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物物而不物於物
11月22日,週四,感恩節。
從週一開始,這幾天方圓一直纏着沈凝飛,明裡暗裡滲透些有關於價值觀的小話題。
比如,週一那天在食堂…
“給你講個故事呀?”
“嗯,好。”
一個和尚和一個屠夫是好朋友。
和尚天天早上起來念經,屠夫天天早上起來殺豬。
爲了不耽誤工作,他們約定互相叫對方起牀。
多年以後,和尚和屠夫相繼嗝屁。
屠夫上了天堂,和尚下了地獄。
和尚覺得很不公平,於是向閻王爺伸冤。
閻王爺笑道:很簡單,因爲屠夫天天做善事,和尚你天天做惡。
說到這,沈凝飛拿着筷子,不解地問方圓:“爲什麼?和尚天天唸經怎麼算作惡呢?”
方圓說:“閻王爺告訴和尚說,屠夫天天叫你起來念經,你卻天天叫屠夫起來殺生。”
沈凝飛眨巴幾下眼睛,笑了笑說:“真有哲理。”
方圓咳嗽一聲,問她:“如果一個人爲了大愛而做了一丟丟違反常識的小壞事,算惡人麼?”
沈凝飛不懂,問:“會傷害到很多人?”
方圓想了想,然後堅定搖頭:“這件事,想開了其實不是啥壞事,相反還會很快樂。”
沈凝飛更不懂了。
方圓換個角度說:“你對封建社會怎麼看?”
沈凝飛說:“階級分化,壓迫百姓…最重要的是,不尊重婦女。”
方圓給她夾菜,說:“快吃快吃,都涼了。”
“你想問什麼呀?”
“沒有沒有,吃飯吃飯。”
再比如,週二下午,在海邊……
方圓問沈凝飛:“如果有天,一個特別有錢的富婆看上我了,非得從你手裡搶走我,比如她給你一百萬,讓你離開我,你會同意麼?”
沈凝飛歪頭笑:“太少了,我不幹。”
“那一千萬呢?”
“不。”
“一個億呢?”
沈凝飛捂嘴樂:“你想得真美,你哪值那麼多錢呀?”
見方圓悻悻,她忙挽住方圓的胳膊:“開玩笑的,給我多少錢我都不離開你。”
方圓開心了。
走啊走,沈凝飛突然說:“我不知道哪個女人能掙到那麼多錢,現在……陳婉那種女人可看不上你。”說着又是一樂。
方圓心裡卻直突突。
沈凝飛反過來問他:“你呢?”
方圓在溜號,問:“我什麼?”
“如果別人想用錢從你這裡搶走我,你會放手麼?”
“不會。”
“多少錢都不會?”
方圓拉住她,認真地說:“傻媳婦,你信不信我會掙到很多很多很多錢,讓所有覬覦你的人都搶不走你,甚至連冒犯你的心思都不敢生出來?”
沈凝飛衝他笑,衝他點頭:“我信的,現在你都這麼厲害了。安然和清淺告訴我,這個月她們會拿到很多提成。”
方圓咧嘴笑。
“那……”沈凝飛又問他:“你有錢了也會學壞麼?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怎麼算壞?”
“會包……會揹着我找其他女人麼?”
方圓試探着問:“不揹着你行不?”
沈凝飛小嘴微張:“都不揹人呀?太欺負人了。”
方圓不說話了。
沈凝飛以爲他在開玩笑,自己也笑着說:“那行啊,你都帶回家裡,我教他們吹長笛。”
嘴上沒敢吱聲,但方圓心裡說了句:可說準嘍!
週三陰天,晚上九點接沈凝飛排練下課,倆人走到海邊時,方圓拉住她。
“幹嘛?”
“媳婦,我們小樹林裡逛一逛?”
沈凝飛能不知道他想幹嘛?
咬着嘴脣瞪他,但心裡也覺得……有點刺激。
沒幾分鐘,倆人就被保安驅逐了。
跑了老遠,倆人哈哈大笑。
方圓問她:“刺激嗎?”
沈凝飛片他一眼,嗔道:“說好了親一下就走,幹嘛要那樣?你手那麼涼,凍人呢。”
方圓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說:“情不自禁。”
沈凝飛深吸口氣,挽着他幽幽道:“愛情真好。”
方圓說:“相愛才這麼好。”
“嗯”了聲,沈凝飛倚着他在路燈下漫步。
方圓問:“如果我騙了你,你會不高興麼?”
“騙我什麼?”
“譬如說……我其實特別有錢。”
“那我幹嘛不高興?應該很高興纔對啊。”
沈凝飛樂着,拉停他,主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方圓,我沒有那麼物質的,你有錢沒錢,我都和你在一起。再說,你很好了呀,上進、聰明、善良,而且已經有了一套房子呀,能遮風擋雨就夠了。”
方圓正要說話,沈凝飛卻晃晃腦袋止住他:“這兩天你總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我知道爲什麼的。”
“啊?”方圓大驚:“你知道?”
沈凝飛微笑點頭:“我知道的。”
撩過髮絲至耳後,她深情凝望方圓的眼睛:“去了燕京,看到好多有錢人吧?”
方圓:“?”
沈凝飛:“自信心受挫了吧?”
方圓:“??”
沈凝飛輕輕摸摸他的臉:“不要那麼去想,不要去攀比,煩悶都來源於攀比。
“其實我們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比有錢,我們永遠比不過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
“我願意和你一起做一個老百姓,你知道的,我吃一個饅頭就飽了,不一定非要吃包子的。
“再說,只有你覺得我好,拿我當……寶貝一樣呵護着,其實不和你在一起,我只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特別特別普通的女孩子呀。
“我不要你一個人掙錢養家,而我什麼都不做。
“我跟你一起,我們一起努力掙錢,掙一個家,溫暖就行,不用大,不用很奢華。”
方圓又張嘴,沈凝飛又打斷他,輕輕道:“所以,別糾結好不好,你已經很好了。”
“……”
方圓閉上嘴,同時深深呼出一口氣,滿心迷茫。
他想起了前世大學寢室一哥們的經歷。
大一的時候男生普遍會的不多,生活費也不多。
那哥們喜歡一個女孩子,想請人家吃飯,攢了好久的錢,去女孩兒喜歡的一個日料店。
一頓飯吃掉一個月的生活費。
後來那女孩兒和他說,她有那家日料店的會員卡,消費滿200的話,有很多東西可以免費吃。
那哥們可開心了,每次都是給姑娘200塊錢,然後讓她去結賬。
後來分手了,那哥們再去的時候,想辦一張會員卡。
結果店員說,他們店從來沒有會員卡。 到現在,方圓都記得他那同學低落的說過一句話:
真正的愛情裡,就算兩個人天天吃路邊攤,也甘之如飴。
麪包和水仙花真不是相互排斥的選項,是可以共存的。
沈凝飛說:“我不需要你給我最好的,我只想和你快快樂樂在一起,無論多少風雨坎坷,我陪你。”
週四一早,感恩節,陳婉和李木子這個“時代雙姝”姐妹花,又上了頭條。
飛創科技全網發佈“賞金獵人”系統上線。
賞金獵人,顧名思義,以發佈懸賞任務爲主,經由用戶搶單接單,完成任務獲得“賞金”。
另,本網站只面向全國高校在校生,不允許社會人士註冊。
單個用戶可同時成爲任務發佈者和接單者。
網站一經上線,霎時引爆全網。
到下午一點,註冊用戶超過二百萬。
因爲大學生們發現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兼職系統,反而更像一個養成類遊戲。
“賞金獵人”網站在爲每所學校開通一個專門頁面,命名爲:獵人酒館。
發佈任務時,客戶可以直接在後臺設置任務標的、金額、失效。
而領取任務時,必須進入獵人酒館——一個古香古色的酒館頁面。
獵人酒館有任務展示區。
按照完成難度分爲初級、中級、高級和地獄。
網站開放同時,由官方發佈了任務示例。
如:幫學姐買杯麼麼茶,一個小時,佣金一元。
另外,官方公佈註冊必須實名,每個身份證只能註冊一個賬號。
用戶角色完成任務後,系統會根據任務難度下發銀幣和金幣以及經驗值。
角色每十級會獲得一次接受隱藏任務的機會。
隱藏任務由官方隨即下發至用戶後臺,一旦接受並且完成後,會獲得官方給予的豐厚獎勵。
與此同時,網站官方公佈了十級隱藏任務三個不同獎勵選項。
一、一萬元現金獎勵;
二、高端品牌筆記本一臺;
三、高端數碼單反相機一套;
再之後,網站中有一個未開放版塊——金銀幣商城。
說明爲:不定期開放,用戶可根據金銀幣數量在商城兌換包含實物商品、手機話費、實體店會員卡至最高“海外遊學套餐”等商品。
除了“賞金獵人”接發單的基礎功能外,飛創科技同時宣佈,“賞金獵人”將捆綁優圖社區新開發的“微社區”版塊,設置二級“圈子”頁面,更好地服務用戶達成“兼職、交互”於一體的社區矩陣。
一時間,集娛樂、兼職、交友、即時通訊、博客等功能於一體的全新項目——“賞金獵人”,霎時成爲了科技公司門競相探討的對象。
當然,懵逼的人也有很多,比如校內網、新浪網、騰迅……以及夏初。
夏初合上電腦,靜坐好久,內心翻涌蒸騰。
暗暗嘀咕着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商業的本質是利用,利用,互相利用。
一時間,夏初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賞金獵人,互爲獵人、互爲獵物。
自己是在搏餘生的自由,他呢?
夏初抿嘴一樂,自己的籌碼不多,拼的還是誰技高一籌吧。
良久,她拿出電話,撥通一個歸屬地是燕京的號碼。
掛斷電話,站在窗邊,外面陰雲綿綿,窗臺上一盆劍蘭已經開花,是濃濃的紫色,陰沉、幽暗,更添冬意漸濃。
重新找了個號碼,撥給了方圓。
“賞金獵人……你看了麼?”
“看了,哎,只能說敵人太強。”
話筒裡傳來那壞蛋故作平淡的聲音,夏初沒來由就想笑,這人慣會撒謊裝無辜,真的是太壞了。
“有什麼辦法麼?”
“辦法?抄唄,雖然會被辱罵,但沒啥好辦法了。”
“你真的沒辦法?”
“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學姐,我和你一樣,咱倆股份就差百分之十,這時候我也很難過啊,先不說了,我哭會兒,等冷靜下來咱倆再想想辦法。”
嘟嘟嘟——
夏初怔了一下,然後揪了揪劍蘭沖天的花瓣,撲哧樂了出來。
圖書館偏僻無人的角落。
沈凝飛問方圓:“怎麼了?”
方圓低沉道:“和夏學姐弄的那個項目被人截胡了。”
“那怎麼辦,會有很嚴重的影響麼?”
沈凝飛不懂那些,見他鬱悶,心裡也是擔心。
方圓心裡是想笑的,微博、朋友圈都給你幹出來了,再加上先一步搶到高校市場,同時有優圖網和幼獅網的引流,飛優舍能翻身?
夏初這時慌是對的,不慌纔有鬼,等下一步……咔咔咔。
這市場沒跑了,方圓心知肚明。
他又發了,但更得早點給傻媳婦個交待。
左右看看,方圓說:“親我一下吧,需要安慰。”
“嗯。”
沈凝飛親了他一口。
“嘴巴吧,臉蛋的安慰力度不夠了。”
沈凝飛也四下環顧一圈,然後抿着嘴脣點頭答應。
“等等。”方圓說。
說完從兜裡摸出來一顆鳳梨棒棒糖,飛快放進嘴裡嗦了嗦了。
“好了,來吧。”
沈凝飛奇道:“這是幹嘛?”
沒回答,直到深深一吻之後,方圓才嘆了口氣。
“人生太長了,媳婦,我沒有自信能讓你永遠記住我,但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個味道,所以這樣一來,這個吻就是鳳梨味的了,以後你凡是吃鳳梨的時候,都會想到我。”
沈凝飛輕笑着拉起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傻死了你,我都說不離開你了。”
沈凝飛覺得方圓是在患得患失,她很開心,這說明方圓很在乎她。
她問方圓:“你很孤獨麼?”
方圓愣住了,沒想到她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沈凝飛沒有追問下去,柔柔地撫着他的手掌。
在她心裡,她認爲愛和孤獨是同一種感情,如影隨形,不可分割。
於是在人們感覺孤獨的時候,愛的渴望便越是強烈。
“今晚我不排練,我們回家好不好?”
——
揪啊揪,夏初一失神,到底是把劍蘭的那一朵花給揪斷了。
自嘲一笑,打開別墅三樓的窗戶,將花瓣放了出去,風一吹,飄飄而去。
手機震了起來,豐裕告訴夏初:“下週三之前政策能下來,爲什麼要這麼快?加急要動用不少關係。”
夏初說:“夏至上高中的時候參加400米比賽,每次都得第一名,而且能把第二名落下很遠。
“後來我也上了高中,也想報400米的比賽,卻總是跑不贏。
“那時她告訴我說,400米耐性固然很重要,但跑步比賽嘛,比的終究是速度。”
豐裕在電話裡說:“飛創科技今天上午發佈的項目和你的很像,我覺得你就算有這個政策文件加身,也很難競爭過對方,不如換個買賣,我們手裡賺錢的項目不夠你挑?”
夏初直言拒絕:“不自己走,終究受制於人。”
豐裕說:“這個項目做下去,我預估你最好的結果是被吞併,不也是受制於人?”
“分人。”
除了這兩個字,沒再多說,掛了電話,夏初向劍蘭剛剛飄走的方向看了看。
不怕失去,就不會被控制,反而能更輕鬆和自由,所失去的也許本就不屬於自己。
利用風箏和利用風箏線是一樣的,總之都能借力飛走。
花開過就好,又何必在意花落誰家呢?
物物而不物於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