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招賢

文笙答道:“前輩見諒。”

辛老問這話時已經對答案心中有數,沒有再施壓叫文笙交出付蘭誠,而是又問:“白雲塢派在京裡的人呢?是否同樣被你們帶走了?”

譚家既然拿下了樑承,順藤摸瓜也就不足爲奇。

文笙覺着這事需得說清楚,以免譚家人誤會她中間插手,掌握白雲塢的隱秘要以此來要挾他們。

大家立場不同,目前看是敵人的可能要遠遠大過於朋友,但不管走到哪一步,最好都明明白白的,勿給小人從中利用的契機。

所以文笙便將她怎麼說動了付春娘,控制付蘭誠,而後設伏抓住白雲塢的人,卻被他自斷經脈的經過說了說。

對方有四位樂師,她這番話總能傳回譚老國師的耳朵裡。

辛老聽完未置可否,忽而又換了話題:“聽說你要在開州辦一所樂師學堂,可有其事?”

文笙心念微動:他突然提這個做什麼?

陳老和易氏兄弟站在辛老身後,並不作聲。

文笙收回目光,坦言道:“不錯,晚輩想效仿譚老國師所爲,將《希聲譜》發揚光大,來日希望大梁有多幾個樂師會使《希聲譜》。”

辛老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老夫想知道,到底什麼樣的條件,你肯將領悟《希聲譜》的訣竅告訴我們玄音閣?”

文笙想說學習《希聲譜》還真沒有什麼訣竅可言,至少在離水的樂師們研究出來之前,她沒什麼能教給對方的。

不過她轉念一想,話不能這樣說,說了對方也不會信,當即微微一笑:“晚輩沒有學過妙音八法,據說學了妙音八法的樂師在學《希聲譜》的時候會遇上壁壘,我們正在想辦法攻克它,成立學堂也有這方面的考慮。若蒙前輩們不棄,來日我們可以交換師生。相互切磋。正好我們學堂新建,論水平論名望,可堪擔任師長的遠遠不足所需。”

後頭的陳老和易氏兄弟明顯有些動容。

只有辛老目光閃動,依舊是一臉的高深莫測:“這話實在是叫人很難相信。畢竟顧姑娘你是踩着我們纔有了現在偌大的名聲。若非譚大先生不防備中了計,怎麼可能輸掉了鬥樂,事後怎麼也不見你對着天下人解釋一二?”

這話聽着好生刺耳。

陸汾在旁邊早見文笙以一對四,人單勢孤,只是他們聊的內容他一直半懂不懂。想幫忙卻又插不上話,此時忍不住道:“呔,我說你這老兒,要打的也是你們,輸了強詞奪理的也是你們,你們是輸不起麼?”

辛老不由老臉一紅,怒向陸汾望去。

一個小小的江湖中人,若不是顧文笙授意,焉敢這般放肆。

果然就聽着文笙淡淡地道:“那一曲出自《希聲譜》,辛老覺着是投機取巧。晚輩卻覺堂堂正正,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若非輸不起心中有鬼,何需管天下人怎麼說?”

對方非得強詞奪理,質疑她的《希聲譜》,文笙也有些惱了,若非看對方一把年紀,她話只怕比這個還難聽。

辛老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我老頭子到要領教一下《希聲譜》有多麼厲害。你可敢堂堂正正。一對一與我比上一場?”

他特意將“堂堂正正”四個字咬得特別用力。

陸汾急道:“顧姑娘,你可不能上他們的當。”

辛老一說一對一,易氏兄弟便要退開,易星波聞言擡手點了點陸汾:“我做樂師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你這麼不識趣的小子,你哪門哪派的,樂師講話,你插什麼嘴?”

文笙嘲道:“江湖人怎麼了,你們在江湖人手上吃過的虧還少麼?”

陸汾得意地挺了挺胸:“就是。”

辛老怒道:“別廢話,敢不敢比?”

你們一來就把追兵都打發走。爲的不就是這個麼?

文笙再不想同譚家激化矛盾,同玄音閣的樂師們反目成仇,無奈對方步步緊逼,只得應戰:“還請前輩示下,怎麼個比法,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辛老眼中精光閃動:“既然是要公平一戰,便叫其他人都離得遠遠的,此地只留下你我,你若贏了,便可就此離開,奉京任你來去,再沒人攔着你回離水,若是輸了,你需得隨我回奉京,交出《希聲譜》的秘訣。”

文笙一哂:“這便是你們所謂的公平?我欲回離水,諸位大可試試來攔!”

陳老自從來了之後,一直站在辛老身後沒有作聲,此時眼見雙方僵持住,上前悄聲在辛老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辛老稍一遲疑,點了點頭。

陳老轉向文笙,面色和藹:“顧姑娘,你我可是許久未見了。”

“陳老。”躬身施禮。

陳老含笑道:“琴道無老小,先達爲師。這樣吧,由我代辛老出戰,你我就在這裡切磋一番。你看如何?”

文笙有些意外,盯着他瞧,想要看出他那笑容之下的真實意圖。

但他既然諢名“藏頭猱”,又哪會輕易露出破綻,被人瞧出端倪。

文笙在玄音閣期間,卞晴川對她指點有限,除了蹭課,大部分時間都泡在應天塔的書裡,得此老的指點頗多,她能對着辛老反脣相譏,卻不能不將這老爺子當回事。

故而她暗歎一聲,應道:“敢不遵命!”

陳老滿意地笑笑,左右望望,找了塊稍微平坦些的石頭,走過去撩衣襟坐下來,將琴穩穩放在了膝頭。

辛老領着易氏兄弟轉身退走。

文笙亦對陸汾道:“你也去吧,離他們遠些!”

因爲忌憚《連枝》,玄音閣的三人一退再退,最少也需得聽不到文笙的琴聲才行。

場上只留下文笙和陳老。

文笙心下感慨,笑道:“陳老,您真要與晚輩鬥樂麼?”

陳老將眼一瞪,鬍子翹翹:“不然呢?”

文笙微微搖了搖頭,笑嘆道:“那好吧,若有得罪,還請前輩勿怪。”

陳老聞言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沒事。你儘管來,我正是要試試《希聲譜》。接着!”

他全不顧及年紀比文笙大了那許多,說“接着”,竟然搶先動手。

就見他一上來右手落指甚疾。都是些簡單的“撥”“剌”“勾”“剔”,四指如風如影,於弦上難辨痕跡,關鍵卻在左手,一個大幅度的急猱。“吱扭”一響,餘音嫋嫋,直奔文笙膝上七絃襲來。

不取人而取琴,此正是攻文笙必救,又充滿了試探之意。

琴聲一出來,文笙便心下了然,難怪辛老同意由陳老出戰,這老人整天呆在應天塔裡,不顯山露水,只以苛刻聞名。論實力竟要高過玄音閣中的衆多師長。

這赫然也是個妙音八法七重之境。

普天之下,八重巔峰只有創出了它的譚老國師一人,雖不知辛老水平如何,充其量也不過如此。

只不過,琴技如人,這位陳老擅長使各種“吟”“猱”,這兩樣技法按應天塔中書籍記載,又細分爲六十餘種,在樂師手中,又增至百餘種。顧名思義,所謂吟猱就是吟音,俗稱揉弦,令琴絃發出各種的顫音。

而文笙的《菜荇》恰恰怕強不怕柔。

文笙同樣是左手按弦。右手勾剔,只是她的按弦就是簡單一記跪指,聲音出來清脆兩聲,說不出的歡快,如美人伸出纖纖素手,如玉般修長的兩指凌空一夾。便將陳老的琴聲夾住。

陳老面露驚訝,微一挑眉。

當日團戰他是主考官之一,文笙的這一招他可是見過好多回,當時雖然也覺着神奇,但顯然還受着不少限制。

似乎只要對方實力稍強,她就會受到反噬。

不然也不會曾在團戰中受傷昏迷。

可這才隔了多久,她竟然將這支曲子練到如此爐火純青。

後生可畏啊。

他心中生出此念,手中未停,琴聲“叮咚”作響,什麼“撞猱”、“蕩猱”、“落指猱”,“飛吟”、“細吟”、“緩急吟”,繁多的指法紛紛如花兒般在他指下競相開放。

有的開到盛時,有的卻只是一晃即逝。

文笙甚感驚豔,不得不強自收斂心神,以免被他左手吸引。

這等指法,不知道是多少年才能練就,難怪他要呆在應天塔中與衆多的琴書爲伴。

受此影響,陳老的琴聲亦是虛虛實實,攻擊真假難辨。

這考驗的是文笙的判斷力,由結果來看,能爲《採荇》捉住的只佔四成。

不過文笙另有殺手鐗,另外六成攻擊她是硬受了不假,卻都以《連枝》和《搗衣》還施彼身。

間或若時機合適,她更以《採荇》強行扭轉對方的樂聲,對準陳老送了回去。

一時間兩人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就聽着兩張琴十四根弦交相作響,僵持繼續,不論文笙和陳老狀態都在飛快地下降。

誰會贏,誰會輸,亦或是鬥成平局兩敗俱傷?

文笙右手一記半輪,琴聲在半空如水波一漾,她擡頭眼望陳老,忽而朱脣一動,曼聲而歌:“山南有澤,容裔雲車,雷雨漸起,長風不絕……”

陳老臉色突變,手上登時便彈錯了一個音。

這首《山南》出自於《古平琴歌考》,當初文笙在應天塔中借了這本書,歸還時面對陳老考校,她語於驚人,說了一個天大的設想。

她道,樂師手中琴、簫這些樂器能夠迸發出強大的力量,但究其本質,樂器發聲與人聲又有何不同?只是對於人聲,大家還不知道怎麼去運用。

當時這在陳老看來,不過是年輕人的異想天開,他沒想到不過幾年,再聽文笙聽到這首歌,那一瞬間他竟覺眼前霧氣濛濛,竟似有雨絲迎面而至。

這也是因爲《希聲譜》麼?

他一時心思動搖,再難冷靜,手下琴音竟一錯再錯,無法收拾。

文笙要的正是這個,歌聲她不過是剛剛入門,能起到的作用很是有限,甚至可以說這一曲《山南》換成除陳老之外的任何一位樂師,不過是令他們稍稍訝異一下,根本無力左右戰局。

但此時的陳老已經被《採荇》壓制,手中瑤琴徹底失聲。

勝負已定。

陳老搖了搖頭,推琴罷戰。

文笙道:“承讓。”

陳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一臉的感慨:“沒想到,你竟真的練成了。”

文笙沒有得意忘形,如實道:“其實還差得遠,也只有前輩沒有防備,纔會被它擾亂了心神。”

陳老卻難得一本正經起來,鄭重道:“不,最難的恰恰是入門。太難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包括我在內,這一點你比我們都強。是因爲《希聲譜》麼?”

文笙想了想方道:“可能有些關係,我也說不準。”

陳老點了點頭,嘆道:“不管是不是,你這一生能因爲這個,在《希聲譜》之上更進一步。好好做,你可以比譚老國師走得更遠。”

“陳老,您……”

陳老笑笑:“我怎麼了,剛纔的鬥樂我輸了啊,輸就是輸,我老頭子又不是輸不起。你走吧。”

文笙感覺到了他笑容背後的真誠,不由心生不捨,她抱着琴站起來,向陳老深深鞠了一躬,問道:“陳老,將來若有機會,您是否願意到開州來,在學堂裡教一教大夥?”

陳老聽了也不覺意外,畢竟誰都知道,離水方面提到名字能爲人所知的樂師只有那麼三兩個,開州建學堂有李承運大力支持別的都好說,最缺的就是師長。

其他人離得遠,尚不知道他二人鬥樂已經結束。

文笙有大把時間招攬對方。

“陳老,您就不想知道《希聲譜》到底是怎麼回事麼?我師父還有戚琴他們已經在研究了,缺的就是您這樣學識淵博的高手。您來開州,我們還可以一起鑽研琴歌。”

陳老頗爲動心,踟躇道:“到時再說吧。眼下我打輸了,需得回去給閣裡一個交待。”

文笙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等學堂建起來,我在開州等着您。我跟您保證,學堂只研究音律,不參與朝政。”

“如此最好。”

文笙抱着琴,往東去尋陸汾,她心中快活,幾乎要在山路上蹦跳起來。

對開州學堂而言,陳老那是一個人麼,不,那是整整一應天塔的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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