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7普朗克拍案而起
刊登在七月份《自然科學會報》上的陳慕武的第三篇論文,《關於可見光的一種新的散射現象》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反倒是刊登在上面的另外兩篇分別來自丹麥哥本哈根的BKS論文(玻爾-克萊默斯-斯萊特),和來自劍橋卡文迪許的BKC論文(布萊克特[Blackett]-卡皮察[Kapitza]-陳[Chen]),隔空打起了擂臺,吸引到了大量讀者們的眼球。
幫卡皮察和布萊克特寫的這篇論文,陳慕武從第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去爭什麼第一作者。
雖然當初確實是陳慕武勸卡皮察和布萊克特做這個實驗,但畢竟所有的實驗、數據和照片都是那兩位做的、記錄的和拍的,在提了一嘴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參與到這場實驗當中。
而且要不是兩人當時沉迷於打麻將,這篇論文也根本輪不到他來寫。
本來只能出現在致謝裡的自己的名字,現在卻掛到了第三作者上面,陳慕武已經心滿意足。
更何況這篇論文的引用文獻裡,第一篇就是他自己的關於伽馬射線散射的論文,陳慕武這波已經是“秦始皇摸電門,贏麻了”,“秦始皇照鏡子,雙贏”。
即使《自然科學會報》頁面排版上無論是行間距還是字間距,都遠遠小於如今的打字機,但玻爾的那篇BKS論文,在上面佔的篇幅也足足有二十頁之多。
而卡文迪許實驗室的BKC論文,雖然也佔了七八頁的篇幅,但其中的多一半,印着的都是記錄了反衝電子軌跡的照片。
雖然從篇幅上來看,玻爾的論文遠遠勝於卡文迪許。
但在論文的內容上,陳慕武他們的論文卻是四兩撥千斤。
陳慕武讓卡皮察和布萊克特抓緊時間用雲室做這個捕捉反衝電子軌跡的實驗,爲的就是能把微觀下的實驗證據提前擺到世人面前,以期在讓玻爾看到之後,能阻止他再產生髮表這麼一篇否定了能量守恆和動量守恆定律的、愚蠢無比的論文的念頭。
可就算他陳慕武再怎麼先知先覺,他也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引發的蝴蝶效應,同樣也讓玻爾開始提前籌劃着撰寫這篇歷史上的驚人大作。
只能說這兩篇論文能出現在同一本期刊上打擂臺,完全就是一場意外。
而且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編輯的無心之失,還是他們有意爲之,陳慕武他們的BKC論文,恰巧排在了玻爾BKS論文的後面。
但更有可能的是,估計審覈編輯們在看到這兩封投稿郵件的地址,一個來自卡文迪許實驗室,一個來自去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之後,根本就沒怎麼看裡面的內容,就直接交給排版編輯。
所以拿到了這期《自然科學會報》的物理學家們,在讀完了玻爾那篇洋洋灑灑二十餘頁、篇幅堪比一篇中篇小說、卻沒有一個數學公式、否定了經典物理學中的守恆定律在微觀世界裡不存在的論文之後,感覺有些頭昏腦漲、天旋地轉之時,剛好可以讀一讀緊隨其後、基本上都是照片的卡文迪許實驗室的論文,讓自己換換腦子。
等他們逐漸清醒之後,就會發現:嗯?這篇論文照片裡捕捉到的反衝電子軌跡,不正是能否定上一篇論文中,玻爾提出來的那個荒謬觀點的決定性證據嗎?
玻爾的臉面,被陳慕武他們狠狠地抽了一個巴掌。
而且是在全世界能收到這本期刊的物理學家們面前,公開處刑。
……
德國,柏林,洪堡大學。
普朗克最近過得也很不安穩,雖然他是大學教授,又是德高望重的諾貝爾獎獲得者,身上還有一系列各種光輝璀璨的榮譽頭銜,但是虛無縹緲的名氣,在七月份一美元兌換三十五萬馬克的這種駭人聽聞的匯率面前,顯得毫無用處。
現在所有德國人都面臨着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到底怎麼才能買到那個該死的麪包,填飽這個該死的肚子。
普朗克更是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那麼猴急,把諾貝爾獎獎金全部換成了德國馬克,如果現在拿在手裡的還是瑞典克朗或者乾脆換成美元,那他也不至於白白損失了一大筆錢。
學院秘書送來了最新一期的《自然科學會報》,並貼心附上了上面每篇論文標題和摘要的德文翻譯。
就像陳慕武所設想的那樣,普朗克對可見光的散射並不感什麼興趣。
不過他倒是從這篇論文的作者一欄,看到了一條有用的消息。
普朗克擡頭問自己的秘書:“之前在《物理學年鑑》上發表過兩篇論文的陳慕武,去了劍橋大學?”
秘書點了點頭:“是的,教授,按照他論文的通訊地址,陳應該是已經進入到了卡文迪許實驗室。”
卡文迪許麼?
難怪他最新的一篇論文,就是關於光學實驗的。
看來之前陳慕武從仩海寄來了兩篇理論論文,可能就是因爲在那個極度貧窮的國家裡,沒有條件和財力,能支撐他做實驗。
現在的德國又何嘗不是如此?
愛因斯坦曾在電報中建議他,把這個中囯天才招收進洪堡大學。
但是以大學目前的財力條件,陳慕武到這裡又能有什麼用?他們現在連拍攝光譜的照相底片都要精打細算!
或許自己沒給陳慕武發邀請函,讓他進入到現在窮得響叮噹的柏林洪堡大學,不論是對他本人之後的發展,還是對整個物理學的進展,都是一件好的事情。
普朗克只能在心中這樣寬慰着自己。
他又繼續往下看了下去,發現玻爾也發表了一篇論文。
普朗克對玻爾很有好感,因爲他是在戰爭結束後,全歐洲乃至全世界都在孤立德國的情況下,第一個打破禁忌和阻礙,到訪德國學界的物理學家。
雖然愛因斯坦在媒體的宣傳下,變成了和牛頓比肩的全世界知名的物理學家,可在現在的物理學家們看來,雖然玻爾的名聲趕不上愛因斯坦,但前者提出來的那個嶄新的原子模型,在物理學上的地位並不亞於後者的相對論。
去年夏天,玻爾再次到訪德國的哥廷根大學,德國國內聞訊的物理教授和學生們,從全國各地趕到哥廷根,硬生生把一次普通的學術訪問,變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玻爾節”。
玻爾這次寫了一篇什麼文章?普朗克好奇地看了下去。
當看到德文摘要中寫到,玻爾提出了一種新的理論,能夠反駁光是粒子這一荒謬的觀點,普朗克高興地點了點頭。
他也不相信愛因斯坦和陳慕武所說的光是一種粒子,玻爾不愧是現在青年物理學家中的佼佼者,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可當他看到之後寫,爲了反駁光是粒子,玻爾竟然認爲經典物理學定律在微觀領域裡失效時,普朗克又不禁皺起了眉頭。
荒唐,這是什麼鬼東西?
光子說給普朗克的感覺就像是,有個人手腕上長了一個膿瘡,無論怎麼擠按或者塗藥都不能完全治癒。
但玻爾這篇論文,則是讓他看到了一個莽撞的維京大漢,爲了讓膿瘡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竟然舉刀揮舞,直接砍斷了自己的手臂。
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自然科學會報》上的玻爾的這篇論文,普朗克實在是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字數太多,又全都是英文,而且通篇都沒有公式和示意圖是一方面,其中觀點有些不可理喻,又是另外一方面。
普朗克覺得玻爾拒絕光子說的做法可能有些走火入魔,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講道理,根本就是爲了抵制而抵制了。
跳過了這篇令人糟心的BKS論文,普朗克的目光又繼續掃向下面的一篇。
嗯?
作者欄怎麼又有這個陳慕武?
他不是剛剛纔在上面發表了一篇有關光的散射的論文嗎?
普朗克好奇地看向秘書幫他翻譯好的德文摘要,又翻開雜誌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印刷的照片,反衝電子在雲室中留下的軌跡,清晰可見。
有了這個軌跡,再加上一個簡單的數學定理,餘弦定理,就可以計算在一次光子和電子的碰撞前後,能量和動量是否守恆。
雖然英文不好,但普朗克能看懂圖片和公式,一個是簡單直接卻又無可辯駁的事實,一個是蒼白無力空洞無物的長篇大論,他自然能判斷這兩篇首尾相連的論文當中,到底誰是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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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