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是在用一種隱喻的方式幫烏雲白雪解惑,但聰穎的小空姐理解起這些隱喻來並不是很困難,於是在她將我的生存方式摸得清清楚楚的情況下,我反而開始疑惑自己爲什麼主動要向她“交代”自己的問題,甚至我都感覺自己曾經引以爲豪的謹慎忽然間被一種“上位者鄙”的心態給壓制的不見了蹤影,絲毫不顧及烏雲白雪的特殊身份而將自己的那點“芝麻”和盤向她託了出來。
不過烏雲白雪的確是個很周到的女孩兒,所以當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後,她並沒有再和我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而是主動以“逛街”作爲藉口將我們兩個人的注意力兜了回來。但不知爲什麼,她略帶促狹的微笑總讓我覺得自己是從一個陷井跳到了另外的一個陷阱當中,而且跳的還心甘情願。
真正靜下心來走上烏魯木齊的街頭才發現,這種西部重鎮不僅僅是像它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華麗奔放,在它華麗的外衣掩蓋下,其實它還有自己細膩的一面等待着來到這裡的人來發掘。如果你從沒有來過烏魯木齊,它在你的印象裡或許只是一座黃沙中如葉般的綠洲,但當你真正的來到這裡的時候,我想你肯定人不住首先對自己搖頭,因爲在所有人看來,回疆的黃沙只不過是呵護這顆絲路明珠的一塊黃湊。烏雲白雪此刻的感覺應該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只是帶着我匆匆地在城市的外圍遊離了片刻。便一臉迷離的將我拽進了夜色下的那片絲毫不比上海外灘遜色的燈海之中。直到被川流不息地車流涌到了市政廣場,我們才勉強的利用這個座標點將自己迷失的方向重新找了回來。
“咱們兩個人像不像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巴佬?”從自己剛纔發泄般地瘋狂中回過神來,烏雲白雪毫不猶豫的拽着我歪坐在大理石的石階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車輛和那些漣漪出紙醉金迷的霓虹燈感慨道“以前我總以爲自己是個很大氣的人,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很庸俗的!以前我總是認爲這裡是滿眼黃沙,卻不知道原來它是如此的繁華內斂,而且它的這種繁華比起我以前看到的那些浮華來說要厚重地多,我想我應該爲自己曾經的錯誤向它說句抱歉。”
小空姐的笑容雖然一直是飄向她正前方的那些車流。但她的手卻始終是緊緊地將我的衣袖攥給了自己,讓我習慣性得掏煙動作顯得尤其彆扭“其實它的這種厚重是假的!我以前也是一直認爲不帶一絲雜色的沙漠是最具包容性地,可等到自己真正的體會到它生存的方式時才知道,它對投向自己懷抱的萬物並沒有珍惜過,只是以一種貪婪的方式將它們全部吞噬了下去。而僅僅存在於我幻想中的草原卻正相反,它雖然總是極力的將想要和它親近的人用顏色與自己區分開,但正是這種略帶抗拒與自私的青綠爲所有被它吸引來地所有生靈支撐起了一個寬容的生存空間,不至於讓所有投向它懷抱裡的那些生靈全部變成失去了靈魂的一抹純白。”
“人們總是嚮往不屬於自己的生活”或許是不想和我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亦或許是並不滿意我的回答,所以小空姐只是在自己地胸口不在劇烈地起伏後便主動的挽起我地手臂建議道“你不是要去給蕭瀟選玉玲瓏嗎?咱們如果現在再不行動的話。恐怕只能等明天了!”
似乎是怕我不同意自己的意見,烏雲白雪根本就不給我任何表示贊同或反對的機會便拖拽着我繼續開始在這片閃爍的燈海之中迷離起來,我們兩個人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個驕傲的公主在在拖拽自己手中的布偶,只不過這個大個子的布偶長得實在不怎麼可愛。
經過一番詳細的探問之後,烏雲白雪終於找到了一間到現在爲止仍在營業的玉器店,但即便是這間店鋪中的各種玉器精美至極,她也沒捨得放開攥在自己手中的我的衣袖去尋覓屬於自己的那一方溫潤,只是重新安靜下來將瀏覽這裡的主動權交給了我。看着烏雲白雪額頭上因爲奔跑而出現的那一層細膩的溼潤,我不自覺的將自己拿着手帕的手摩挲到了她的鬢角。而當觸及到她鬢角上被汗水浸溼的那幾縷青絲時,指尖沁涼的觸感迅速的流動到我的內心,糾纏着那裡本來緊繃着的心絃轉化成了一種潰堤的混沌。
或許是感覺到了我指尖的顫抖,烏雲白雪輕輕的用額頭觸碰了下我手中的手帕後微笑道“我記得你說過和田玉是中國四大明玉中的上上品!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一件適合自己的玉器,你一會兒幫蕭瀟選好玉玲瓏之後可不可以也幫我挑一件?”
“玉玲瓏一般都是兩件”聽到烏雲白雪的請求後,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說出一段讓自己不知道是該後悔還是該感到慶幸的話“其實我本來就是打算蕭瀟和咱們一起來這裡時一人送你們一隻的,只不過現在咱們少了個人。”
“或許是多了個人呢?”烏雲白雪神色落寞的聳了聳肩,而後一邊俯身去欣賞眼前的那一件件溫潤,一邊躲閃着問道“你應該知道蕭瀟爲什麼不肯和你來新疆吧?我想你還不至於遲鈍到相信你的小丫頭只是不喜歡那些應酬場面吧?”我寧可自己遲鈍一點兒!”語帶雙關的感嘆了一句後。我從眼前繚亂的美麗當中選出了一條純白色的腳鏈交給了烏雲白雪,用一種極其不負責任的語氣和她調笑道“美女,我不是有意的總關注你地那雙美腿。只是你的短裙實在是遮掩不住它的美!”
似乎是預料到我會轉移話題,烏雲白雪不帶一絲意外的接過了我遞給她的腳鏈,但當她坐在椅子上準備試戴地時候卻出現了些許的猶豫。而後低着頭躊躇了好久。才壓着因爲坐姿的關係而擡高的裙襬看着我求證道“你是真地變遲鈍了?還是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呢?”
“我前段時間送了蕭瀟一雙水晶鞋!”無所謂的朝烏雲白雪聳了聳肩。我努力的摁住自己已經伸到口袋中抓住了煙盒的手“我只是覺得這個小東西很適合你。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另外選一樣別的東西送你。不過玉玲瓏這個東西既然蕭瀟和你都不喜歡,我看就沒必要再去和它糾纏了”
“雞同鴨講!”雖然沒有從我這裡探尋到確切的答案。烏雲白雪還是在回報了我一個微笑之後帶上了屬於自己的那串晶瑩的腳鏈,由她因爲欣賞自己的玉足而不小心走光地裙底來分析,她好像還是蠻喜歡這件小玩意兒的。小空姐得到滿足後,我也終於可以將袖口從她的指尖抽離出來開始幫我的小丫頭選禮物。不過好景不長,我剛剛流連了兩組玻璃櫥櫃,小空姐便藉着我向她徵求意見的機會將魔指又粘到了我的袖口,而且爲了表示自己對已經戴在腳踝上的那條腳鏈的喜愛,小空姐指尖傳來的溫柔明顯地增強了好幾個單位。
被烏雲白雪的繞指柔搞得些心不在焉,我竟然在所有的玉器前流連了一圈之後重新又回到了幫她挑選腳鏈的那個原點,而且還不知所謂的挑選了一條和已經閃爍在她腳踝上一模一樣的晶瑩。或許是頭一次遇到像我這樣有趣的客人。也可能是因爲這個時間段已經沒有了別的客人,我的這種荒誕行徑惹地跟在我們身後許久的導購小姐終於忍不住“落井下石”開始提醒我爲自己的女朋友購置“一副腳鏈”這個說頭不太吉利。
作爲這件事的肇事者,烏雲白雪不但沒有出來幫我澄清這個被別人誤會爲“暴發戶”的事實,反而是用一臉滿足的笑容告訴人家說地她不在乎。如果不是我用甩袖子地動作強行將她帶出這間珠寶店的話,我估計小空姐地情緒又將在夜色的迷離以及我霸道的眼神下開始變得渙散不堪。
“你不會還想像上次那樣玩兒一次吧?”拽着身邊的思維混亂的“娃娃”走出珠寶行好遠之後,我盯着她已經開始渙散的眼神恐嚇道“這裡不是北京,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可不能任由咱們兩個外鄉人爲所欲爲,就算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反映速度夠快,咱們如果真的搞出點兒什麼事兒的話也免不了要吃苦頭!”
“你怕了?”烏雲白雪順着我的力道舒服的往我的臂彎貼了貼。一邊藉着我們兩個走路的節奏用手臂摩挲我的胸口,一邊享受般的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微笑道“葉開,你終於還是向我投降了…”
“我只是也容易在每天的這個時候犯迷糊!”我抗拒性的向後縮了縮自己的肩膀,但卻發覺自己怎麼也多不開烏雲白雪給我的壓力,於是索性大方的將肩膀借給她之後開始在她的情緒渲染下迷糊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神經線最鬆弛的時候,所以我也不例外,而且由於我平時裝強勢裝的很辛苦,所以我放鬆下來的時候比你要脆弱得多!”
“老師從小就教育我們說不能做撒謊的孩子,否則會張長鼻子哦!”我的辯解不但沒有讓烏雲白雪正常起來。反而惹得她做出了一個讓我想自殺的動作,她竟然趁我走神的功夫伸出自己玉筍般的手指在我的鼻翼上輕輕颳了一下。不過她並沒有給我委屈的機會,而是很霸道的攔住我的腰身說道“葉開,你好像忘記了你自己曾經跟我說過你喜歡在夜色下張狂自己的話,就算你忘記了這些,也不應該忘記咱們在北京的那個晚上你都做過什麼吧?”
“我現在處於疲勞階段!”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將小空姐對我的“侵犯”行爲忍受了下來。而且還繼續保持着自己的被動跟她解釋道“我不是每天晚上都能讓自己變情形的,有時候我真地也需要醉!”
“那我現在應該趁機對你不軌咯!”感覺到我屈服在了自己的重壓之下。烏雲白雪愈發囂張的胡言亂語道“咱們兩個人除了生活軌跡不同之外,其它方面根本就不存在差異,所以你沒必要騙我!我知道咱們兩個都是善於隱藏自己的人,也知道只有在濃重的夜色下咱們才能找到些許地安全感…”
“這都被你發現了!”在烏雲白雪的體香不斷的騷擾我的嗅覺地同時,我用盡自己最後的一絲清明躲閃道“實話告訴你吧。姐姐!其實我真的和你一樣,所以咱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否則現在咱們周圍的人會認爲咱們這兩個女孩兒的性取向有很大的問題呢!”
“嗯!”我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幽默感明顯的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我還沒來得及將烏雲白雪從我地肩膀上挪開。一聲響徹雲霄的雷鳴聲便將我和她震倒在了地上。
“爆炸!”在我下意識的將烏雲白雪摟進自己懷裡的同時,一股股爆炸後形成的熱浪不間斷的拍打在了我無法估計的背脊上,幾乎壓抑的我喪失掉了呼吸的本能。不過還好,這種死亡線做成地絞索僅僅是在我的脖頸上糾纏了一瞬間,便被隨後源源不斷的向我飛射而來的那些玻璃殘片給釘了個粉碎。
“你大爺!誰他媽的把公交車站的有機玻璃換掉的!”在被熱浪和玻璃碎屑帶來的雙重疼痛煎熬了幾秒鐘中之後,我忽然又有力氣喊出了自己腦海裡此刻唯一殘存的一句話。但隨着這句話被我周遭地熱浪蒸發掉,我也像被將靈魂蒸發掉一般閉上了沉重的眼皮,除了潛意識裡還知道抱緊懷中瑟瑟發抖的烏雲白雪之外,我幾乎已經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以一種物質的形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一陣迷茫的無力之後,我發覺自己忽然間又回到了小時候盡情玩耍的那間四合院。許久都未曾見過地爺爺奶奶地影子時而重疊時而發散的閃爍在我地眼前閃爍,但每當我想像從前那樣抓住他們的手撒嬌時,卻發現自己的手無論如何也擡不起來。這種無力感不但迅速的瀰漫在了我的周圍,還將爺爺奶奶的身影和我越隔越遠,這種不斷變幻的距離不但讓他們對於我無助的吶喊無動於衷,甚至就連我淚流滿面地樣子,也沒有使他們和藹的面容有絲毫的變化。
不知道痛哭了多久,模糊在我視線當中的那兩個影子忽然間又從遠處飄蕩了過來,而且除了她們之外。似乎還有更多我熟悉的人在不斷的對我微笑。
“丫頭、烏雲白雪、唐俊、崔雷、任涵…”我沒有再從這羣人當中找到爺爺奶奶的身影,而是被這一個個曾經或是現在正在和我的生命產生交集人環繞在當中,他們或真摯的笑容或不堪的苦澀,讓我時而如墜冰窖又時而如臨火山。
“這一切都是夢!”在冰與火的痛苦中努力的情醒了過來後,我終於知道了自己剛纔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心頭的妄念產生的幻境,但不知道爲什麼,我越是能清楚的感覺到這是一中虛妄,就越無法從這種幻境當中解脫出來。我從沒想過一個夢可以做這麼久,也不知道原來有時候回憶也可以變得很模糊。不過還好,當我將睡夢中的最後一滴眼淚轉化成苦澀的汗水時,我終於有勇氣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隨着四周潔白的醫用器具涌進我的眼簾,我漸漸的讓自己的思緒重新在現實當中找到了落腳點,也回憶起了自己爲什麼纔會做了那麼長時間的一個夢。
“你命還真好!”在端倪了一遍自己所處的病房之後,我的眼光重新落回了趴在牀邊小憩的烏雲白雪身上。從她嬌憨的睡姿來看。似乎是並沒有因爲爆炸而受到什麼傷害。
“嗯?”聽到我含糊的哀嘆後,烏雲白雪猛然間將自己的小腦袋擡了起來。睡眼朦朧地對和我對視了足足有一秒鐘,她才以一種不低於七十分貝的尖叫聲驚喜的衝我唸叨起了只有她自己才能聽的懂得咒語。
“美女,你的巫術好像不管用啊!”等烏雲白雪終於將自己的精力消耗乾淨之後,我苦笑着含糊道“如果電視上演的那些東西不全都是騙人的,那你是不是該按程序把醫生給我召喚過來,你這樣幫我超度一遍根本就不能滿足我對自己現在身體狀況的好奇心的!”討厭!”被我從激動的情緒中撈回來,小空姐一邊紅着臉幫我仔細的壓了一遍被子,一遍隱蔽的擦拭了一遍自己的眼眶“我看你還是傷的不重!想讓我超度你!下輩子吧!”說完不給我反擊的機會,烏雲白雪逃似的離開了我的病牀,只留下了因爲她急速的啓動而從自己的臉頰甩落到我嘴脣上的一絲晶瑩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