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找一份工作真的很困難，尤其在運上這種遠離工業發展大潮的十八線小城市。
杜壯有馬副廠長這座大山，換個地方肯定還能生存，但對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再說杜壯是想趁這個時候撈一筆，又不會分一點給自己！
所以另外兩個保安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上前架住杜壯：“杜哥，廠長說要檢查，那就檢查一下好了，反正也沒什麼東西，何必傷了和氣！”
到底都是年輕人，他們兩個一上手，雖然明着是在勸，卻讓宋二狗騰出手檢查物品了。
“嘩嘩”，把外頭蒙着的牛皮紙扯開，露出裡面六個大紙箱。廠裡的人都看得清，從外包裝看，那是廠裡庫存的收音機！
吳擁軍此時也到了，他馬上拆開兩個包裝，拎出了裡面的物品給圍觀者確定：“都是收音機…”
杜壯見狀變了臉色，只把眼睛死死盯住吳擁軍和宋二狗，搞得後者心裡提心吊膽的。
吳擁軍卻知道，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一年多前，因爲一場工傷事故，自己被馬副廠長冤枉趕出工廠。就是這個杜壯，把自己的物品扔出大門外，讓自己顏面掃地。
風水輪流轉，上天饒過誰？
這時候在車間裡待着的王主任、許晉和馬副廠長見外邊人羣聚在一起，還以爲有人鬧事，趕緊過來，就見到這番場景。
“怎麼回事？杜壯你這是幹什麼！”王主任率先發問。他認識杜壯，每次馬副廠長來局裡，都是他開的車，一來二去就都熟了。見他被人架住，還以爲他在鬧事。
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出事，要平穩過度，這是他接到的指令。如果收購行爲不成功，他是要負政治責任的！
“王主任，您來的正好。這批收音機本來就在我們的銷售清算之列，身爲公司保衛科長的杜壯卻想偷竊回家，被當場抓住！”
吳擁軍知道王主任是工廠的上級局的主管，讓他出面處理最佳不過的了，這回連馬副廠長都吃不了掛落！
王主任很生氣，這不是當場讓自己難看麼，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個事！他扭頭看向馬紀逵，後者的臉已經鐵青，畢竟人贓俱獲，還是有點掛不住。
再看了看唐求，後者臉上平靜如水。
“唐廠長，你看這個事怎麼處理？”他把球丟給唐求。畢竟是馬副廠長的小舅子，得罪人的事，自己不好意思幹，這平時都受孝敬的。
不管怎麼說，工廠還是以唐求爲大，畢竟收購已成事實。
“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我們工廠的保安只有安保之職，具體怎麼處理還要看派出所！錢主任，報警吧！”唐求無所謂地說。
杜壯急了，看向馬紀逵：“姐夫救我！”
“唐廠長，您看這事能不能等下再處置，現在職工們都在等您呢，別因爲他影響了正事！”他知道無論怎麼說，情理法都不佔上風，那就用一個拖字。等下員工安置出現反彈時，再用這個壓唐求一頭。
收購，註定是非多，哪能這麼容易？
哪知道唐求根本不理這茬。
“我來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如果不剎住這股風，怎樣讓員工遵紀守法！這件事可以算作我們新廠的現場教育實例…12臺收音機，夠三年麼？”他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徵詢。
杜壯的臉都綠了，他看出來了，姐夫在這件事情上好像沒什麼話語權。
也是時間匆忙，馬紀逵沒來得及告訴他要收斂些，沒想到撞在槍口上。
平時都沒事的…
“這還讓我想起一件事，吳副廠長，你去核查一下，這清單上寫的64臺收音機，現在實際還有這麼多嗎？我很擔心工廠的安全管理！”
其實管理倉庫的楊標已經過來了，不用吳擁軍去數，他就在旁邊回答了：“還有37臺！有9臺是5月24日杜壯拿馬副廠長的簽字來拿的；6月4號又拿了6臺；今天的12臺是一大早他就來要的，我也有馬副廠長的簽字！”
“哦？”王主任震驚了，許晉震驚了，機械電子局的兩位同志也震驚了。
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是嫌死的不快嗎？賬面上的東西也想着撈，太不專業了吧！
其中許晉更是憤懣，這是典型的吃倒了工廠還要從殘骸上打包啊！等下談及管理人員的安置時該怎麼說？
原本唐求是答應了安置四十位職工的，但沒有提及管理人員，這在他以及縣裡都認爲有機會再談的。畢竟普通職工相對好安排，但對於馬副廠長等工廠裡的中高層的安置就麻煩多了----安排低了他們肯定不願意去，安排高了----現在哪裡還有好的崗位？
在開始時看到賬實不符他就有些擔心了，而後唐求說“前馬副廠長”時他就覺得要涼，但還存着僥倖，或許唐求只是留存觀察呢？畢竟吳擁軍對車間熟悉，但對整個工廠的運作還不太瞭解。
或者降級…爲了減輕縣裡的負擔，哪怕是降到車間主任咧，馬紀逵也必須接受！
現在發生這個事，唐求會不會正好借題發作？
可別影響後面的事啊，老馬在廠裡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原來是馬副廠長籤的字，那就好辦了----馬副廠長大批量地提掉這些產品，是客戶有采購需求嗎？”
馬紀逵只能認了。否則，他就不好解釋簽字的原因，總不能說是讓自己的小舅子趁火打劫撈點外快？
而唐求估計他會認，那樣那時候對方還是工廠的實際負責人，當然有權力把庫存的產品銷售掉----這樣做，甚至都應該得到表揚----哪家工廠不以賣掉產品爲第一要務？
“很好。不過今天這麼混亂，也不是適合賣產品的時機。不過既然都到這裡了，我就破天荒地作主，批准這批產品放行！等下財務的同志和馬副廠長把賬目補上，這筆貨款就作爲我們留下員工的福利，晚上聚會的時候，王主任、許局長、還有馬副廠長你們可一定要來啊…”
已經接手財務的唐娟適時補刀：“公司賬面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這個唐求當然知道，不但賬面上沒錢，他現在還欠着一屁股債呢！
因爲工廠的貸款是以他個人的名義做的，錢還沒到賬，等着新廠正式成立呢。
“那馬副廠長現在的主要工作是把錢要回來----今晚聚會的錢能要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