼別的情緒。
青陌收回了爪子,低垂着頭坐在窗櫺邊緣上,出神地盯着他看,她原本以爲自己會恨他的,畢竟這麼多年的時間,他一直都在騙她,可經歷了這麼多,再次見到眼前這個男子,她卻覺得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一般,所有的感情彷彿都在最後匕首的那一剜中消失殆盡,她費勁了所有的心血爲他搭建了一個至高無上的臺階。到如今,她一無所有,他,也是一無所有。
文兮死的時候,她恨他恨到了骨子裡,可時過境遷,也不過數月。
可對於他來說,卻是五個春夏秋冬。
嘆息了一聲,一切隨風,所有的仇恨也該有個了斷了,最後望了蕭清斐一眼,青陌在心裡默默唸了一句:阿斐,再見了。
轉身,就要離開,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蕭清斐的聲音:“青陌。”
青陌背脊一僵,背後的聲音很清楚,又清楚地喚了一變:“青陌……”
那一聲像是從脣齒間輾轉了千百回最終緩緩吐出一般,低沉悅兒,直敲心尖,青陌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着蕭清斐,神色莫變,怎麼可能?她現在是狐狸,他怎麼可能認得出她來……
青陌向後退了一步。
突然,蕭清斐站起身,慢慢挨近青陌,手撫上了她的身後,眸光柔和,輕輕地喚道:“青陌,你來了……”
青陌身子更加僵硬了,她轉身,看到的……卻是空白。
身後什麼人也沒有,空空如也。
可蕭清斐卻像是看到了什麼,手指在她身後用指腹輕輕地撫摸着,像是摩挲着誰的臉,動作小心翼翼的,這樣的蕭清斐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深情,讓人不自覺地就會陷入到他眸底深處,“青陌,你怎麼不進來,看,我今日畫了一幅梅蘭圖,你不是一向喜歡,進來瞧瞧吧?”
“啊,你又不喜歡了啊,那我再畫別的好了。”
這樣說了幾句,蕭清斐果然把桌面上的一幅梅蘭圖給扔到了一旁,打開宣紙又重新攤開,拿起狼毫筆就開始畫。
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女子的倩影。
青陌很熟悉,眼眶微微有些發酸,那是以前她的模樣。
她以爲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可……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青陌不知道,她突然有些怕自己知道那個想法,她退後了一步,轉身,卻是突然被蕭清斐一把抓住給緊緊攬在了懷裡,他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眉眼,突然笑了:“青陌,你看,你看,我畫的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