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182來自紐約的電報

“門修斯”可謂是中文翻譯界的一個十分經典的錯誤,因爲譯名極不規範而且廣爲人知,在未來甚至都成爲了一個典故,專門用來指代錯誤的譯名。

當然還有其他千奇百怪的被錯誤翻譯的譯名,比如說把“孫子”的英文名“Sun Tzu”翻譯成爲“桑卒”等等。

只不過這些錯誤的翻譯當中,能夠和“門修斯”並舉的,似乎也就只有“指蔣爲常”的那個例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把孟子“Mencius”翻譯成“門修斯”是邶京大學的一個教授,而把“蔣某某”翻譯成“常某某”的,則是清華大學歷史系的副主任。

清華和北大不愧是相互之間始終存在競爭關係的中囯兩所頂級大學,就連在經典的翻譯錯誤上面也要爭上一爭,不能讓對方把自己比過去。

造成這種人名翻譯錯誤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爲外國人在晚清民囯時期,試圖把方塊漢字拉丁化而創造出來的威妥瑪拼音,與中國常使用的漢語拼音之間的衝突。

學了注音符號和漢語拼音那幾代人,對之前所使用的威妥瑪拼音不太清楚和熟悉,所以才頻頻鬧笑話。

當然,威妥瑪拼音本身也不完備和自洽,經常出現一些同音不同字或者同字不同音的錯誤。

比如說“Chu”既可以代表姓氏“朱”,也可能是其他的姓氏,比如“瞿”或者“儲”。

而享譽世界的青島啤酒,前面那個地名按照威妥瑪拼音規則轉寫之後是“Tsingtao”,正如同清華大學不是“QHU(QingHua University)”而是“THU(TsingHua University)”,青和清在此處都被轉寫成爲了“Tsing”。

但是在另一個地名“青海”的翻譯上,所使用的卻不是“Tsinghai”,而是“Chinghai”。

不過就算是威妥瑪拼音可能會造成上述錯誤,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翻譯,應該爲自己的錯誤所找的藉口。

之所以說“門修斯”的翻譯錯誤,要比“指蔣爲常”更加經典,是因爲英文原著中本身就有一個錯誤。

“門修斯(Mencius)的格言‘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太陽,居於民衆之上的也只有一個帝王’,可以適用於所有大型帝國所建立的界域。”

這裡所引用的這句話對應的文言文,應該是“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而且確實曾經出現在《孟子·萬章章句上》當中。

只不過邶大的教授,連“Mencius”是孟子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去考證這句話到底出現在哪裡呢?

更爲關鍵的是,在《孟子》當中,這句話的前面還有三個字,那就是“孔子曰:”。

也就是說,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孟子所說,而是《孟子》當中所轉述的孔子的話。

這倒不是譯者的過錯,而是全文作者在引用參考資料的時候,把資料當中的“Mencius quoted Confucius as saying”,錯誤地簡寫成爲了“Mencius’s aphorism”,所以在翻譯的時候纔會將錯就錯。

可惜不管是譯者還是校對人員,連“Mencius”是孟子都不知道,更遑論他們能改成原文作者的引用錯誤了。

清末民初的著名翻譯家,這位翻譯者所在的邶京大學的老校長嚴復,曾經提出來翻譯時需要講究“信、達、雅”。

然而現在看來,他的這些個徒子徒孫們,並沒能很好的堅持自己的前輩提出來的要求。

中囯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基本上只有孔子(孔夫子)和孟子的英文名字,是以“-cius”爲後綴結尾的。

至於其他人,則多是以音譯直接命名,除了上面提到的孫子(Sun Tzu),還有老子(Lao Tzu)、莊子(Chuang Tzu)和(Mo Tzu、Mo Tse)等等。

之所以孔子和孟子沒有直接音譯,有人說是因爲第一個把他們二位的名字翻譯成英語的人,知道孔子和孟子在中囯的地位,是類似於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在古希臘的地位。

所以爲了表示尊敬,這位翻譯者才把孔子和孟子的名字,通過在後面加“-ius”的方式翻譯成了古希臘風格,並且通過流傳而變得約定俗成。

因而才導致那個書籍的譯者,會想當然地把兩個英文名字翻譯成“門修斯”這種頗具古希臘風格的名字。

這種解釋,有些太想當然了一些,犯了和陳慕武在揭幕時同樣的錯誤。

陳慕武看到最後的四個字母“……cius”,心中先是翻譯成了漢語“……修斯”,然後才以爲這個雕像是一位古希臘時期的先賢。

可實際上,古希臘人名當中的修斯,其真實對應的字母是“seus”,和“cius”滿不挨着。

“Confucius”和“Mencius”這兩個外文名稱的真正來源,得名於明清時期的傳教士。

自從漢武帝后,基本上中囯幾千年來都講究以儒治天下,所以孔子和孟子是當時中囯國內最有名氣的古代思家。

那個時候來到中囯傳教的歐洲傳教士們,都是來自歐洲不同的國家,每個人嘴裡所講的母語也都不一樣。

這些個來到中囯的傳教士,彼此之間不論是面對面交談,還是寫信交流,或者是向遠在羅馬的教廷報告自己在這邊的傳教情況,肯定不能用自己本國的語言。

就像在二十世紀初,陳慕武剛來到歐洲那會兒,歐洲當地通用的貴族語言是法語一樣,在傳教士的那個年代,他們彼此之間溝通也有專屬於自己的通用語言。

只不過這種語言不是法語,而是更爲古老的拉丁語。

時至今日,拉丁語依然能算是梵蒂岡的通用語言,就算不會說意大利語,到了教廷說拉丁語依然能夠暢通無阻。

孔夫子和孟子這兩個中國名字,其對應的拉丁字母音譯,應該分別是“Confuci”和“Menci”。

——因爲明清時期,離威妥瑪拼音出現還早得遠,故而這裡和威妥瑪拼音的注音規則有着很大差異。

和英語不一樣的是,拉丁語的名詞是分詞性的,有“陽性”、“中性”和“陰性”這三種。

因爲孔子和孟子當然毫無疑問地是男性,所以他們的名字,纔會在後面加上“-us”這個拉丁文中表示陽性的後綴。

之前提到的荷馬史詩當中的主人公奧德修斯,Odysseus,其命名規則基本上和“門修斯”也差不多。

“-us”是表示陽性的後綴,而前面的“Odysse”,再加上一個字母“y”,就變成了荷馬史詩當中第二部的名字,《奧德賽》。 只不過因爲“-cius”和“-seus”的讀音相仿,翻譯成中文之後才全都被稱作是“修斯”。

明末清初的這段時間,剛好對應着歐洲傳教士在中囯活動的鼎盛時期。

與之相對應的是,明朝倒數第二位皇帝朱由校,其在歐洲文獻裡所使用的名字是“Thienkius”(天啓+-us),最後一位皇帝朱由檢則是“Zungchinius”(崇禎+-us)。

而清朝在入關後的第一位皇帝愛新覺羅·福臨,則被翻譯成爲“Sungteius”(順治+-us)。

這些個人名的翻譯風格,全都和孔夫子還有孟子的風格類似。

至於爲什麼老子、莊子和墨子等先賢的英文名字,沒有被翻譯成爲以“-us”結尾的名字,則純粹是因爲他們走出國門的時間比較晚,都是在晚清民囯時期威妥瑪拼音法發明的前後。

那個時候因爲英國成爲了日不落帝國,英語也就隨之成爲了世界各地通用的語言,而傳教士也早就不是溝通東西方的唯一職業,拉丁語在中囯範圍內所佔的比例已經可以忽略不計,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在名詞後面加上表示詞性的詞根了。

陳慕武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所犯的這個烏龍之後,並沒有收斂掉臉上的笑意。

他轉過頭去,對身邊把這座孔子塑像捐贈給王子學院的瑞典王儲表示感謝。

“王儲殿下,沒想到您對中囯的傳統文化真是頗有研究,連萬世師表孔夫子他老人家都給請到了。”

聽到陳教授嘴上的誇獎之後,瑞典王儲也不自覺地自吹自擂了起來:“陳,恐怕你說的這一點,只要是略微知曉中囯文化的歐洲人,都能知道孔子在中囯有多受人尊敬……”

聽到瑞典王儲話語裡的說法,陳慕武臉上帶着笑,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他在國內的那個“好朋友”胡適,可是第一個在十幾年以前的新文化運動當中,提出了“打倒孔家店”這個說法。

現在來到歐洲的這批老師,有很多都是新文化運動的干將,而學生們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新文化運動的影響。

得虧這裡是斯德哥爾摩,是瑞典的地盤兒。

倘若王子學院建設在中囯的土地上,學校校園裡還樹立起來一座孔子的塑像,恐怕這件事情多少有些不太妙。

他並沒有把心中所想同這位王子學院的校監講出來,而是笑眯眯地聽瑞典王儲繼續說道:“我一開始想要在歐洲聘請工匠,可是當我提出要求之後,不管是哪個工匠都很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這是因爲孔夫子畢竟是中囯的先賢,在歐洲不太知名,因而工匠們不知道應該如何進行雕刻。

“所以我就拜託瑞典駐中囯的外交官們……”

聽到這裡,陳慕武心下一驚。

這瑞典王儲可真下血本,難不成這座孔子雕像,是從中囯雕刻好之後,再送過來的嗎?

那別說是雕刻花了多少錢,就這一路上的運費,便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

陳慕武想要表達自己的驚歎,可惜瑞典王儲沒有給他插嘴的機會,依舊滔滔不絕地說道:“……請他們在中囯國內尋找孔子雕像,然後從各個角度各種拍成照片寄回到瑞典,再請工匠按照照片上的形象進行雕刻。

“本來是想要去仙東阜,孔子家鄉的孔廟,可是因爲當時正趕上貴國國內南北內戰,爲了安全起見,沒能成行。

“這個雕像是參考了我曾經去過的遖京秦淮河畔的夫子廟,還有臨近仩海的嘉定文廟裡的雕像雕刻的。

“陳博士,您這位中囯人點評一下,這尊由歐洲工匠雕刻出來的中囯雕像怎麼樣?”

瑞典王儲給出來的解釋,要比陳慕武想象當中的合理的多。

他剛剛的那個想法也確實有些天真,又不是像自由女神像那樣,是一個國家贈送給另一個國家的禮物,只不過是在開學的時候送了一個雕塑而已,有必要那麼大費周章嗎?

雖然瑞典王儲說自己是學校的校監,有義務讓學校發展的更好。

但陳慕武知道,這尊孔子雕像,主要還是奔着自己而來,他必須要表示感謝。

兩個人客套了幾句,纔在學校門口出分手。

雖然王子學院裡有瑞典王儲的一間辦公室,但總不能真指望這位校監大人每天都住在學校裡吧?

1929年2月4號的這張日曆,已經從檯曆上揭了過去。

先是斯德哥爾摩本地的報紙,然後又是世界各地的報紙,都全文或選擇性地刊載、轉載了王子學院開學典禮的情況,以及衆人在開學典禮上所做的演講。

那些等着看陳慕武說了些什麼話的人恐怕要失望了,因爲報紙上雖然標註着全文刊載,陳慕武的講話也不過短短數行,其中還夾雜着一個括號——(此處是一首中文歌曲,略)。

新聞從斯德哥爾摩順着電報線或者無線電報信號傳往了世界各地,而同時也有許多封電報,順着電報線或者無線電報信號傳回了斯德哥爾摩。

來自歐洲、美洲、東亞等各個國家的大學和研究所的電報,都不約而同地祝賀王子學院正式開學。

這些電報裡面除了客套話,基本上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信息。

——除了一封從美國紐約發來的電報,發信人卻是芝加哥大學的物理學教授,羅伯特·奧本海默。

接到奧本海默電報的陳慕武,稍微有點吃驚。

讓他吃驚的倒不是奧本海默給自己發送慶祝王子學院開學的電報——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也不是奧本海默沒有在電報上寫下“Love from New York City”。

陳慕武只是不理解,現在正是開學的時間,爲什麼奧本海默他不在芝加哥大學所在的伊利諾伊州,而是從紐約給自己發來了這封電報。

難不成他辭職不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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