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晉隨手把水晶羊擺在客廳的壁櫥上,在燈光下,滿屋子充斥着耀眼的光線。
可能是因爲禮物的關係,氣氛和緩了一點。幾個人都圍着這隻羊煞有其事地看,腦子裡卻都盤算怎麼開口。
“這樣吧,許局長,我明天上班就對分包的這個事再召開一次會議討論分包的事項,局黨委以會議紀要的形式把決議發出來,這樣您看可好?”
劉正義已經決定冒一次險了----其實他也知道包給天成地產的風險,不然他早以這種方式拍板的話,許晉不至於干涉到他們企業這麼具體的事務。
但這也是最後一搏。如果許晉還不同意,那他就準備躺倒----就由許晉和崔天成背後的人鬥法去吧,我是管不了了!
他當然知道崔天成的後面是誰。但是現官不如現管,褚縣長才來了不到一年,許晉卻在運上縣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如果許晉堅持原則,人家都不怕褚縣長了,我在裡面摻和幹什麼?
許晉真的難辦了。
劉正義這麼說,把責任都攬過去了,也許是好心,但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都這樣了,你還不同意,那就是想故意拿捏天成地產了!
“我也想想吧,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許晉沒說死,或者說當着崔天成的面不好表態。
崔天成終於不耐煩了,明明禮都送了啊!
“許局長真是太負責了!我們只是站在企業行爲的原則上做事情,許局長卻能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問題。我只是不知道,許局長的擔憂到底在哪個地方?我看能不能爲局長分憂解難!”
他說的很客氣,但意向很明確:十四屆三中全會已經提出要進一步轉換國有企業經營機制,建立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天成地產和一建公司是企業間的經濟行爲,許晉作爲主管部門過問可以,但遲遲不下決定或者持反對意見,理由在哪裡。
憑自己的背景,許晉肯定不敢拿官威來壓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崔天成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如果現在企業真能權責明確的話。
他的話一說,許晉就知道必須說點什麼了,不然的話,得罪人不說,這位崔天成回去和褚縣長添油加醋地說什麼後,還得自己解釋。
“其實要不要分包、分包給誰,我們建設局本來不想管,也不該管的。我擔心的事只有一個,那就是宿舍樓項目能不能準時、保質保量地完成!
相信劉總也和崔總說了,因爲化肥廠正逢搬遷的時機,在最近一段時間內資金肯定會吃緊,不可能及時打款。另外在宿舍樓未竣工之前,也不可能向要入住的職工籌集資金,那麼崔總的公司有沒有充足的資金來進行這麼大規模的建設?我不想到時候因爲錢的問題造成工程停滯!資金方面,你們如何保證?
此外,我不知道一建有沒有擬定出一個關於分包工程的質量監督辦法,我不想在驗收後再有質量不合格的事項發生!要知道,這不單單是個惠民工程,也有政治影響力----前段時間因爲要不要搬遷的事,化肥廠的職工已經上訪過一次,相信你們都還能記得那個場景!
所以劉總的會議紀要一定要明確,你們是如何保證以上兩方面的問題。”
劉正義傻眼了。天成公司是什麼樣,他比許晉更清楚。196戶,崔天成肯定吃不下,事實上他能吃掉三分之一就阿彌陀佛了。之前他和自己講的就是一建給一點、職工湊一點、銀行貸一點,他們公司出一點…
這樣的話,進度肯定沒那麼快。事實上崔天成打的主意就是先把項目拿下來,都既成事實了,誰還能再從他手裡搶走不成?
至於質量監督,那就更不用提了,誰不知道質監站就是個蓋章機器?崔天成背景在這了,哪個不開眼的找不痛快!
理是這個理,但許晉真要求到明面上,劉正義也不好辦啊。
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
唐求很納悶,一個二級分包商而已,許晉明明表現出不合作的意思,爲什麼作爲其下屬的劉正義不乾脆地拒絕、非要把這個得罪人的事讓上級去處理,這是基本的常識啊!下屬不搶着背黑鍋還要他幹什麼?
除非背景太大了。
再也沒有心情翻照片了,他湊到許欣耳邊悄悄地問:“那個崔總是什麼身份?”
許欣側過臉,差點碰到他的嘴:“是褚縣長的外甥。”
他們兩人捱得本來就近,唐求便聞到一股蘭花的香味,淡淡地,但沁人心脾,心想若是薛小鮮該多好。
其實真是薛小鮮他同樣無能爲力。別看他撩她時那麼大膽,真到那一步,他肯定放不開。這年齡,這高中生的身份,這未知的將來。
還有那份深藏在他心底的往事。
但身體很誠實麼。
“哦,我明白了。”他強捺住心猿意馬的念頭說。
“你明白什麼了?”那邊的人在大講,這邊的一對在小講。但是他們聲音都很小,嘀嘀咕咕的,別人看來是戀人的親暱。
“你爸爸不願意給姓崔的分包,但又不好拒絕…”
許欣很佩服,因爲據她所瞭解到的情況,確實是這樣。
“他是褚縣長外甥啊!”許欣作爲官員的後代,太懂這裡面的關竅了。
“其實這事很簡單啊!”其實唐求看了半天,聽了半天,也想了半天。想插話又很突兀,眼看着許晉的立場在往後退----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和前生一樣,最後認可這件事,然後受牽連。
不管是無辜的職工,還是許晉的前途,他都有強烈的責任感去糾正它。不做這事,他良心不安。
只能把意見跟許欣說了,或許單獨的時候她能和許晉談談,效果也許會更好。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許欣接下來的行爲。
“爸爸,小唐說這事很簡單,嘻嘻…”
唐求一下子沒堵住她的嘴。
他們這句插話太是時候了,讓氣氛陷入僵局的三個人都回過神來,一齊看向唐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