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宋玉也沒氣急敗壞,就這麼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先生。
“這事,是我對不住……”
趙審言歉意道。
宋玉卻並不領情,反而是無禮地打斷了他。
“我問,爲什麼?”
趙審言也沒生氣,看着他,又悄然將目光移開,看向窗外,喟然嘆道:“因爲於形式而言,利大於弊,所以沒有爲什麼。”
小宋也沒被憤怒和背刺衝昏頭腦,因爲他知道,那樣解決不了問題。
更何況,這事本就已經發生了。
據趙審言的話來看,他是要衝散鬥毆一事影響的,再聯想到他在書院內所要求自己做的事情來看。
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趙審言都是傾向於維護現有狀況的一派,也就是傳說中的“保守派”。
而從施青松送給自己的《百官譜》中可以知道,這一派目前的領袖,就是揚州州牧。
所以老趙和那揚州州牧是一夥的。
其實這麼看來,老趙他也沒做錯,爲了整個揚州的穩定,獻祭一個書院學子,還是很划算的。
甚至還是個划算的不能再划算的買賣。
只是特麼的爲什麼這個人要是勞資!
瞎了狗眼的!
宋玉忽地擡頭看向他,目光依舊冰冷,“先生知道學生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正在想着別的事的趙審言也擡頭,透過泛紅的雙眼看向這個被自己“出賣”了的學生,輕輕搖了搖頭。
“來了雲山書院!”
宋玉一字一句道。
說完之後,少年依舊冷漠,只是轉身便走,再無停留。
沒什麼好說的,既然趙審言乃至書院能爲了一時的利益置自己於不顧,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難不成自己應該在他面前大怒不已,痛哭流涕?
又或者是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放過自己?
呵!
那是小屁孩纔會做的事!
在這成年人的世界裡頭,只有利益纔是對的,今天趙審言能爲了一時的利益出賣了自己,這很正常。
甚至將來自己表現出了足夠的利益之後,趙審言又會在自己身上琢磨別的事情。
本來宋玉還覺得老趙是個“自己人”,所以昨天才那麼賣力的修補他和趙婉之間的關係。
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僅僅只是一晚上的時間,自己就被這個“自己人”背刺了!
……
問心居內。
趙審言一人坐在原位,看着大門的方向,苦笑不已。
自己這般“出賣”宋玉的行爲,做錯了嗎?
當然沒做錯。
要是不把他獻祭出去,任由他們一夥人拱火的話,用不了多久,金陵城內必起禍端。
比如說那些個早就富得流油,一直想謀奪政治上的權利的富賈商人們……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們豈會放過?
又比如說那一早就出城躲難,但實則回了軍營的執旗尉,薛開!
雖說表面上金陵尹劉叉是開了他的軍務,但一個地方文官怎麼管得了軍伍裡的事情?
在這揚州地界裡頭,真正能開了他軍務的只有一個,便是那三軍防禦使。
而且那般權貴這般折辱一個執旗尉,真當護衛揚州的那位三軍防禦使會沒點反應?
人家也只是在等着一個機會罷了!
而自己這般將宋玉推將出去,至少已經吸引了全城百姓們的目光。如此一來便解決了第一個大麻煩。
不用擔心百姓們一直揪着那鬥毆的事情不放,也不用擔心有人乘機作亂了。
所以接下來要處理的麻煩就是那位三軍防禦使之間的事情了,畢竟他可是向來就是遊離於揚州政局之外,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因爲這件事插手。
畢竟這可是揚州,沒有朝堂之上的那幾位插手,誰敢插手他的事情?
不過這事,就由那揚州州牧煩惱去了,畢竟人家纔是一州州牧。
自己要想的是如何對付那一夥人,不然老是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可不是狂儒的作風。
只是自己這般行爲,真的沒做錯嗎?
不。
其實錯了,還是錯的很離譜。
宋玉是誰?
是自己向來就看好的書院晚輩,是被整個書院都寄予美好期望的“後浪”啊。
要是趙審言能知道後浪是什麼意思的話。
他甚至都不懷疑,只要一直被書院培養下去,到時候宋玉甚至都能去一爭那大殿龍首。
除此之外,他還是婉兒認的親弟弟啊。
就在昨晚,還是他修復了自己與婉兒的關係,讓自己聽到了那一聲許久許久都未能聽到過的爹。
就是這麼一個人,卻被自己親手推上了那“神壇”。
他絲毫不懷疑,今日過後,只要有任何一個場合,宋玉沒有拿到他應有的成績。
他立馬就會被這天下的悠悠之口損的體無完膚。
但他趙審言後悔嗎?
不後悔,在他看來,只要是利大於弊且不違反綱常倫理和國家法治的事情,皆可爲。
就像當年,爲了那場進諫,他沒能趕上她最後一面是一樣的。
哪怕能回到當年,他依舊會如此做。
因爲在他看來。
如此行爲,利大於弊。
……
事到如今。
隨着邸報的不斷散發,金陵城內稍微識字,又願意關心家國之事的人,都知道了這神童一事。
而且隨着這事之後,神童之名也算是徹底敲定了。
畢竟朝廷都說了宋玉是神童,還有誰敢說不是?
當然這些人裡頭,也包括那位從書院“早退”,但卻一直沒得到新的任命的書院前先生,於誤義。
那個整日在家與“好友”吟詩作賦,風流瀟灑,但卻始終鬱鬱寡歡的於先生。
當他看到手中這份邸報時。
先是不解,而後是詫異,最後是狂喜。
“狗東西!沒想到書院竟然會放棄你吧!”
在無人的書房裡,於誤義猙獰道。
“只不過,現在那個狗東西應該是在開心吧。”
“呵,肯定還以爲自己是真的揚名全州,在那傻樂吧!”
“等着,我這就讓你開心得不得了!”
於誤義嘀咕幾聲,從書房的暗格裡頭抓了把銀子往胸前一塞,便朝屋外走去。
旁邊還有個婦女探出頭來問道:“你又去哪?是不是又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去!”
於誤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婦道人家管那麼多作甚!說了你也不懂!”
吼完便提着衣袖匆匆忙忙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