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天空只有幾朵碎雲,絲毫擋不住太陽的照耀,雖說是冬日可是作爲東亞大陸上最有名的不凍港,金州灣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冬的肅殺。十一月的金州像是一個風華少婦般,散發着自己獨特的海派風韻。
金州糧食期貨交易所就坐落在金州灣北面的小虎山上的,這個昔日的征戰要塞,現在卻變成了金融戰場上的堡壘,在這裡另外一場戰爭在無聲的上演着,殘酷血腥之處,絲毫不遜於百年前的那一戰.
站在交易所金色的大招牌,張巖有短暫的失神,又會想起昨天的事情。
媽媽雖然很不願意,可是還是讓自己去闖蕩一下“小石頭,媽知道你有本事,不過你到哪裡都要記住,咱們不能佔別人便宜,別人的一草一木,咱們都不要動,咱就拿好自己那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劉明潔沒怎麼說話,只是抱着自己哭,張巖最後還是承諾,寒假一定會來陪她,這才把她哄得破涕爲笑,張巖記得,古龍大大說過一句話,離別是爲了更好的相聚,可是張巖卻覺得古龍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離別帶來的那種傷痛是痛入心肺的。
不過跟肖雲起的離別又是另外一種情況,肖雲起只是聽,等到張巖把事情說完才點了點頭:“恩,做的不錯,以前我爲什麼不去管你,就是因爲你一直在幫助人,沒有給自己打小算盤的心思,心正做起事情來就順。這一次關係紅星廠萬餘口人,也是難爲你了,金州那邊水深,現在國門打開了,日本人美國人都進來了,你要小心了。”
張巖似乎還能感覺到,肖雲起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種重量
“孩子,你還記得圍棋十訣嗎?”
“師傅我記得。”
“念給我聽。”
“不得貪勝
入界宜緩
攻彼顧我
棄子爭先
舍小就大
逢危須棄
慎勿輕速
動須相應
彼強自保
勢孤取和。”
“恩,不錯,圍棋是帝堯所制,傳承幾千年,它不是一種遊樂之術,而是一種爲人處世之道,歷代王侯將相,精通圍棋的都不在少數。如今你入界惶急,手中的東西一個都丟不得,卻要強吃這些地頭蛇,爲師實在不看好你。”
“師傅,這我都知道,不過這都沒什麼了不起,我也不是誇海口,這次我就要當一條過江龍,來個猛龍過江。那些人算什麼,師傅你就開眼看着,看你徒弟怎麼把紅星廠的救命錢賺到手!”
“哈哈哈,好!”肖雲起不怒反笑,用力的拍在張巖肩膀上:“有魄力,沒錯,大丈夫行事就當如此。以大魄力行大事業,於盛世創偉業,好好去吧!”
“哈哈哈?兄弟你怎麼在這裡乾站着呢?”一陣爽朗的笑聲打斷了張巖的沉思,擡頭一看劉震漢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身穿黑色西服,腳下的皮鞋亮的可以當鏡子,意氣風發的跑了過來,張巖開心一笑,把自己包放地上,跟劉震漢狠狠抱在一起。
“小子有把力氣。”劉震漢鬆開手臂,有點悻悻的說,接着又笑道:“家裡都安排好了嗎?”
“恩都安排好了。”張巖看着劉震漢,就覺得有點不對,跟劉震漢相處了一段,張巖覺得劉震漢不是個喜歡笑的人呀,怎麼今天全身上下都有點喜氣呢?張巖就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把包拎起來,然後問道:“劉哥,怎麼今天這麼高興,家裡給你說媳婦了?”
劉震漢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兄弟你可別亂說,讓人聽到了不好。”見張巖還是一副特別執着的樣子,劉震漢嘆了口氣:“其實,是我轉正了,當了三年,終於扶正了,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那套系統,咱不可能這麼快轉正。”
“恭喜恭喜,現在要稱呼劉科長了。”
“咱兄弟還說那麼多客套話做啥,把東西放好了,到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中午我請客,你不去也不行。就去金海灣,看着海景吃海鮮,我跟你說滋味跟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去,怎麼不去,我早飯都沒吃,就等着吃你一頓呢。”
兩人說說笑笑走進了招待所,說是招待所,實際上是按照三星級賓館偏上的水準建的,有些地方甚至達到了四星級的水準,交易所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劉震漢親自陪着張巖選好房間,三樓靠海的一個房間,至於房費一天十塊錢,便宜的跟白給的一樣,也只有內部人員和大客戶才能享受這種價格,劉震漢見事情忙得差不多,就先走了,張巖知道他忙,也沒留他,跟小姐打聽了一下路,獨自一人去了醫院金州市第一人民醫院。
“白老爺子,我給你買的虎骨酒,還有熊膽酒,你喝點補補身子。”在白老爺子的病房裡,張巖從兜裡面掏出兩個酒瓶,放到靠牀的小桌子上。
“真的假的,我看看。”老白頭拿起一瓶酒,嘟囔着說:“東北大蟲早幾十年就打絕了,還能有,不是拿野豬糊弄我吧。”說完臉上就變白了,打開塞子就聞了一下,酒香一下子冒出來了,老白頭的臉色又變紅了“三十年的老窖原液,你怎麼弄到的?”
“啊,這下麻煩大了?”張巖撓了撓頭無言以對。
在銀州市軍分區大院裡面,一幢獨門獨戶的小樓裡響起了一個老人的怒吼:“老伴,我那兩瓶酒呢,讓那個兔崽子拿走了?”
“幹什麼,病人不能喝酒,誰把就帶進來的?”病房外面的門一響,護士長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見到是白老爺子,語氣就放緩了些“老爺子,我可得說你了,你身子再好,這麼抽菸喝酒可不行,您可是抗日英雄呀。“
老白頭一下子蔫了:“護士長,我以後不喝了行不,這瓶酒你就…..“
“沒收了,以後你出院了再還給你。“護士長十分威嚴的打斷了老白頭的話,將戰利品,兩瓶酒收走了。臨走時狠狠的盯了張巖一眼:”病人家屬下次注意了,不要帶着些東西,對老人的身體不好。“
哐噹一聲門關上了,老白頭這才正常了一些,給張巖使了個眼色:“去看看走了沒有?走了沒有?“
這麼大個英雄卻怕個護士,張巖很有點不能理解:“白老爺子,你也太那個了,至於嗎,日本人你不怕,你怕個護士?“
老白頭臉一抽搐:“日本人算個球,能殺死老子嗎,不能,那老子怕他個吊。護士不一樣,在戰場上頂着槍林彈雨把老子救下來。要不是護士,老子有幾條命也不行,所以對護士要敬着。“
也對,張巖一想到自己姥爺見到護士,也是一幅特別恭敬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見時候也快到中午了,就跟老白頭說:“白大爺,我中午還有點事,先走了,等下午再來看你。”
“行,你忙活自己的吧,別管我。”
正當張巖要走的時候,門又開了,幾個人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人留着一瞥仁丹胡,正是之前在賣當牛被老白頭打趴下的日本人。張巖騰地站直了身子,咪着眼睛大聲喝道:“你們幹什麼來了?”
那個日本年輕人眉毛一挑,手已經握緊了,開口說了一句日本話,張巖根本沒聽懂,就皺了皺眉頭說:“在中國地界,別來那些鳥語,說中國話。我還有事,快點說,說完了就走,待到中午也沒不管飯,就別蹭飯點了。”
這話就有點損了,埋汰這幾個日本人是蹭飯的,那個年輕人顯然是聽得懂張巖的話的,臉色一沉嘴一撇,從嘴形上看應該是一個八噶的嘴形,不過正在這時,一隻手按到了他的肩膀上“小林,退下!”
“嗨”小林行了一個九十五度的大鞠躬,退到後面,那個老者從小林身後走了出來,站在張巖面前:“年輕人,請不要誤會,聽說軍桑身體不適,我特意過來看一下軍桑,沒有惡意的。”
說完對坐起來的老白頭鞠了一躬:“軍桑,我來看你了,五十年前我們這一代敗給了你們這一代,我是輸得口服心服。“
“有屁快放?“老白頭絲毫沒給老林面子。
“這是我的孫子小林覺,你覺得怎麼樣?”
“差遠了,連老子一拳都接不住,都是廢物點心。”
“那軍桑覺得,你孫子這一輩有沒有比我孫子厲害的呢?”
老白頭不說話了,突然間罵道:“滾犢子,我就知道你們日本鬼子都他媽的變態”
被老白頭劈頭蓋臉一罵之後,老林面色不變深深鞠躬,他身後兒孫也跟着一鞠躬,從容的走出了病房。病房之內只聽到老白頭粗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老白頭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張巖:“去吧,下午早點過來,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