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
樑家樹跌打館。
當石志堅趕到的時候,鬍鬚勇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傷口包紮着繃帶,看見石志堅第一句話就是:“堅哥,我把錢收回來了!”
石志堅看着鬍鬚勇罵了一句:“撲你個街啊,你嚇死了我知不知?”聲音都有些發顫。
貓屎強那傢伙報信不準,劉鑑雄對他說鬍鬚勇身受重傷,肋間骨頭都露出來了。
貓屎強就超級補腦對石志堅說鬍鬚勇快要掛掉,現在躺在牀上只等見他最後一面。
雖然石志堅是在罵鬍鬚勇,卻讓鬍鬚勇聽得一陣感動,因此他見石志堅剛纔眼圈都紅了。
他在江湖這麼久,以前爲了闖名號爲了上位硬是爲大佬白頭翁蹲了三年牢。
他付出許多,卻從沒人真心對過他,只是利益與算計。
“堅哥,我沒事兒的,死不掉!”鬍鬚勇朝石志堅笑了笑,想要起身把錢取出來交給石志堅。
石志堅卻阻止住他,讓他躺下,說道:“錢你留着,等付了醫藥費再說!”
這時一個聲音道:“這裡免醫藥費的!”
說話間,一個六十幾歲模樣的老人挽着袖子走了出來。
石志堅見對方器宇不凡,就抱拳道:“在下石志堅。”
“我是這家跌打館的老闆,樑家樹。”
“原來是樑師傅,久仰。”石志堅再次抱拳。
“石先生是嗎,如果有空能不能聊兩句?”樑家樹做出了邀請。
“當然可以。”石志堅就隨着樑家樹朝外面走去。
鬍鬚勇躺在牀上批評貓屎強:“你告訴堅哥我快掛掉了?”
貓屎強點頭哈腰:“我也是着急嘛!”
“急你個頭!我看是你急着等我死,然後好上位!”
“冤枉啊,勇哥!”貓屎強噗通跪地,雙手抱住鬍鬚勇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好鐘意你長命百歲,我還等着和你一起去砵蘭街泡妞!”
“你的演技有些過了!”鬍鬚勇提醒。
“我這不是演的,是發自真心肺腑!”
“是嗎?”
“當然了!”
“我聽說砵蘭街來了一批新妞,吹拉彈唱樣樣精通,詩詞文章博大精深……”
“波大井深?我喜歡!”
……
跌打館外面有一八仙造型的茶臺,茶臺擺着三把椅子,看起來是平日品茶用。
樑家樹取了茶壺在茶臺上煮茶,石志堅在他對面坐下,拿出香菸,磕出一支很客氣地遞過去,卻被樑家樹拒絕道:“我不喜歡食洋菸,我抽這個!”取出一細長煙袋鍋,裝了土製的菸葉,用大拇指把菸葉按瓷實了,拿火柴點着,隨即一股廉價的菸草味道充斥在石志堅鼻翼。
“石先生,我請你出來是有話要對你講,這次鬍鬚勇在九龍城寨出事,是我們城寨責任,所以他的醫藥費全免,另外我們也會盡快捉拿那幫傢伙,給你一個交代!”
“樑師傅客氣了!”石志堅有些拿不定這樑家樹爲什麼要這樣做。
樑家樹似乎看出石志堅心中疑惑,笑道:“石先生你雖沒來城寨玩過,但雷探長卻是我們這裡的貴客,還有義羣大佬跛豪更是我們這裡的常客!”
樑家樹沒把話說透,石志堅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九龍城寨雖然號稱“三不管”,但雷洛現在身爲總華探長權勢滔天,就算九龍城寨各方大佬再牛,也要給他幾分面子。而義羣大佬跛豪生性跋扈,更是一個不好招惹的主兒。
這兩人都與石志堅有關,或者說關係匪淺,現在石志堅的人在城寨出事兒,九龍城寨當然要給石志堅一個完美的“交代”。
而作爲九龍城寨資格最老的隱形大佬,樑家樹表面上只是這裡的跌打師傅,實際上卻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巡城馬”。
……
很早以前,香港還沒有正式的郵局,只有私人的郵遞業務,於是就招攬一些“巡城馬”幫忙傳遞書信等物。
這些書信大多是傳遞給鄉村婦孺,她們不但多文盲,甚至沒有正式名字那些信封只寫上“程大牛家下收”,“李阿雞內子收”,“張招財母親收”的信,也能由熟悉鄉親情況的巡城馬能夠一一代爲送達,並代爲讀信。
帶信之外有時候還捎帶錢鈔,方便在外謀生的人寄錢給家裡養活妻兒。另外還可以幫忙捎帶東西,包裹等物。
當年託帶信件,如先付酬勞的,就在信封外寫明“力金已付”,反之,就寫“到奉幾仙”字樣。
那是要做巡城馬的人必須識字,最起碼不能是文盲,因爲有時候還要代替讀信和寫回信,同時還要有一身很好的功夫,這才能避免半路本人打劫之類的事情發生。
最主要的一項,還是要有可靠的信譽,才能讓鄉親們放心把重要事情交託你去做。因此,每個巡城馬幾乎都是一個地區最受尊重,威望也最高的人物。
樑家樹就是如此!
他當年在九龍做巡城馬多年,積攢的人脈最多也最廣,還有一陣好功夫,好醫術可以救死扶傷,因此他現在在九龍城寨就是隱形大佬存在,一句話就能一錘定音。
茶水汩汩作響,卻是煮好了。
樑家樹隨手提起茶壺給石志堅面前茶碗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咬着菸袋鍋說道:“當然,如果石先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也可以聽聽你的意見!”
石志堅心中微微一動,一直以來他都在爲自己的方便麪打開全香港的市場,港島,九龍和新界,可就是這九龍城寨只有週記一家雜貨店經營。倒不是這裡需求量少,而是除了週記後臺硬之外,沒人敢再經營這種“外來商品”。
要知道,整個九龍城寨儼然就是一座城中城,有自己的規矩也有自己的商品,一切都自給自足,免得被外面卡脖子。
但現在樑家樹說讓石志堅提出要求,這可是個很難得的機會。
偌大城寨,小小一家雜貨鋪的純利潤就高達一萬塊。
如果全部開放,讓他的石師傅方便麪入駐,那麼粗略計算,一個月最起碼也能賺足十萬!
當即石志堅就有了決定,不急不緩道:“樑師傅,既然你先提到了,我就提一點,卻不知我的方便麪能不能全面進入這座城寨?”
樑師傅笑了,咬着菸袋鍋猛抽一口,吐出煙霧,衝石志堅眯起眼道:“全開放,你認爲能賺多少錢?”
“最起碼一個月能達到十萬塊!”石志堅試探道。
“十萬?”樑家樹嘴角上翹,露出一絲輕蔑,“你知不知跛豪,還有香港四大社團都搶着要跟我們城寨做生意?”
石志堅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樑家樹吧嗒一口菸袋鍋:“看起來你是真的不知道。”
頓了頓,把抽完的菸袋鍋口朝下在地上磕了磕,磕出一堆灰燼。
“如果我讓你的產品全部進駐城寨,那麼你一個月的純收入不是十萬,而是一百萬!”
石志堅頓時一驚,手中端着的茶水都濺了出來,一臉詫異地看向樑家樹。
樑家樹慢悠悠道:“這不僅僅是一座城寨,而是一座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