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新聞,一個對視,徐安然似乎一下子就醒了酒。
世上因緣際會的事情太多了,緣分這種東西也很縹緲,但架不住有心人尋思。
從初相識到如今,方圓真的太耀眼了。尋常大學男生中也會有些出挑的,但方圓身上的光環太多,扎進小小一個高校中,實在把其他人碾成了渣渣。
徐安然再如何單純,再怎樣遲鈍,見天在店裡相處,也難免多出一絲暢想。其實往前追溯,她如果沒有第一眼的眼緣,又怎麼會主動靠近方圓?要知道,從小到大,她也是學校裡被受追捧的那一個呀。
只是後來家裡出了事,又有沈凝飛的出現,她把那一分情懷斬斷了而已。如今身處距離家鄉千里外的陌生環境,偏偏他也在,偏偏偶然相遇,偏偏那傢伙下午還巧立名目送東西。
是的,她蠢萌些,卻不傻,即便沒有百分百確定,但那些小東西莫名其妙被送來,懷疑也是有的。
方圓,在調戲人,很色的傢伙。
安洛換了拖鞋,小小腳丫空出大半。
——哈哈。
只是…
再這一個新聞,直接讓她心態爆炸了。
一句話,該捧的都捧到了。
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
方圓說:“怎麼不行?實習就來。”
飯店十一點打烊,一夥人聚餐到午夜十二點半,方圓多付了兩千塊錢。
見方圓說啥都答應,好些同學也不矜持了,也不坐了,站到他身邊藉着酒意套近乎。
唔…咋想到陸曦了?
漂亮姑娘走了,席面上變成男生的天下。
安洛、徐安然:“……”
安洛擰着秀氣的眉毛也說:“就因爲差幾十塊錢,你就走了?那擺明是壞事的,不然憑什麼比別人差那麼多價格。”
幾番盤剝,徐安然才說了中午的事,怎麼睡過了頭,錯過火車,又如何去了客運站買不到票,再遇到黑車司機,圖便宜差點上車…
木萱萱手裡握着電話,一刻不離,也沒有太大心思說話,只坐在一旁聽着。
方圓眼睛一亮,抖抖眉毛,故意玩笑道:“工資免了?”
相遇相逢是巧,可偏偏無意一次救命,是真的真的太巧了。
安洛倚着牆,抿着薄薄的嘴脣微笑,看着憨憨的徐安然,眼神意味深長,如水波盪漾。
安洛翻翻桃花眼,雙眸含水,燈光下瞧着,七分性感三分嬌俏。“都被抓了,能是好人?”
“方圓,我專業不行,但喜歡編輯工作,等實習時候能去你那做網編不?”
論純粹的可愛,這是獨一份。
方圓眼神追隨而去,看着徐安然小兔子似的逃走,心裡也覺得好笑。
並告訴他們早點回,注意安全云云。
方圓說:“倒也不全是,不過必須要懂電腦,懂網絡。”
許悠連說自己不能背叛董雨晴,哪怕心靈出軌都不行,並加了一句:永遠。
其餘都是大一的同系同學,距離實習還有兩年呢,方圓眼見他們也一個個都湊過來要實習,更不怕誇海口了,兩年,說不準他們自己都換了想法。
範之瑤把嘴脣快咬出血了,依舊擠出很可愛的笑臉說:“我爸都四個秘書,你怎麼可能就招一個?再說,你不也沒打退學麼?這樣行不行,多招幾個,你在學校時我跟着你學業務,幫你傳傳話也好啊,工資就…”
張老師氣笑了,聽着胸膛說:“I am a teacher!”
安洛邊說邊順手從手腕上褪下一個水藍色的皮套,將頭髮綰了起來,修長白皙的脖子露出來,如玉般潔淨,柔柔的臉頰泛着酒後的粉紅,“你不說我們明天問方圓。”
只是…
他那樣的人,本就應該有好多情緣吧。
就業,是壓在每一個大學生心頭的石頭。稍微上進些的學生,不論男女,都知道靠臉吃飯不穩定,聽到方圓準備大範圍招聘新聞專業的崗位,呼啦啦都圍了過來。
笑得淡然,笑得驚豔,不得不說,徐安然姐妹私下說話的時候,也曾提起過,安洛某些不經意間露出的神情,便是女孩子也看的入迷。
07年數百萬考生,濱海大學一萬錄取,新聞攝影系不到三百新生。
安洛問木萱萱:“你就不好奇她怎麼了?上新聞的一個案子讓她那麼咋呼?”
張老師“唔”一聲,說:“新媒體就是……”
她想“另闢蹊徑”從方圓這邊插手新能源業務的想法,讓方圓差點口吐芬芳,一個“滾蛋”差點噴了出來。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男生,和一個平平無奇的女生,兩人面紅耳赤接受大家調笑着的祝福,桌下的手始終緊握。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方圓,你卻秘書不?我給你當秘書吧?”
……
氣氛使然,他笑呵呵地說:“本來就是準備等秋季招聘會時公開的,也打算跟院長聊聊這個事兒,到時候如果方便,就會讓人來學校裡特招,但既然今天張老師問了,我就跟大家提前說一聲,第一批我打算收三百人左右,包括實習生,待遇都不錯,主要領導崗位,我也會徵求老師和院長的意見,幫着推薦幾個靠譜的學長學姐。”
徐安然點頭,木萱萱拍拍胸口,輕輕說:“真嚇人,太后怕了。”
“行。”
一個呆,兩個呆,遇到男人,女人都傻了。
顧離淡淡吐口煙,表示自己正在養精,好長大個兒。
徐安然擡起頭,嘻嘻一笑,便見安洛也勾起了嘴角。
純胡鬧,異想天開,眼高手低不說,範發數怕是要聯想出個一二三,更別提曾老闆多半要覺得方圓是個混不吝的紈絝了。
大夥問她爲啥叫一聲,徐安然也不答,只說自己有點頭疼,許是喝多了,起身就要回旅館,安洛和木萱萱不放心,也緊隨而去。
範之瑤擠到他面前,不再壓着嗓子,咯咯樂道:“那我報道了!來來,大家都誰要報名實習,跟本秘書說!”
方圓:“新媒體。”
相比之下,小陸曦雖然表面也闊闊耐耐,但內心裡總壓抑着些許愁思,叫人心疼。
徐安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戳着手指頭訕訕點頭,“當時沒想到呢…”
方圓左右看看,也沒發現說話的女生是誰,笑道:“說準了。”
向東三魂七魄只有一半在這,直接拒絕,說要回去睡覺。
範之瑤大眼睛轉了轉,笑道:“家裡倒是讓我大三出去留學,但…”
木萱萱聞言,也不要人勸,轉過了身,對着牆面無聲留下兩行清淚。
一旁,範之瑤沒跟安洛幾人一起回去,始終在找機會準備跟方圓單嘮。
大二大三的沒幾個人,方圓都應承了。
有費解、有茫然、有憧憬,更有些…害怕和擔憂。
範之瑤生氣了,把半醉的顧離一把推開,大馬金刀地坐在方圓身邊,叉着腿,風吹來,裙角飄飄。
徐安然幾人回去後,見她的房間熄了燈,牀上蒙着被子再睡,便沒有打擾,一起去了隔壁三人間聊天。
方圓忙擺手,“別但是了,也別胡鬧,我現在是有業務指望你大伯,可總裁秘書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需要很專業的能力,你?呵呵,去留學吧,之後再去打兩年工操練一下,回頭我招你。”
外面的聚餐的第二波高潮是一男一女兩個班對兒偷偷親嘴被發現了。
徐安然把丸子頭散開,披散在背,熱水自頭頂淋下。
偏就遇見了,誰說這不是緣分呢?
張老師不置可否,臉上的笑意卻控制不住了。
方圓今生絕沒有去那種地方的必要。
講道理,緣分真的不講道理。
有人藉着氣氛打趣道:“那我行不?”
這就是…緣分?
被斬斷的那絲情懷藉着秋日暖陽再度萌生,隨着心態爆炸,炸成五彩繽紛的震動弦,她整個人都麻麻癢癢的,臉如火燒,再不敢看方圓一眼。
陳逸說:我陪你。
在學校裡,方圓真的低調到令人髮指,但喝了酒,雖不是少年心性,可被人捧着嘮,也難免有點得意洋洋。
安洛說:“喜歡他,就要告訴他。”
範之瑤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眸子裡滿是飢…渴望和嚮往。
躺在被窩裡,木萱萱紅着眼圈沒有說話,範之瑤嘆了口氣,看看徐安然。
方圓擼了一口牛肉串,笑道:“正常來說是的,但我要做的不是傳統媒體,按理說算是向自媒體過渡的新媒體行業。”
蘇州小巷花開花落,時間水樣流淌,從小到大,安洛從沒主動要求過大人給自己買什麼喜歡的東西,或者說,她從來沒對某樣東西產生過非其不可的慾望,一件裙子,價簽過高就算了,一個娃娃,沒有就算了,生活從來將就,就算乾旱或洪澇,巷子裡的牽牛花也從未缺席過。
“你瞧,我今天化了妝呢,還提起換了新裙子,色誘你都不行?”
掛水的睫毛下是迷濛的眼神,水汽氤氳模糊的玻璃中,她看着自己。
——
徐安然點點頭:“有道理…”
聽見吵吵嚷嚷的上樓聲,聊了半宿的校花們也散了場,安洛在這個房間洗完澡纔回到和孟靜怡的房間睡覺。
範之瑤回來後嘰嘰喳喳說着晚上的戰果,拍着鼓鼓的胸膛表示自己已經成了方圓的秘書,之一。
三三兩兩大夥而去,這時大家才發現班裡不只一個班對兒,黑暗角落裡互相喂口水的好幾夥。
這姑娘可不好糊弄哇~
——
山峰溝壑,圓潤無暇,無一處不美。
孟靜怡晚到,但房間已經被閨蜜留好了,她跟安洛住雙人間。
方圓餘光見到張老師往前哈腰,藉着夾吃的的動作,推了推眼鏡,當下會心一樂,說:“這個咱們張老師肯定明白。”
方圓:“請你離開。”
方圓扯扯嘴角,呵呵一笑,禮貌地說:“請你離開。”
徐安然見素來清淨的安洛一下子變成了範之瑤之流,登時睜圓了水杏眼,想揶揄幾句,卻的確心虛,訥訥囁嚅着說不出話,小手手揪來揪去,擡眼又低下。
洋洋灑講了幾分鐘,方圓聽了聽,覺着見識有幾分,但流於表面了,卻也不想裝大半蒜補充什麼,只道:“我也跟着學了一遍,的確是這樣。到時候少不得要在學院裡請幾個專業老師當顧問,張老師您到時候可別嫌麻煩,一定要幫我的忙。”
“那秘書的事可說好了,我可以明天就走馬上任。”
額頭、眉毛、鼻樑、嘴脣,水流由下巴滴落,香肩玉臂。
一人問:“什麼是自媒體新媒體?”
範之瑤銀牙都快咬碎了,按着裙子忍着沖天怒火又往他身邊挪了挪,一邊蹙眉一邊討好着笑。
安洛見狀好笑,偏頭看看旁邊牀上怔怔出神的木老實,又看看眼前不知所措的徐憨憨,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
“你快說呀,是不是今天中午出了什麼事?”
這時見那傢伙大言不慚地瞎許承諾,一幫人圍着他捧着聊,心裡好大無語。
“……”
安洛驚呆了,連木萱萱都顧不得別個,湊近了問:“你是說差點上了那個壞人的車?”
“行。”
便和楊一帆勾肩搭揹走了,甚至還邀請了一番張老師。
誰道秋天不是交配的季節?
楊一帆偷偷說自己踩了點,古城裡有家很“棒”的洗浴,他決定用攢下的稿費請寢室幾人去消費。
安洛問:“然後正巧遇到方圓,他從車上把你叫下來了?”
見衆人帶着求知慾望來,張老師呵呵笑笑,“哦?我到沒聽清,方圓說什麼?”
大家笑,方圓也跟着笑,一邊覺得是玩笑,一邊想到李喬今天說的話。
看着範之瑤圓圓的蘋果臉上迸發出的狡黠笑意,方圓覺得自己有點方。
安洛走過去,摸摸徐安然的小腦瓜。
“方圓,咱倆牀位可只隔着一面牆,到時我也去。”
愛情大抵…不該將就。
“行啊,當然缺,當然行。”
那聲音又說:“好,說準了啊。”
媽媽說世上壞人很多,讓她保護好自己;姐姐說,真巧啊……
後者也低沉的搖頭,說:“我先去洗澡。你勸勸她吧。”
心知這些人是湊熱鬧,是見別人有,自己甭管用不用的上,也要有的孩子心態,便都說“行行行,當然行”了。
木萱萱慢悠悠看過來,點點頭:“倒是有些好奇。”
——
有人問:“學姐學長?我覺得應該去報社或電臺挖幾個老成的領導纔對。”
有人問方圓:“那就是說,你只招聘應屆?”
範之瑤:“工資就兩萬塊吧,我吃點虧。”
大學老師和初高中老師不一樣,在學生心裡沒那麼重的威嚴,見面也就點點頭問聲好,除了作業和考試,平時沒啥話語權,方圓更不是尋常學生,對他語氣尊敬,張老師聽着笑眯眯的受用,腰板都坐直了些。
徐安然撇撇嘴巴,“其實也沒發生什麼,就是,就是有點巧合,有點意外,那…那個被抓的司機不是好人…”
方圓看的嘎嘎樂,笑聲空虛又誇張。
“說吧,肯定和方圓有關係,你剛纔的眼神都藏不住了。”
…
方圓揉着眉頭無語道:“行政那邊倒是催我找秘書,怎麼?你打算輟學來給我打工?”
倒不是她覺得方圓在瞎說,實習生籤就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那麼大的公司一年幾百個實習生也收的下,只是身邊閨蜜不在,她也想走,又不甘心,可自己幾次三番示意那傢伙“借一步說話”,就跟沒看見似的,範之瑤直恨得牙根癢癢。
但在飯桌上時,安洛明顯察覺出徐安然的狀態不對,好奇心驅使,加上酒精作用,她難得使用話術套單純小妹妹的心裡話。
如此,方圓倒是瞟了兩眼,啥顏色倒是沒看見,只是其大腿上的皮膚倒是真有南方屬性。
“啊,我也要去,行麼?”
話題中心從他身上轉移,範之瑤終於尋到了機會和他單嘮。
藉着大三學姐的話頭,張老師遠遠的跟方圓也聊起這個話題。
喜歡他,就要告訴他,麼?
星星火苗,不知不覺燎了原。
手捧清水,拂過臉頰,臉頰紅了,向下,粉色的蓓蕾也漸漸櫻紅。
徐家有女,初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