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安的手在幫家裡割麥子的時候劃傷了,纏着紗布來找的方圓。
方圓總不至於真的壓榨勞動力,所以回濱海的路程由他自己開。
鄒安說他車技很好,很有開車天份。
方圓上輩子開了許多年車,連剮蹭都沒有過,唯一出的一次車禍就被送回來了。
所以,這輩子求穩就好,等啥時候過得不順心了,再去考慮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穿越。
過了中午下的高速,鄒安看方圓並沒有直接去學校,反而開到了二院,有些詫異。
方圓解釋後,鄒安有些汗顏。
“以後用不用留個人守着小沈姑娘?”
說完,鄒安反應過來,現在方圓身邊有倆同名的小沈姑娘。
方圓滿心無語,自己又不是開安保公司的,不至於把每個姑娘身邊都留個侍衛,又不是不花錢。
而且,自己和傻媳婦的距離只隔着一棟樓。
“追女孩子有送車送房的,沒聽說送保鏢的。”
鄒安沒跟上去,方圓自己拿着東西去了病房。
陸曦和沈凝飛都在,早知道方圓今天過來,兩人沒表現的很意外。
意外的是方圓帶來的禮物。
“送花太俗,水果你這肯定也不缺。”
方圓看着幫他倒水的沈凝飛,無中生友道:“陸曦說你們兩個想學吉他,我在老家認識一個樂器行的朋友,低價弄了兩把,看看,喜歡麼?”
沈凝飛把水杯遞給方圓,看到了吉他揹包上的牌子,猶豫一下說:“這個不便宜的,要幾百?我把錢給你。”
方圓沒說話,朝僚機使了個眼色。
陸曦在病牀上抻着胳膊,搶過沈凝飛的錢包,順勢塞在被子裡。
“他怎麼可能收?”
沈凝飛對方圓說:“那吉他我也不能收。”
方圓說:“入門的,真不貴,你們好好保存,好好練,如果有天不想學了就還給我,我還能7折讓朋友收購回去,裡外裡沒什麼損失。”
沈凝飛還在猶豫,方圓岔開話題,看着陸曦兩隻大小不一的腳說:“幾天能消腫啊?”
陸曦剛拿出吉他,楓木的復古款式,抱着愛不釋手,聞言撇撇嘴:“都腫成饅頭啦,天天這麼吊着,估計過幾天出院會好些。”
沈凝飛掰了一根香蕉遞給方圓:“大夫說下週能出院,但拆線要等半個月。”
方圓笑問:“拄拐?”
陸曦點點頭。
她的左腳連着半截小腿都纏着紗布,只露出一小半腳掌,紗布邊緣還有乾透的褐色藥水。
方圓說:“真該給你帶兩個東山很有名的豬蹄子,吃啥補啥。”
沈凝飛說:“叔叔阿姨天天都給她買,也是這麼說的。”
陸曦噘嘴道:“不吃了,這兩天胖了三斤。”
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方圓極力剋制着激動,也能看出沈凝飛刻意表現出的自然。
終於終於,這麼近距離的和傻媳婦像個朋友一樣嘮嗑了。
友情的一小步,代表着距離牀頭近了一大步。
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沈凝飛,緊張而興奮,方圓覺得自己終於像個這年紀的男生了。
陸曦把他的小眼神全看在眼裡,沈凝飛淡然,不動如山,方圓則小心翼翼想要靠近。
兩人散發的氣場在她看來特別好笑。
吃着香蕉,陸曦主動幫兩個人找話題。
她問:“方圓,你進社團了嗎?”
方圓:“沒進。”說着問沈凝飛:“你呢?”
沈凝飛搖頭,陸曦插話:“何止,飛飛連樂團都想退。”
方圓明白這是陸曦想讓自己幫着勸。
但他不想提張勃,沒人願意聽那個名字。
只說了一句:“何必呢?”
陸曦不大滿意這麼簡單的回答,偷偷白了他一眼,意爲:你也不中用呀。
哪知沈凝飛竟然想到了那天早晨的那把摺扇……俄爾噗嗤一笑。
“我只會吹長笛,沒有別的長處,前幾天是想的太多了,等假期結束我就跟老師說不退了。”
聊了一會兒,陸曦把吉他遞給方圓,意爲:該上才藝了。
“獻醜了!”
方圓大大方方地接過,調了調音,手指頭一劃拉,開始指彈《卡薩布蘭卡》。
沈凝飛和陸曦都懂音樂,聽得出好壞。
陸曦偷偷碰碰她,朝方圓努努嘴。
沈凝飛露出微笑,什麼都沒說。
彈了一半,病房門被推開,護士把着門伸了下腦袋。
“這是醫院,別彈了!”
方圓縮縮脖子連忙道歉。
兩個女生捂嘴直笑。
收起吉他,方圓說:“等回學校再給你們秀我高超的技術。”
方圓的落落大方和灑脫自然,在沈凝飛心裡同張勃的小心眼與咄咄逼人形成了很明顯的對比。
從小,她身邊就沒有什麼異性,對於戀愛更是十分懵懂,張勃給她太過短暫的初戀…甚至那算不算初戀她都說不清。畢竟只單獨吃過兩次飯,再沒更深入的瞭解。
眼前這個男生,更像是班級裡一個比較熟悉的男同學,親切自然,不做作,不假裝,不搞怪。
三點多,陸曦的父母回來了,拎着飯菜和零食,以及…兩個滷豬蹄兒。
看見方圓,兩口子先是一愣,然後親切地問:“小夥子挺帥,啃個豬蹄兒不?”
“呃…不啃不啃。叔叔阿姨好,我叫方圓,規規矩矩的那個方圓。”
陸曦媽媽給方圓遞水果,她父親問:“小夥子抽菸嗎?”
方圓笑着搖頭:“從來不抽。”
“那行,我出去抽一根兒,你們聊你們的。”
等陸曦父親抽完煙回來,深知自己女兒是什麼姿色的老母親也起了防備心,老兩口東拉西扯開始套方圓的話。
老家東山,學習好,素質高,五官上佳,沒不良嗜好,無親無故,孤兒一名。
陸曦很尷尬,沈凝飛覺得很好玩兒。
方圓不是在跟陸曦父母交待,而是藉機向沈凝飛闡述自己的出身。
陸曦母親說:“孩子怪可憐的,沒事兒,男孩子自律些,畢業找個好工作,未來啥都不缺。”
陸曦父親說:“在學校和曦曦好好相處,有機會來沈城玩,讓你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陸曦一拍腦門兒,果斷對方圓使了個眼色。
方圓看看時間,起身說:“叔叔阿姨,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陸曦。”
又跟沈凝飛說:“請我吃飯吧。” 陸曦說:“快去快去。”
沈凝飛一愣,眨眨眼說:“好。”
等倆人出了病房,陸曦無奈地跟爸媽說:“人倆纔是一對兒。你們真是……哎呀……”
陸母詫道:“飛飛是很文靜,但媽覺得你比她漂亮一些,怎麼那個方圓沒看上你?”
陸曦說:“在他眼裡,飛飛最好看。”
陸爸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她媽,我也覺得你最好看。沒事兒,姑娘,那孩子哪都好,但沒爸沒媽這點,的確……”
陸曦打斷道:“人家可是全校第一名來着,那分數上北大都綽綽有餘。誰都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但能靠自己改變未來呀。”
陸母又問:“那麼高的分數,咋上濱海大學了?”
陸曦攤攤手說:“誰知道呢?”
……
“你高考那麼高的分數,爲什麼來這唸書?”
電梯裡,沈凝飛問方圓。
方圓怎麼會騙她呢?如實說:“爲了你啊。”
沈凝飛下意識瞪他一眼,沒有接話。
方圓笑笑:“真的。”
沈凝飛搖頭:“我們以前可不認識。”
“我上高二的時候,有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兒,他跟我說,你的正緣就在濱海,是一個叫做沈……”
“你想吃什麼?石板豆腐麼?”
沈凝飛立即止住他的話,問道。
方圓扭過頭,見她耳根子都紅了,不再調笑。
“石板豆腐只有學校美食街的纔好吃,你晚上還要陪陸曦,咱就不折騰了。
其實我也不餓,就是機會難得,想和你多呆會兒。
前面有家咖啡館,坐坐?”
當你踢直球的時候,女孩子沒有扭頭就走,不代表她喜歡你,只能說不討厭你。
方圓不是被姑娘看一眼就連孩子名都想好了的初哥,他只是在試探。
沈凝飛說:“行。”
出了住院處大門,方圓偷偷朝車裡的鄒安擺擺手。
二院對面就是海邊,但不是景區,所以雖然是假期,人也不算太多。
找了個靠海的室外座位,方圓讓服務員把遮陽傘打開。
“就這裡吧,你喝美式對麼?”
沈凝飛奇道:“你怎麼知道?”
方圓神秘兮兮地笑笑:“乾淨、簡單。”
一杯氣泡水,一杯美式,沈凝飛堅持說由她付錢。
四點多的太陽從方圓身後照過來,加了冰塊的杯子上凝着金黃色的水珠。
沈凝飛眉間舒展,恬淡安靜地望着碧藍色的海面。
這輩子還沒近視散光,方圓從對面能看到她臉頰邊緣細細淺淺的處子絨毛。
海風吹來,沈凝飛從手腕上摘下一個皮筋,擡手束起了長髮。
傻媳婦金光燦燦,漂亮死了。
“冷嗎?”方圓問。
沈凝飛搖搖頭:“老家這個時候已經快零下了,濱海的氣候真好。”
“喜歡這裡?”
“不知道。
我沒去過太多的地方,剛來這裡也沒多久,談不上了解,就說不上喜歡。
也許更多的,是新鮮感吧。”
這很沈凝飛,方圓靠着椅背說:“從新鮮感開始,到熟悉,到了解,最後選擇喜歡不喜歡。這話挺概括的,概括了所有。”
沈凝飛問他:“你呢?你喜歡這裡?”
“城市太多,百分之八十的特徵都是相同的,市場裡總有相同的菜,街上跑着相同的車,房子裡住着兩手兩腳的人。
能夠讓人選擇的選項是那些與衆不同的特點,比如說這裡有海,那裡有山,或者一道獨特的菜,和某個獨一而無二的人。”
爲一個人選一座城,你在哪,我就去哪。這話太激進,適合在牀上說,現在可不行。
看着沈凝飛他就口渴,咕嘟咕嘟喝光了一杯,又要了一杯。
沈凝飛問他爲啥喜歡喝氣泡水?
方圓掏出兩根棒棒糖,遞給她一個,把自己的那根插進杯子裡。
“沒味道的白水最好,想喝鹹的就加鹽,想喝甜的就加糖,什麼味道都可以自己選擇。
你不喝別的咖啡,比如最簡單的拿鐵,雖然只有咖啡和奶,但靜置久了,兩者還是會分層,不適合的東西,早晚都會分開。”
沈凝飛看着他,半晌才笑。
“方圓,我不討厭你。
而且,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曦曦說我沒有看起來那樣難相處,所以……你可以不用刻意裝作很成熟地和我說話。”
“咳咳~”
方圓嗆着了,訕訕道:“這麼直接?怪尷尬的。”
沈凝飛看向海邊:“這片沙灘會有貝殼麼?”
“哪片沙灘都有。”
餘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浪花呈一條白線,一條追一條。
沈凝飛每走兩步就蹲下挑挑揀揀,挑鵝卵石,挑完整的貝殼。
這是草原兒女對大海的初印象。
“有點腥。”
“夏天更腥。”
“那一堆是什麼?”
“海帶。”
“吃的那種?”
“倒是能吃,但如果不是餓急眼了,我們一般不吃它。”
“這的貝殼都是碎的呢?”
方圓彎腰撿了一個完整的白色小貝殼遞給她:“這個好。”
沈凝飛笑着說:“這是開心果。”
方圓也齜牙笑了,從兜裡掏出那袋開心果給她。
“拿着,晚上和陸曦在牀頭掰着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