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沒做題，方圓點撥小舅子幾道數學題後，自己魔障了。
回想起跟劉小蘇刷題的日子，方圓一口氣幫楚巡做了十頁寒假作業，爽極了。
知而不傳，他覺得楚巡的確是個聰明人，能幹大事。
親不如戚，方圓多了一番思量。
趕走小舅子，重新回到房間裡的時候，楚楚已經收拾利索，坐在小馬紮上小心翼翼吸溜着燙熟的小柿子了。
眉梢含笑，小妮子眨眨眼，衝他樂。
楚楚是個特別容易滿足的姑娘，她很喜歡村上春樹發明的那個詞——小確幸。
生活中那些微小而又確切的幸福就能讓她的生活溫暖許久，比如方圓隨手的一根棒棒糖。
情慾被知識趕走，方圓滿心無奈，卻也不能重新調情，湊過去幫她吻掉嘴角的一點橙色汁水，然後坐到對面陪她一起烤火。
餈粑徹底烤糊不能吃了，被楚楚丟到了垃圾桶裡。
拍拍手，小妮子起身，說要出去陪媽媽繼續做蠟染，讓方圓自己玩。
自己玩？方圓不喜歡自己玩。
做飯前，楚楚回來找他，見他正一手翻看手機，一手在書桌上拿鉛筆認真記錄着什麼。
楚楚無聲一笑，輕輕退了出去。
劉少峰給方圓發了wap版的“樹洞”和“微博”測試鏈接，山區的2G網速加上N70小屏幕看得方圓腦殼痛。
樹洞就是飛創版的“知乎+悟空問答”。
這兩個項目都即將從優圖社區剝離，一來能應對對賭協議上估值翻兩倍的要求，二來是方圓早已規劃好的線上矩陣中的一環。
5月事情忙完後，他會進行下一步佈局，迎接即將到來的移動互聯網智能機時代。
飛雲數據庫內部，有兩個特別部門——“輿情采集分析部”和“信息安全部”。
整個集團中，只有少數高層知道這是方圓欽點設立的。
信息安全部的部長就是前幾天在茶山方圓讓劉少鋒去找的那個大神，目前還未入職。
輿情采集分析部，顧名思義，是收集全網熱點，從而在飛雲數據庫中入檔歸類。
這個部門是爲未來的4G大數據時代做的先手準備，飛雲成立四個月，燒掉了他近9000萬，而且每個月的預算都在增加。
但方圓不心疼，宮閣說過，舞臺前排的那幫人喜歡的是趨勢，試問誰不喜歡趨勢呢？
方圓玩的就是趨勢。
他是重生者，重生者做買賣就是趨勢的先行者，先行者就得開路，他在給自己開路，不心疼。
別人不可能具備先知的能力，想要預見未來只能靠積累正確並深厚的認知才能引領某一領域的趨勢，但這種人都是時代的弄潮兒，十年出不來一個。
芸芸衆生的生活往往都是在大勢已定、無可更改時才遲遲進場，卻又在勝敗未分的渾沌中提早離席，繼而在未來到來時猛拍大腿，扼腕惋惜當時自己爲什麼不再堅持堅持。
這次飛創樹洞和飛創微博項目中，他用上了飛雲正在開發的半成品大數據分析引擎，這是2G網絡時代的一次應用實驗。
這種技術應用，他不懂，依然只是在頁面UI和實用性上給了一些意見。
天黑後，又在PiliPala開了個房間跟劉少鋒和數據庫的工程技術總監開了一個小時的網絡會議。
最後的定語是：差不多了，這兩天隨便挑個好時辰就上線吧。
然後才揉着脖子出屋吃飯。
火塘旁邊的木質飯桌上只剩下楚楚姐弟，楚父楚母起初也是要等他一起的，但楚楚知道方圓的性格，告訴他們方圓不可能喜歡讓長輩等他，便先吃了。
楚巡看他落座，才端起飯碗扒拉，顯然是餓壞了。
方圓問他：“我不算客人，等我幹嘛？”
楚巡說爸媽讓他等的，讓他陪方圓一起吃。
方圓笑笑不語，衝小妮子眨眨眼，舔了舔嘴脣，神情淫蕩。
楚楚給他夾菜，說剛熱了一遍。
方圓不喜歡吃南方的米飯，沒東北的香，楚楚知道，所以讓他多吃肉。
滿屋柴火香，是家的味道。
吃了幾口，方圓隨意問楚巡：“以後還想做大老闆麼？”
他以爲楚巡在知道他的身份後，肯定會點頭。
卻沒成想這個小男生先是因爲被他重提那日在街頭的幼稚話而面色一紅，接着便搖搖頭。
“不想了。”楚巡略稚嫩，卻堅毅地回答他。
“哦？”方圓奇怪道：“爲什麼？”
楚巡想了想，放下碗筷，手扶膝蓋，坐直了腰板。
正式的模樣又把楚楚和方圓逗笑了。
楚巡說：“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遇見你的地方，沒有眼界當不了老闆，大學畢業，我想多去看看世界。”
說完，又補了一句：“你能幫我麼？”
楚楚淡然吃菜，忍着笑。
方圓往他的碗裡夾了幾片臘腸，“吃飯，吃一半放什麼筷子？邊說邊吃。”
楚巡：“哦。”
方圓問：“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楚巡很聽話地嚼着飯，一邊吃一邊答：“幫我照顧家裡，照顧姐姐，我要出去見世面。”
這回答又出乎方圓的意料，可以是資助，可以是贊助，這小男孩只是讓他幫助照顧親人……嘖。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城裡這個年紀的小男生都還把自己當溫室的花骨朵呢，楚巡已經知道自己作爲男丁，越早掙錢，就能越早養家。
看了看楚楚，小妮子眼裡滿是小驕傲。
方圓點頭說：“有點道理，先去看看不同的路，再選擇一條適合自己的。行，吃飯吧，你姐會把家照顧好的。”
楚巡又興奮又不解，他問方圓：“你不覺得我是個懦夫？不覺得我沒責任心？”
方圓被臘腸的肥肉香到了，“挑起生活的擔子的確是勇氣，但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更需要勇氣。我也是這麼選的。”
對楚巡齜牙一樂，方圓問：“買定離手，選好就行。叫聲姐夫來聽聽。”
楚巡做了三秒的心理鬥爭，也咧嘴笑了：“姐夫。”
“嘿嘿。”方圓品一品，覺得被人這麼叫挺不錯的，楚楚在旁片他一眼，然後也樂了起來。
方圓告訴楚巡，男子漢志在四方沒錯，“但你應該知道我的情況，你有家人、有親人、有父母，走走停停的時候也不該忘記身後的東西，家是很容易丟掉的，人一走，家便成了一幢空房子。鎖住的僅僅是一房子空氣，有腿的傢俱不會等你，有軲轆的馬車不會等你，你鎖住一扇門，到處都是路，一切都會走掉。明白不？”
楚巡說明白。
方圓又告訴他時間還早，現在應該多讀書，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
這種爲人長者的感覺也很不錯，但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方圓享受一會兒就不再多說了。
凡塵融入，其實本就只是一場戲。
人要有足夠的禪定，纔可以走出生命裡逼仄的小路，去看雲林綠野，落雁平沙。
禪定需要歷劫才能獲得。 吃過飯，楚楚去洗碗，方圓拽住楚巡，色厲內荏地眯眼看他：“一會兒我要和你姐姐商量工作上的事兒，不許來打攪我們！”
楚巡撇撇嘴，翻翻白眼兒，一聲不吭地上了樓。
——
星城的雪還在下。
達不到大雪的程度，但小雪連續飄了近兩天，地上已是厚厚一層。
非四驅的轎車已經難以上路，行人更是難見一個。
宏發建築公司樓下，泡麪在大切諾基裡已經等了快五個小時。
車裡放的歌不是電臺裡的，是CD，泡麪喜歡聽傷感老情歌，經常在路邊的三輪車上買CD。
“泡麪”因爲喜歡吃泡麪，被鄒安起了這個外號，相當於師父帶徒弟，給徒弟起法號。
泡麪29歲，在菲律賓街頭做小混混鬥毆長大，後來進了賭場做安保，配了槍。
收入穩定後，談了華裔女朋友，經過兩年相處，已經有了結婚的打算。
25歲那年，泡麪拉着女朋友在街上溜達，被仇家遇見，那晚，遭了殃。
一打六，雙拳對6把刀，女朋友當街慘死，泡麪中了兩刀，身上四個洞。
三個月後出院，他把婚房過戶給女朋友的弟弟，然後辭了工作，一人一刀手刃全部仇家，逃到國外。
泡麪認識鄒安，是在柬埔寨的街頭，泡麪偷了藍雨的錢包，涉案資金85塊人民幣。
從小打到大的身手，沒撕吧過藍雨三招，因爲光棍一根被鄒安招安進奧門的安保公司。
陳婉和李理的安保隊伍被方圓要求擴大後，幹活謹慎、善於跟蹤的他被鄒安從總部調來。
早年，他也接過一些公司安排的任務，卻多是押運護送和給短期大型活動做安保。
長期跟老闆，這是第一次。
到沈城後，泡麪立刻進了藍雨組，負責在暗處保護陳婉。
接下差事到現在，泡麪十分賣力地跟着隊伍一起四處跑，大場面大排場見了不少。
如今，他算是徹底活明白了。
陳婉是誰？
國內青年梯隊第一人方圓的逆鱗！
啥叫逆鱗？就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地方。
藍雨是陳婉的貼身安保組長，據說從FLY集團尚未發跡時就跟着對方了。
自己在這個隊伍裡，屬於近水樓臺，只要認真工作，早晚能飛黃騰達。
掙了錢，他要贍養她的父母，這是在血泊裡時，那個女孩兒對他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
今天，是泡麪第一次接到藍雨給他的私活，這麼好的立功機會，他不想錯過。
泡麪知道自己沒文化，但沒文化不代表沒素質沒能力，浪蕩江湖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個張雙貴有問題，是個腌臢貨色。
表面上光鮮亮麗的老闆，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安保的眼睛，一路走來，陳婉見到的企業家代表裡面，十個至少有七個這種人。
最初在這裡蹲點的時候，泡麪的想法是等張雙貴離開公司，然後他自己潛進樓裡去找那個叫葉子的女孩兒瞭解情況。
或者相反，等那女孩兒出來，他悄悄跟過去。
泡麪對葉子姑娘的印象很深，從上菜時就注意到了，葉子的眼睛長得像她。
受過專業的訓練後，泡麪相信對方就算換了便裝，自己也能一眼認出來。
可從中午等到天黑，這棟三層樓裡的員工大部分都走了，張雙貴和葉子依然誰都沒有出來。
反倒是一小時前進去了一輛商務車。
吸完最後一口煙，泡麪打開窗戶把菸頭扔了出去，窗外的冷風夾着雪沫順着縫隙捲進來，涼颼颼的。
情歌跳轉，還是情歌。
老歌旋律耐聽，歌詞還好。
泡麪跟着歌聲哼哼，是鄧麗君的《虞美人》，泡麪記得，這首歌她最喜歡聽。
虞美人好像是個詞牌名，根據一個叫虞姬的女人起的，虞姬是某個大英雄的女人，虞姬最後和大英雄都死了。
泡麪不懂歷史，這些都是那個女孩兒告訴他的。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舒緩的歌聲唱到這一句，泡麪立時眯起眼睛，坐直了身子。
擋風玻璃外。
十幾米外。
一個身穿高開叉的女孩兒只穿着絲襪，鞋子都沒有，慌慌張張從樓裡跑了出來，驚慌失措地在路邊四下張望。
見路上無人，女孩兒又立即朝遠處踉蹌飛奔。
泡麪正想下車，卻見從三層樓裡又追出來四個壯漢，在雪地上朝着葉子姑娘追了過去。
重新把門關上，轟轟，泡麪發動了汽車。
——
收拾完桌子，楚楚回到房間。
楚巡屋子裡裝的是老式燈泡，牆邊細繩一拉，會亮起橘黃的光。
這種燈光下的楚楚格外像油畫裡的姑娘，特好看，方圓的春心復生，竄了過去死皮賴臉跟人家貼貼。
耳鬢廝磨，食指大動，楚楚被他撩撥得不行。
心想着，給他吧，給他吧，這人壞死了，色死了。
女人一旦主動起來，男人根本扛不住，更何況方圓本來就是個色胚子。
被素來羞怯的小妮子反按在牀上，髮絲垂到臉上，臉癢癢，不止臉癢，方圓心癢難耐，哪都難耐。
一手上，一手下，楚楚軟了下來。
正欲下一步，電話嗡嗡震了起來。
方圓看都不看，“不理不理，繼續繼續。”
可震動不停。
楚楚憋不住笑了出來，“快看看，別是急事。”
方圓重重吐了口氣，血壓變得跟房間裡的色溫一樣高。
伸手夠到電話一看，血壓更高了。
一下子坐了起來，方圓深深皺起眉頭。
電話是藍雨打來的。
藍雨很少直接給他打電話，除非陳婉那邊出了急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